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271957
1707271958
当初,崇韬与宦人马绍宏同作中门使,而且绍宏的职位比崇韬高。等到庄宗即皇帝位,二人应当任作枢密使,但崇韬不想让绍宏的官位高出自己,于是让张居翰做了枢密使,绍宏作宣徽使。绍宏因丢了枢密使的要职,有些生气,崇韬因此设置内勾使,让绍宏领任。凡是从租庸方面收入支出的天下钱粮,都要经过内勾使。不久,文簿账目繁多起来,州县借机作弊,于是很快罢废了内勾使这一官职,因此绍宏十分恼恨。崇韬有些畏惧,对他老朋友的子弟说:“我帮助天子取得了天下,现在大功已经成就,但是那些群小相互交结,兴风作浪,我想躲避他们,回到镇阳守将的位上,这样也许能避免祸患,可以吗?”老朋友的子弟回答说:“俗话说:‘骑虎难下。’现在您的权位已经很高了,但下面的人多怨恨嫉妒,一旦失了权势,能自保安全吗?”崇韬说:“怎么办?”回答说:“现在皇后还没有封立,刘氏特别受皇帝宠幸,应向皇帝请求立刘氏为皇后,而且多做些关系到天下利害、便利于百姓的事情,然后退一步请求退休。天子因您有大功而且又没有过错,必然不让您走。这样对外有逃避权势的名声,而且对内有封立皇后的帮助,又取得了天下百姓的信赖,虽然有些谗言离间,这能动摇了您的地位吗?”崇韬接受了这些意见,于是上书请求封立刘氏为皇后。
1707271959
1707271960
崇韬向来廉洁,自从到了洛阳,开始接受四方赠送的礼物,老朋友的子弟有人劝诫他,崇韬说:“我的官位兼具将相,俸禄和赏赐达亿万,难道还缺少这些?现在这些藩镇诸侯多是梁朝的旧将,都是曾危害当今皇上的人。现在一切都拒绝他们,难道他们不会反叛吗?暂且把这些礼物储藏在家中,和公家的钱币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第二年,天子在南郊举行祭天典礼,于是将家中所藏的钱物全都贡献出来,用此来帮助庄宗赏赐群臣。
1707271961
1707271962
庄宗行过郊祭后,于是封立刘氏为皇后。崇韬连续上表陈述己见,请求按照唐朝的传统制度,把枢密使的职位还给内臣,并要求辞去镇阳守将之职,庄宗特别下诏不允许他退职。崇韬又说:“我跟随陛下您驻守朝城时,定计破梁,陛下您抚着我的背和我约定说:‘事情成功了,给您一个镇将干干。’现在天下成了一家,俊杰贤士都在朝任职,我已经疲惫了,希望陛下您遵守过去的约定,准我退休。”庄宗召见崇韬说:“在朝城时的约定,许给您一个镇将,没有允许您离开我。您想舍下我走了,心里能安吗?”于是,崇韬提出了有关天下利害的二十五件事,并一一施行了。
1707271963
1707271964
李嗣源做了成德军节度使,调任崇韬为忠武军节度使。于是,崇韬陈说自己权位已到了极点,言辞十分恳切。庄宗说:“难道可以让我居天下的尊位,使您没有一尺一寸的土地?”崇韬不停地辞让,这才收回了成命,让他仍作侍中、枢密使。
1707271965
1707271966
同光三年夏天,大雨连绵不停地下,民田被大水淹没,百姓多流徙死亡。庄宗忧患宫中暑热潮湿不能居住,想建筑一座高楼避暑。宦官进言说:“我见长安全盛的时候,大明宫、兴庆宫楼阁有一百多座。现在皇宫还比不上过去卿相的宅第。”庄宗说:“我的富贵,兼有天下,难道还不能建一座楼?”于是派宫苑使王允平营建高楼。宦官说:“郭崇韬眉头不展,经常为了租庸顾惜财用,陛下您虽然想建高楼,这能行吗?”于是,庄宗派人去问崇韬说:“过去我与梁军在大河上对垒。虽是大寒盛暑,披甲跨马,不感到是什么疲劳。今天居住在深宫,乘着广夏的阴凉,却忍受不了天气的炎热,这是怎么回事?”崇韬回答说:“陛下您过去为了夺天下操心,现在为了自身的舒适着想,艰难和舒适,想法不同,也就自然会形成不同的感受。希望陛下您不要忘了创业的艰难,常常像过去在大河上一样,就可以盛暑坐变清凉。”庄宗默不作声。最后还是派了允平营建高楼,崇韬果然恳切劝阻。宦官说:“崇韬的宅第,和皇宫没有什么不同,怎么能知道陛下您的暑热!”从此谗言离间愈来愈被庄宗听从。
1707271967
1707271968
河南县令罗贯,为人耿直,崇韬对他很了解。罗贯本人正直守法,拒绝权豪的请托,宦官、伶人有事请他帮忙,书信堆积在几案上,一件也不答复,全把这些书信拿给崇韬阅览。崇韬几次为此向皇帝上奏,宦官、伶人由此咬牙切齿地恨他。河南府自从故唐时张全义来这里作府尹,县令多出于他的门下,全义把他们作牲口一样对待。等到罗贯做了河南县令,对待上司张全义不屈不卑,县民有恃仗着全义的势力犯法的人,罗贯一一核实后把他们杀了。全义非常恼火,曾派人到刘皇后处告状,一五一十地诉说了罗贯干的事,而刘皇后左右身边的人日夜一起攻击罗贯的短处。庄宗只是没有机会发作。皇太后逝世,葬在坤陵,陵地在寿安县境,庄宗到陵地检查建造情况,但道路泥泞,桥梁也毁坏了。庄宗叫停下辇舆问道:“谁是主管的人?”宦官说:“属河南县地。”于是立即召来罗贯,罗贯到了,回答说:“我当初没有接到诏书,请皇上责问主事的人。”庄宗说:“是你管辖的地方,还问什么别的人!”即时把罗贯投入监狱。狱吏严刑拷打,打得罗贯体无完肤。第二天,庄宗传下诏书,杀掉罗贯。崇韬劝阻说:“罗贯没有其他罪过,只是没有修理桥梁和道路,按法不应当判成死罪。”庄宗愤愤地说:“太后的灵柩就要出殡了,天子的车舆来来往往,桥梁道路不修,你还说这人无罪,敢情是朋党呀!”崇韬说:“罗贯虽然有罪,应当让有关部门把他下狱,按照法律处理,陛下您处在万乘的尊位,为了一位县令发怒,使天下的人议论陛下您用法不公,这也是我们做大臣的错误。”庄宗说:“罗贯是你喜欢的人,由你裁决吧!”于是起身回到宫中,崇韬随后跟来,不停地劝说,庄宗关上殿门,崇韬不得进入。罗贯终究被杀了。
1707271969
1707271970
第二年征伐蜀国,朝廷议论选择大将。这时明宗作总管,应该由他出征。而崇韬因谗毁受到威胁,想立大功作为保全自己的计策,于是说:“契丹是北部边地的祸患,非总管不能抗御。魏王继岌是国君继承人,但没有立下大功,况且亲王任元帅,是唐朝的惯例。”庄宗说:“继岌还是小孩子,怎么能担任大事?您一定要为我选择一位副帅。”还未等崇韬开口,庄宗说:“我已选好了副帅,没有人能比得上您了。”于是任命继岌为西南面行营都统,崇韬任招讨使,军政大事都由崇韬决断。
1707271971
1707271972
唐的军队进入蜀地,沿途城镇纷纷迎降。王衍的弟弟王宗弼,暗中归顺了崇韬,请求担任西川兵马留后,崇韬许给他节度使的官职。军队到了成都,宗弼把王衍转移到西宫,把王衍嫔妓、珍宝全都取出来献给了崇韬和他的儿子廷诲。又与蜀人列下状纸一起去见魏王,请求把崇韬留下来镇守蜀地。继岌有些怀疑崇韬,崇韬没有办法洗清自己,于是借故杀了宗弼和他的弟弟宗渥、宗勋,抄没了他的家财。蜀人十分恐惧。
1707271973
1707271974
崇韬向来嫉恨宦官,曾对继岌说:“您有破灭蜀国的功劳,班师凯旋后,必然被立为太子,等到主上千秋万岁后,应当将宦官全都废除,就是阉割过的马,也不要乘骑。”继岌的监军李从袭等人见崇韬专权军事,心里早就不满,又听到这话,于是都恨得咬牙切齿,想方设法谋害他。庄宗听到破蜀的消息,派宦官向延嗣犒劳军队,崇韬不到郊外迎接,延嗣大怒,于是与从袭一起陷害他。延嗣回到宫中,呈上伐蜀的簿籍,共得兵三十万,马九千五百匹,兵器七百万件,粮食二百五十三万石,钱一百九十二万缗,金银二十二万两,珠玉犀象二万件,文锦绫罗五十万匹。庄宗说:“别人说蜀是天下的富国,所得怎么仅仅是这么一些呀?”于是,延嗣说蜀国的宝货都入了崇韬的私囊,并且诬告他有反叛之心,将要危及魏王。庄宗发起怒来,派宦官马彦皀到蜀,监视崇韬的去就动向。彦皀把这事告诉了刘皇后,刘皇后教彦皀假借诏书让魏王杀了崇韬。
1707271975
1707271976
崇韬有儿子五人,其中二人在蜀随从父亲被处死,其余的都被杀害。他破蜀所得到的财物,都被抄没。明宗即皇帝位,下诏允许他归葬故里,把他在太原的故宅赐给了他的两个孙子。
1707271977
1707271978
当崇韬任事的时候,宰相豆卢革、韦悦等人都倾心依附他。崇韬的父亲名叫郭弘,豆卢革等人趁处理其他事情,上奏皇上,改弘文馆为崇文馆。由于他姓郭,因把他附会成郭子仪的后代,于是崇韬承认这样的附会。他伐蜀时,路过郭子仪的墓,下马到墓前号恸大哭而去,听到这事的人都觉得有些好笑。然而崇韬为国家竭尽忠心,有远大谋略。他攻破蜀国后,于是派使者以唐朝的威德劝说南诏诸蛮族部落,打算借此绥抚招怀他们,可以说是有远见的啊!
1707271979
1707271980
1707271981
1707271982
1707271984
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新五代史卷二十五唐臣传第十三
1707271985
1707271987
周德威
1707271988
1707271989
周德威字镇远,朔州马邑人也。为人勇而多智,能望尘以知敌数。其状貌雄伟,笑不改容,人见之,凛如也。事晋王为骑将,稍迁铁林军使,从破王行瑜,以功迁衙内指挥使。其小字阳五,当梁、晋之际,周阳五之勇闻天下。
1707271990
1707271991
梁军围晋太原,令军中曰:“能生得周阳五者为刺史。”有骁将陈章者,号陈野义,常乘白马被朱甲以自异,出入阵中,求周阳五,欲必生致之。晋王戒德威曰:“陈野义欲得汝以求刺史,见白马朱甲者,宜善备之!”德威笑曰:“陈章好大言耳,安知刺史非臣作邪?”因戒其部兵曰:“见白马朱甲者,当佯走以避之。”两军皆阵,德威微服杂卒伍中。陈章出挑战,兵始交,德威部下见白马朱甲者,因退走,章果奋稍急追之,德威伺章已过,挥铁锤击之,中章堕马,遂生擒之。
1707271992
1707271993
梁攻燕,晋遣德威将五万人为燕攻梁,取潞州,迁代州刺史、内外蕃汉马步军都指挥使。梁军舍燕攻潞,围以夹城,潞州守将李嗣昭闭城拒守,而德威与梁军相持于外逾年。嗣昭与德威素有隙,晋王病且革,语庄宗曰:“梁军围潞,而德威与嗣昭有隙,吾甚忧之!”王丧在殡,庄宗新立,杀其叔父克宁,国中未定,而晋之重兵,悉属德威于外,晋人皆恐。庄宗使人以丧及克宁之难告德威,且召其军。德威闻命,即日还军太原,留其兵城外,徒步而入,伏梓宫前恸哭几绝,晋人乃安。遂从庄宗复击梁军,破夹城,与李嗣昭欢如初。以破夹城功,拜振武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1707271994
1707271995
天祐七年秋,梁遣王景仁将魏、滑、汴、宋等兵七万人击赵。赵王王镕乞师于晋,晋遣德威先屯赵州。冬,梁军至柏乡,赵人告急,庄宗自将出赞皇,会德威于石桥,进距柏乡五里,营于野河北。晋兵少,而景仁所将神威、龙骧、拱宸等军,皆梁精兵,人马铠甲饰以组绣金银,其光耀日,晋军望之色动。德威勉其众曰:“此汴、宋佣贩儿,徒饰其外耳,其中不足惧也!其一甲直数十千,擒之适足为吾资,无徒望而爱之,当勉以往取之。”退而告庄宗曰:“梁兵甚锐,未可与争,宜少退以待之。”庄宗曰:“吾提孤军出千里,其利速战。今不乘势急击之,使敌知吾之众寡,则吾无所施矣!”德威曰:“不然,赵人能城守而不能野战。吾之取胜,利在骑兵,平川广野,骑兵之所长也。今吾军于河上,迫贼营门,非吾用长之地也。”庄宗不悦,退卧帐中,诸将无敢入见。德威谓监军张承业曰:“王怒老兵。不速战者,非怯也。且吾兵少而临贼营门,所恃者,一水隔耳。使梁得舟筏渡河,吾无类矣!不如退军鄗邑,诱敌出营,扰而劳之,可以策胜也。”承业入言曰:“德威老将知兵,愿无忽其言!”庄宗遽起曰:“吾方思之耳。”已而德威获梁游兵,问景仁何为,曰:“治舟数百,将以为浮梁。”德威引与俱见,庄宗笑曰:“果如公所料。”乃退军鄗邑。德威晨遣三百骑叩梁营挑战,自以劲兵三千继之。景仁怒,悉其军以出,与德威转斗数十里,至于鄗南。两军皆阵,梁军横亘六七里,汴、宋之军居西,魏、滑之军居东。庄宗策马登高,望而喜曰:“平原浅草,可前可却,真吾之胜地!”乃使人告德威曰:“吾当为公先,公可继进。”德威谏曰:“梁军轻出而远来,与吾转战,其来必不暇赍粮糗,纵其能赍,亦不暇食,不及日午,人马俱饥,因其将退而击之胜。”诸将亦皆以为然。至未申时,梁军东偏尘起,德威鼓燥而进,麾其西偏曰:“魏、滑军走矣!”又麾其东偏曰:“梁军走矣!”梁阵动,不可复整,乃皆走,遂大败。自鄗追至于柏乡,横尸数十里,景仁以十余骑仅而免。自梁与晋争,凡数十战,其大败未尝如此。
1707271996
1707271997
刘守光僭号于燕,晋遣德威将三万出飞狐以击之。德威入祁沟关,取涿州,遂围守光于幽州,破其外城,守光闭门距守。而晋军尽下燕诸州县,独幽州不下,围之逾年乃破之,以功拜卢龙军节度使。德威虽为大将,而常身与士卒驰骋矢石之间。守光骁将单廷珪,望见德威于阵,曰:“此周阳五也!”乃挺枪驰骑追之。德威佯走,度廷珪垂及,侧身少却,廷珪马方驰,不可止,纵其少过,奋檛击之,廷珪坠马,遂见擒。
1707271998
1707271999
庄宗与刘鄩相持于魏,鄩夜潜军出黄泽关以袭太原,德威自幽州以千骑入土门以蹑之。鄩至乐平,遇雨不得进而还。德威与鄩俱东,争趋临清。临清有积粟,且晋军饷道也,德威先驰据之,以故庄宗卒能困鄩军而败之。
1707272000
1707272001
庄宗勇而好战,尤锐于见敌。德威老将,常务持重以挫人之锋,故其用兵,常伺敌之隙以取胜。十五年,德威将燕兵三万人,与镇、定等军从庄宗于河上,自麻家渡进军临濮,以趋汴州。军宿胡柳陂,黎明,候骑报曰:“梁军至矣!”庄宗问战于德威,德威对曰:“此去汴州,信宿而近,梁军父母妻子皆在其中,而梁人家国系此一举。吾以深入之兵,当其必死之战,可以计胜,而难与力争也。且吾军先至此,粮爨具而营栅完,是谓以逸待劳之师也。王宜按军无动,而臣请以骑军扰之,使其营栅不得成,樵爨不暇给,因其劳乏而乘之,可以胜也。”庄宗曰:“吾军河上,终日俟敌,今见敌不击,复何为乎?”顾李存审曰:“公以辎重先,吾为公殿。”遽督军而出。德威谓其子曰:“吾不知死所矣!”前遇梁军而阵:王居中,镇、定之军居左,德威之军居右,而辎重次右之西。兵已接,庄宗率银枪军驰入梁阵,梁军小败,犯晋辎重,辎重见梁朱旗,皆惊走入德威军,德威军乱,梁军乘之,德威父子皆战死。庄宗与诸将相持而哭曰:“吾不听老将之言,而使其父子至此!”庄宗即位,赠德威太师。明宗时,加赠太尉,配享庄宗庙。晋高祖追封德威燕王。子光辅,官至刺史。
1707272002
1707272003
译文:
1707272004
1707272005
周德威字镇远,朔州马邑人士。他智勇双全,望见尘雱就能知道敌人的数量。生得雄伟魁梧,笑起来容貌不改,人们见了,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在晋王李克用手下干事,任骑兵将领,不久又任铁林军使的官职,跟随晋王破王行瑜,因功升任衙内指挥使。他的小字叫阳五,在梁、晋之际时,周阳五的勇敢在天下出了名。
1707272006
[
上一页 ]
[ :1.70727195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