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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神武围玉壁以挑西师，不敢应。西魏晋州刺史韦孝宽守玉壁。城中出铁面，神武使元盗射之，每中其目。用李业兴孤虚术，萃其北，北，天险也。乃起土山，凿十道，又于东面凿二十一道，以攻之。城中无水，汲于汾，神武使移汾，一夜而毕。孝宽夺据土山。顿军五旬，城不拔，死者七万人，聚为一冢。有星坠于神武营，众驴并鸣，士皆詟惧。神武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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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庚子，舆疾班师。庚戌，遣太原公洋镇邺。辛亥，征世子澄至晋阳。有恶鸟集于亭树，世子使斛律光射杀之。己卯，神武以无功，表解都督中外诸军事，魏帝优诏许焉。是时，西魏言神武中弩，神武闻之，乃勉坐见诸贵。使斛律金敕勒歌，神武自和之，哀感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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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素轻世子，尝谓司马子如曰：“王在，吾不敢有异；王无，吾不能与鲜卑小儿共事。”子如掩其口。至是，世子为神武书，召景。景先与神武约，得书，书背微点，乃来。书至，无点，景不至。又闻神武疾，遂拥兵自固。神武谓世子曰：“我虽疾，尔面更有余忧色，何也？”世子未对。又问曰：“岂非忧侯景叛邪？”曰：“然。”神武曰：“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飞扬跋扈志，顾我能养，岂为汝驾御也。今四方未定，勿遽发哀。厍狄干鲜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并性遒直，终不负汝。可朱浑道元、刘丰生远来投我，必无异心。贺拔焉过儿朴实无罪过，潘相乐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当得其力。韩轨少戆，宜宽借之。彭相乐心腹难得，宜防护之。少堪敌侯景者，唯有慕容绍宗，我故不贵之，留以与汝，宜深加殊礼，委以经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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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正月朔，日蚀。神武曰：“日蚀其为我邪？死亦何恨。”丙午，陈启于魏帝。是日，崩于晋阳，时年五十二。秘不发丧。六月壬午，魏帝于东堂举哀三日，制缌衰，诏凶礼依汉大将军霍光、东平王苍故事，赠假黄钺、使持节、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齐王玺绂、辒辌车、黄屋左纛、前后羽葆鼓吹、轻车介士、兼备九锡殊礼，谥献武王。八月甲申，葬于邺西北漳水之西，魏帝临送于紫陌。天保初，追崇为献武帝，庙号太祖，陵曰义平。天统元年，改谥神武皇帝，庙号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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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性深密高岸，终日俨然，人不能测，机权之际，变化若神。至于军国大略，独运怀抱，文武将吏，罕有预之。经驭军众，法令严肃，临敌制胜，策出无方。听断昭察，不可欺犯，知人好士，全护勋旧。性周给，每有文教，常殷勤款悉，指事论心，不尚绮靡。擢人授任，在于得才，苟其所堪，乃至拔于厮养，有虚声无实者，稀见任用。诸将出讨，奉行方略，罔不克捷，违失指画，多致奔亡。邪尚俭素，刀剑鞍勒无金玉之饰。少能剧饮，自当大任，不过三爵。居家如官。仁恕爱士。始范阳卢景裕以明经称，鲁郡韩毅以工书显，咸以谋逆见禽，并蒙恩置之第馆，教授诸子。其文武之士，尽节所事见执获而不罪者甚多，故遐迩归心，皆思效力。至南和梁国，北怀蠕蠕，吐谷浑、阿至罗咸所招纳，获其力用，规略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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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曰：昔魏氏失驭，中原荡析，齐神武爰从晋部，大号冀方，屡战而翦凶徒，一麾以清京洛，尊主匡国，功济天下。既而魏武帝规避权逼，历数既尽，适所以速关、河之分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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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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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高祖神武皇帝，姓高，名欢，字贺六浑，是勃海郡蓨县地方的人。六世祖高隐，曾任晋朝的玄莬太守。高隐生高庆、高庆生高泰、高泰生高湖，这三代都在慕容氏建立的前、后燕国做官。到了后燕皇帝慕容宝被北魏军队所击败，国中大乱，高湖就率领一批部众归顺了北魏，并出任右将军的官职。高湖一共生了四个儿子。第三个儿子高谧，在北魏做官，做到了侍御史，后来因为犯法被治罪，流放到北边的怀朔镇居住。高谧生了高欢的父亲高树生。高树生性情豁达粗率，不从事振兴家庭产业的活动。定居在白道南面，那里屡次出现红光、紫气这一类的怪现象，邻居们都觉得很惊讶，劝他搬家躲避。高树生说：“你们怎么知道这不会是好的征兆呢？”仍然照旧居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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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高欢生下来的时候，他的母亲韩氏就去世了，于是把他寄养在同母的姐夫在镇狱队做事的尉景家中。由于家里已经有好几代定居在北边，所以到高欢这一代已经完全浸染了当地的风俗习惯，言行举止都同鲜卑人一样了。高欢长大以后，性情深沉，度量宽广，不惜钱财结交朋友，为豪强、侠士所推崇。他目光炯炯有神，长脸盘、高颧骨，牙齿洁白如玉，从小就有非凡的相貌。家里很穷，直到娶了后来被追谥为武明皇后的娄氏，才有了马匹，因而能够到镇上找了一个队主的差使。镇将辽西人段长经常觉得高欢相貌非凡，对他说：“你有安国兴邦的才能，终究不会老是这样下去的。”于是就嘱托他照顾自己的子孙。到了高欢发迹以后，追赠段长为司空，并提拔了其子段宁，加以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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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后来由队主升为函使。曾经因公事乘驿传外出路过建兴，白天里突然云雾大集，就像黑夜一样，还有雷声随着隆隆不断，整整半天过后才恢复正常，好像有神灵操纵一般。他每次外出办事，来来去去，都没有疲倦的神态。又有一次梦见脚踩着群星行走，醒来后心里暗自高兴。共当了六年函使，每次到洛阳，都在令史麻祥手下当差。有一次麻祥拿肉给高欢吃，高欢没有站着吃东西的习惯，就坐下来进食。麻祥认为这是对自己不敬，就打了高欢四十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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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最后一次从洛阳回来，就大量破费家产，结纳天下的豪客。亲戚朋友们感到奇怪，问他原因。高欢回答说：“我到了洛阳，恰好碰上宿卫的羽林军纠集在一起焚烧了领军张彝的住宅，朝廷害怕他们作乱，不加追究。政事到了这样的地步，以后的状况可想而知，财物这东西难道能够死守一辈子吗？”从此高欢就立下了澄清天下的大志。高欢与怀朔的省事云中人司马子如，以及秀容人刘贵、中山人贾显智结为能奔走相助的朋友，另外怀朔镇的户曹史孙腾，外兵史侯景也和他们交结在一起。有一次刘贵弄到一头白鹰，就与高欢、尉景、蔡俊、司马子如、贾显智等人一同到沃野镇打猎。见到一只红色的兔子，白鹰每次去扑它，都被它逃脱了，于是追到一片大的沼泽地中。沼泽中央有一间草屋，兔子正要窜进去，屋中跑出一只狗来咬它，连兔子带鹰都被咬死了。高欢大怒，用响箭一箭射去，把狗射死。于是屋里出来两个人，紧抓住高欢的衣襟不放。他们的母亲双目失明，拖着拐杖走出来，呵斥她的两个儿子说：“为什么触犯这位大人物！”说着抱出了一坛酒，又煮羊肉招待客人。于是这位老妇人自称能不用眼看可以相面，她把几个人一一摸了一遍，说他们日后都会富贵，而且都将服从高欢的指挥。又说：“司马子如经历的官位最显达，贾显智得不到善终。”喝完了酒，一群人出来走了几里，又返回去再次探访，结果那里本来就没有人烟房屋，才明白刚才见到的都不是凡间的人。从此几人对高欢更加尊敬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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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孝明帝孝昌元年，柔玄镇人杜洛周在上谷造反，高欢就和那些志趣相投的人一起去投奔他。后又看不惯杜洛周的所作所为，就暗中与尉景、段荣、蔡俊图谋搞掉他，但事情没有成功，只好仓皇逃走，被杜洛周的骑兵紧追不舍。当时高欢的长子、即后来被追谥为齐文襄帝的高澄，以及后来成为北魏孝武帝皇后的女儿年纪都还很小，高欢的妻子娄氏骑在牛背上，紧紧地抱着他们。高澄几次从牛背上掉下来，高欢弯弓搭箭，打算射死他，以便专心逃命。娄氏呼叫段荣，求他救命。幸亏段荣从马上跳下来救起高澄，才使他免于一死。于是一行人去投奔与杜洛周同时造反的葛荣，不久又跑到秀容去转投契胡酋长尔朱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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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以前刘贵已经投奔了尔朱荣，曾在尔朱荣面前极力赞扬高欢的才能。直到这时，尔朱荣才见到高欢。由于高欢长途奔波，形容憔悴，尔朱荣并没看出他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于是刘贵为高欢换了一套新衣服，再次求见。见过之后跟着尔朱荣到了马圈，圈中有一匹顽劣的马，尔朱荣命令高欢为它剪毛。高欢不用绳索辔头捆马，就直接为它剪了毛，那马居然也没有踹咬他。高欢剪完之后，起身对尔朱荣说：“驾驭坏人，也就和驾驭这匹马一样。”于是尔朱荣就把高欢带入卧室，让他坐在床边，命令左右侍从回避，向高欢谘询访问的事。高欢说：“听说您的马匹有十二山谷，按颜色分为大群放牧，要这些马究竟准备做什么呢？”尔朱荣说：“尽管讲你的想法吧。”高欢说：“现在的天子愚昧孱弱，太后淫乱，得宠的小人专权发号施令，朝政不上轨道。凭着明公您的雄才勇略，抓住这个机会奋发而起，讨伐小人郑俨、徐纥以清君侧，一举马鞭就可以建立霸业。这就是我贺六浑的想法。”尔朱荣听了大为高兴，一直从中午交谈到半夜，高欢才从卧室出来。自此以后尔朱荣经常让高欢参与军事机密的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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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高欢随同尔朱荣迁徙部落，占领了并州，去访问扬州人庞苍鹰，住在一个圆形的草屋里面。每次高欢从外边回来，主人都远远地听见动地的脚步声。庞苍鹰的母亲还几次看见草屋上有一道红气，赫然直冲天空。又有一次庞苍鹰半夜里想进入草屋，看见一个穿青衣的人拔出刀来呵斥说：“为什么惊动大王？”说完突然就不见了。庞苍鹰这才觉得事情很奇怪，暗中向草屋里偷看，发现一条红色的蛇盘踞在床上，更觉得惊讶奇特，于是杀牛割肉，对高欢厚加款待。庞苍鹰的母亲请求高欢做她的义子。到了高欢显贵以后，就把庞家作为自己的府第，称为南宅。虽然屋门和小巷都加以扩建，堂厅庭院修饰华丽，但高欢最初住过的圆形草屋，只用石灰粉刷了一遍，保存下来未加拆毁。到高欢的次子高洋建立了北齐，又把这个地方作为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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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尔朱荣让高欢做他的亲信都督。正值当时魏孝明帝痛恨郑俨、徐纥专权，碍于灵太后胡氏的面子和势力，不敢加以控制，就暗中命令尔朱荣发兵开往京城。尔朱荣委派高欢为前锋。军队开到上党，孝明帝又暗中下诏命令停止前进。到了孝明帝暴卒以后，尔朱荣就统兵开入洛阳，并想趁这个机会篡取皇位，高欢意图劝阻，怕尔朱荣不听，就请求用铸铜像的办法来占卜吉凶。铜像没有铸成，尔朱荣只好中止了篡位的计划。魏孝庄帝即位后，高欢因为有参与定策拥戴的功劳，受封为铜鞮伯。尔朱荣发兵讨伐葛荣，命令高欢去谕降小股起义军中单独称王的七个人。后来随同行台于晖在太山大破羊侃的军队，不久又跟从元天穆在济南击败刑杲。积累战功，升为第三镇民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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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高欢坐在尔朱荣的牙帐内，尔朱荣问左右的人说：“一旦我不在了，谁能够统率全军？”大家都说尔朱荣的侄子尔朱兆可以承担此任。尔朱荣说：“尔朱兆最多只能统领三千骑兵。真正能代替我主掌全军的，只有贺六浑一个人。”因而告诫尔朱兆说：“你不能和高欢相比，最终一定要受他驱使。”于是委任高欢为晋州刺史。高欢到任后大量搜刮财物，通过刘贵贿赂尔朱荣手下的当权要人，都讨得他们的欢心。当时州中仓库的号角无缘无故就自己响了起来，高欢暗地感到奇怪。过了不久孝庄帝就杀掉了尔朱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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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尔朱兆从晋阳准备发兵夺赴洛阳的时候，派人征召高欢。高欢派长史孙腾复命，推辞说绛蜀、汾胡等部族图谋作乱，不能丢下这里随同入洛。尔朱兆怀恨在心。孙腾回来报告情况，高欢说：“朱尔兆擅自兴兵、犯上作乱，是国家的大奸贼，我不能长久侍奉他。”从此开始有了图谋反对尔朱兆的计划。等到尔朱兆进入洛阳，俘虏了孝庄帝北还，高欢听说以后大为震惊，又派孙腾前去假装向尔朱兆称贺，趁机暗中探访孝庄帝被拘禁的地方，打算劫持孝庄帝，发动反对尔朱兆的义举，没有成功。于是高欢就写信劝尔朱兆，认为不应该关押天子，在天下蒙受坏名声。尔朱兆不听，杀害了孝庄帝，又与尔朱世隆等人共同拥立长广王元晔为皇帝，改元建明，加封高欢为平阳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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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费也头部落的纥豆陵步藩出兵占领秀容，逼近晋阳。尔朱兆征调高欢前来救援。高欢准备出发，部下贺拔焉过儿请求故意迟缓行动，这样就对尔朱兆不利。于是，高欢一再找原因逗留不进，推辞说河上没有桥，军队渡不过去。纥豆陵步藩的军队力量强大，尔朱兆败走。起初，魏孝庄帝杀掉尔朱荣时，知道他的党羽肯定要有造反的计划，就暗中命令纥豆陵步藩，让他在尔朱氏军队的背后发动袭击。到纥豆陵步藩打败了尔朱兆后，军队势力日益强盛。尔朱兆再一次向高欢请求救援。高欢正在暗中图谋对付尔朱兆，又考虑到纥豆陵步藩以后也不好消灭，于是就同尔朱兆合兵，同心协力打败了纥豆陵步藩的军队，纥豆陵步藩死于阵中。尔朱兆非常感激高欢，与他订立誓约，结拜为兄弟。当时尔朱家族的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尔朱彦伯在洛阳共同执掌朝政，尔朱天光占据关西地区，尔朱兆占据并州，尔朱仲远占据东郡，各自拥有重兵，实行暴政，天下百姓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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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荣的余部流落进入并州、肆州的有二十几万人，被当地的契胡人欺压侮辱，都感到无法生存，大小共造反二十六次，被杀掉了将近一半，但小规模的盗窃仍然不断。尔朱兆为此十分头疼，向高欢征询计策。高欢说：“这些人都是六镇造反部队的残余，不可能全部杀掉，应该选派大王的一位心腹之人，委托他去统领他们。如果有人犯法，就惩罚他的主帅。这样就用不着惩罚很多人。”尔朱兆说：“好主意！谁能去承担这个任务呢？”贺拔允当时正在座参与计议，请求派高欢前往。高欢一拳打去，打掉了贺拔允的一枚牙齿，骂道：“过去天柱大将军（译者按：即尔朱荣）在世的时候，你们这班奴才听他号令，就像鹰犬一样唯唯诺诺。现在天下大事都由大王处分，而你贺拔阿鞠泥胆敢欺下罔上，请大王把他杀掉。”尔朱兆觉得高欢十分忠诚，最终就委派他承担此任。高欢看到尔朱兆已经喝醉了，怕他酒醒后又产生猜疑，就出来宣布说：“我已经受委派统领六镇残余部队，这些人可以在汾河东面集合，等待命令。”于是就到阳曲川建立了牙帐，统一整编部署军队。有一个在军营门口求见的人，穿戴着红色的头巾和袍子，自称是梗阳地方管理驿传人的儿子，愿在高欢左右出力。经察访，此人以力大闻名，曾经在并州的闹市上把人掐死。于是高欢选拔他作为自己的亲信侍从。六镇兵士一贯厌恶尔朱兆，乐意接受高欢统领，听到命令，无不纷纷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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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高欢又派刘贵向尔朱兆报告，说并州、肆州一带连年遭受霜冻和旱灾，六镇的降户有的挖掘黄鼠来吃，全都面有菜色，白白地糟踏了这块土地。希望让这些人到太行山以东找饭吃，使他们得到温饱，然后再加以调遣使用。尔朱兆同意了这个计划。他的长史慕容绍宗进谏说：“不行。现在天下纷乱不已，人们各怀打算，况且高欢此人富有雄才大略，而且又手握重兵，以后局面将控制不住了。”尔朱兆说：“我们结拜为兄弟，立过重誓，有什么可担心的！”慕容绍宗说：“现在亲生兄弟也不能完全信任，何况是结拜兄弟！”当时尔朱兆的左右侍从都已经受了高欢的金钱贿赂，于是就挑拨说这因为慕容绍宗过去同高欢关系不好。尔朱兆就把慕容绍宗关押起来，并催促高欢赶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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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于是从晋阳出滏口。路上碰到尔朱荣的妻子乡郡长公主从洛阳来，驱赶着三百匹马，高欢把三百匹马全抢了过来。尔朱兆听说此事，就释放了慕容绍宗，问他该怎么办。慕容绍宗说：“高欢不过是掌中之物，可赶快去追擒回来。”于是尔朱兆亲自率兵追到高欢，一直追到襄垣。恰好漳河水猛涨，渡桥被冲坏了。高欢隔着河向尔朱兆下拜，说：“我之所以暂借公主的马匹，并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为了防备太行山以东的盗贼。大王听了公主的陈诉，亲自屈驾前来追赶，我现在就渡过河来甘愿受死，但这些部队就会因此而叛变。”尔朱兆也表明自己并没有捉拿高欢问罪的意图，并且轻装骑马渡过漳河，与高欢一同坐在帐篷下，向高欢道歉，又给他一把刀，伸直脖颈，让高欢把自己砍死。高欢大哭起来，说：“自从天柱大将军过世，我贺六浑还能指望谁呢？只希望大王您千秋万岁，我好为大王效力。现在别人挑拨我们的关系到了这种程度，大王您怎么还忍心说这样的话呢？”尔朱兆感动得把刀扔在地上，于是就杀了一匹白马，再次缔结兄弟的盟誓。尔朱兆还留宿在高欢的营地，夜里继续饮酒。尉景在外面埋伏了一批壮士，想趁机擒获尔朱兆。高欢咬臂出血，竭力阻止，说：“现在把尔朱兆干掉，他的党羽一定会回去聚到一起。而我们将士饥饿，战马瘦弱，无法同他们抗衡。如果再有英雄豪杰趁机举事，那样造成的乱子就更大了。不如暂时放过他。尔朱兆虽然勇力过人，但却凶狠粗暴没有谋略，不难对付。”第二天早上，尔朱兆回到自己的营地，又召请高欢过河去会面。高欢准备上马前往，孙腾拉着衣服苦谏，就没有去。尔朱兆隔着漳河大骂了一通，就率众奔回晋阳。尔朱兆的心腹念贤率领着一部分降户及其家口单独驻扎为一个营地，高欢假装与他友好，观看他的佩刀，因而趁机拿刀杀掉了他的随从，其余的人作鸟兽散。于是军士们都十分振奋，更加愿意跟着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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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北魏太平真君年间，宫内的学者上奏说上党一带有天子气，具体地点在壶关大王山。于是，魏太武帝就从平城南巡，来镇遏这股天子气。到达之后，堆积石头建了三个祭坛祭天，又挖掉了北面的凤凰山，毁坏地貌。后来晋阳城中的上党人居住地区叫上党坊，高欢就在那里住过。到这次东进，又通过大王山行军，共走了六十天。部队就要走出滏口的时候，高欢下令对军士严加管束，民间一丝一毫的小东西都不准侵犯。部队将要穿过麦地，高欢亲自牵马步行。远近的老百姓听说此事，都赞扬高欢统兵严明有纪律，对他更加仰慕归心。于是高欢率军继续前进，屯扎在邺城的北面，向相州刺史刘诞要粮食，刘诞不予供应。附近正好有屯积的军用粮食，高欢就自行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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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普泰元年二月，高欢的军队抵达信都，高乾、封隆之在城中开门迎接，于是就占据了冀州地区。这个月，尔朱度律废掉了长广王元晔，拥立节闵帝元恭。尔朱度律想和高欢拉关系，就在三月奏准节闵帝，封高欢为勃海王，召他入朝觐见。高欢托故不去。四月癸巳日，又加授高欢东道大行台，第一镇民酋长的职务。庞苍鹰从太原前来投奔高欢，高欢任命他为行台郎，不久又升为安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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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自从进入太行山以东地区以后，休养士卒，修缮兵器，禁止军队骚扰掠夺民间财物，得到老百姓的拥护。于是高欢伪造了一封书信，说尔朱兆打算将六镇人分别配隶给契胡族人做部曲家丁，六镇人闻讯十分发愁。又假造了一份并州来的公文，要征集军队讨伐步落稽。高欢调集了一万名士兵，准备派遣。孙腾、尉景假装恳求高欢，让这些士兵再多留五天。如此一再恳求了好几次。最后出发时高欢亲自到郊外送行，洒泪和他们告别。士兵们十分伤心悲痛，哭声震天动地。于是，高欢就引导他们说：“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离乡背井的人，情义就像一家人一样，没有料到上司突然来征调你们！现在西去作战就要送命；迟误了军期，按军律又应该处死；配给契胡人作部曲，最终也会被虐待致死；这该怎么办呢？”大家说：“看来只能造反了！”高欢说：“造反倒是一个应急救命的办法，但必须推举一个人做首领。”大家奉戴高欢。高欢说：“你们这些人和我都是同乡，不好管制。还记得葛荣失败的教训吗？虽然有一百万以上的军队，但没有立下刑罚法度进行管理，最终自行灰飞烟灭。现在你们推戴我当首领，就都要与以前不同：不准欺负汉族老百姓，不准违犯军令，生杀大权由我操纵。否则的话，我不能因为你们而被天下人耻笑。”大家都再三叩头，表示生死都交给高欢掌握。高欢做出迫不得已的样子接受了推戴。第二天，杀牛摆宴，犒劳军士，晓谕他们讨伐尔朱兆的计划。封隆之上前称贺说：“这真是千载难遇的好时机，天下百姓太幸运了！”高欢说：“讨伐奸贼，是顺乎天意的事情，救民于水火，也是流芳百世的业绩。我虽然没有这种能力，但也要不惜生命努力去做，怎么敢推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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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庚子日，高欢在信都正式拉起旗帜，但还没有明确表示背离尔朱氏。直到李元忠和高乾打下殷州，斩了守将尔朱羽生的首级前来进见，高欢才拍着大腿说：“今天造反算是造定了！”于是任命李元忠为殷州刺史。这时，军威已经振作起来，于是就向北魏朝廷上表，列举声讨尔朱氏的罪状。尔朱世隆等人把这份上表扣押下来不上奏。八月，尔朱兆攻占了殷州，李元忠逃奔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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