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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元史卷一百三十八列传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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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里脱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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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里脱脱，父曰牙牙，由康国王封云中王，阿沙不花之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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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姿貌魁梧，少时从其兄斡秃蛮猎于燕南，干秃蛮使归献所获，世祖见其骨气沉雄，步履庄重，叹曰：“后日大用之才，已生于今。”即命入宿卫。成宗初，丞相伯颜在北鄙，脱脱奉诏以名鹰赐伯颜。伯颜见之，惊问曰：“汝为何人子？”脱脱以实对，伯颜语之曰：“吾老矣，他日可大用者，未见汝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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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三年，武宗以皇子抚军北鄙，脱脱从行。五年，叛王海都犯边，脱脱从武宗讨之。师次杭海，进击海都，大破其众，脱脱手斫一士之首，连背胛以献，武宗壮之。兵之始交也，武宗锐欲出战，脱脱执辔力谏，武宗怒，挥鞭抶其手，不退，乃止。已而武宗与大将朵儿答哈语及之，朵儿答哈曰：“太子在军中，如身有首，如衣有领，脱有不虞，众安所附？脱脱之谏可谓忠矣。”武宗深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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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宗大渐，丞相哈剌哈孙答剌罕称疾卧直庐中。脱脱适以使事至京师，即俾驰告武宗以国恤，语在《阿沙不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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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仁宗奉兴圣太后至自怀孟，既定内难，而太后以两太子星命付阴阳家推算，问所宜立者，曰：“重光大荒落有灾，旃蒙作噩长久。”重光为武宗年干，旃蒙为仁宗年干。于是太后颇惑其言，遣近臣朵耳谕旨武宗曰：“汝兄弟二人皆我所出，岂有亲疏？阴阳家所言运祚修短，不容不思。”武宗闻之，默然，进脱脱而言曰：“我捍御边陲，勤劳十年，又次序居长，神器所归，灼然何疑。今太后以星命休咎为言，天道茫昧，谁能豫知？设使我即位之后，所设施者上合天心，下副民望，则虽一日之短，亦足垂名万年，何可以阴阳之言而乖祖宗之托哉！此盖近日任事之臣，擅权专杀，恐我他日或治其罪，故为是奸谋动摇大本耳。脱脱，汝为我往察事机，疾归报我。”脱脱承命即行。武宗亲率大军由西道进，按灰由中道，床兀儿由东道，各以劲卒一万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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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驰至大都，入见太后，道武宗所授旨以闻。太后愕然曰：“修短之说虽出术家，为太子周思远虑乃出我深爱。贪憝已除，宗王大臣议已定，太子不速来何为？”时诸王秃列等侍，咸曰：“臣下翊戴嗣君，无二心者。”既而太后、仁宗屏左右，留脱脱与语曰：“太子天性孝友，中外属望。今闻汝所致言，殆有谗间。汝归速为我弥缝阙失，使我骨肉无间，相见怡愉，则汝功为不细矣。”脱脱顿首谢曰：“太母、太弟不烦过虑，臣侍藩邸历年，颇见信任，今归当即推诚竭忠以开释太子。后日三宫共处，靡有嫌隙，斯为脱脱所报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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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太后以武宗迟回不至，已遣阿沙不花往道诸王群臣推戴之意。及是脱脱继往，行至旺古察，武宗在马轿中望见其来，趣使疾驰，与之共载。脱脱具致太后、仁宗之语，武宗乃大感悟，释然无疑。遂遣阿沙不花还报。仁宗即日命驾奉迎于上都。武宗正位宸极，尊太后为皇太后，立仁宗为皇太子，三宫协和，脱脱兄弟之力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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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之至京师也，武宗尝命其同知枢密院，比还，问曾视事否，脱脱对曰：“今正殿未御，宗亲未见，为扈从之臣搀取名位，诚恐有累圣德，是以未敢祗事。”武宗嘉叹久之。知枢密院只儿哈忽在潜邸时尝有不逊语，将置于法，脱脱谏曰：“陛下新正位，大信未立而辄行诛戮，知者以为彼自有罪，不知者以为报仇，恐人人自危。况只儿哈忽习于先朝典故，今固不可少也。”乃宥之。继海都而王者曰察八儿，素服武宗威名，至是率诸王内附，诏特设宴于大庭。故事，凡大宴，必命近臣敷宣王度，以为告戒。脱脱荐只儿哈忽，令具其言以进，果称旨。武宗叹曰：“博尔忽、博尔术前朝人杰，脱脱今世人杰也。”即以所进之言授脱脱。及诸王大臣被宴服就列，脱脱即席陈西北诸藩始终离合之由、去逆效顺之义，辞旨明畅，听者倾服。自同知枢密院事进中书平章政事，拜御史大夫。迁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寻召拜录军国重事、中书左丞相。脱脱知无不言，言无不行，中外翕然称为贤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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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大三年，尚书省立，迁右丞相。三宝奴等劝武宗立皇子为皇太子。脱脱方猎于柳林，遣使亟召之还。三宝奴曰：“建储议急，故相召耳。”脱脱惊曰：“何谓也？”曰：“皇子寖长，圣体近日倦勤，储副所宜早定。”脱脱曰：“国家大计不可不慎。曩者太弟躬定大事，功在宗社，位居东宫，已有定命，自是兄弟叔侄世世相承，孰敢紊其序者！我辈臣子，于国宪章纵不能有所匡赞，何可隳其成。”三宝奴曰：“今日兄已授弟，后日叔当授侄，能保之乎？”脱脱曰：“在我不可渝，彼失其信，天实鉴之。”三宝奴虽不以为然，而莫能夺其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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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尚书省赐予无节，迁叙无法，财用日耗，名爵日滥。脱脱进言曰：“爵赏者，帝王所以用人也。今爵及比德，赏及罔功，缓急之际何所赖乎！中书所掌，钱粮、工役、选法、刑狱十有二事。若从臣言，恪遵旧制，则臣愿与诸贤黾勉从事。不然，用臣何补！”遂有诏俾滥受宣敕者赴所属缴纳。侥幸之路既塞，奔竞之风顿衰。中台有赃罚钞五百万缗，脱脱请出以赈孤寡老疾诸穷而无告者。宗王南忽里部人告其主为不轨，脱脱辩其诬，抵告者罪。宗王牙忽秃征其旧民于齐王八不沙部中，邻境诸王欲奉齐王攻牙忽秃，齐王惧奔牙忽秃以避之，遂告齐王反。脱脱簿问得实，乃释齐王而徙诸王于岭南。边将脱火赤请以新军万人益宗王丑汉，延议俾脱脱往给其资装。脱脱谓时方宁谧，不宜挑变生事，辞不行。遂遣丞相秃忽鲁等二人往给之，几以激变。四年正月，复为中书左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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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即位，眷待弥笃，欲使均逸于外，二月，拜江浙行省左丞相。下车，进父老问民利病，咸谓杭城故有便河通于江浒，堙废已久，若疏凿以通舟楫，物价必平。僚佐或难之，脱脱曰：“吾陛辞之日，密旨许以便宜行事。民以为便，行之可也。”俄有旨禁勿兴土功，脱脱曰：“敬天莫先勤民，民蒙其利则灾沴自弭，土功何尤。”不一月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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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铁木迭儿为丞相，欲固位取宠，乃议立仁宗子英宗为皇太子，而明宗以武宗子封周王，出镇于云南。又谮脱脱为武宗旧臣。诏逮至京师。居数日，床兀儿、失列门传两宫旨谕脱脱曰：“初疑汝亲于所事，故召汝。今察汝无他，其复还镇。”脱脱入谢太后曰：“臣虽被先帝知遇，而受太后及今上恩不为不深，岂敢昧所自乎？”还江浙。未几，迁江西行省左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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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嗣位，召拜御史大夫。时帖赤先为大夫，阴忌之，奏改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复嗾言者劾其擅离职守，将徙之云南，会帖赤伏诛，乃解。家居不出者五年。泰定四年薨，年五十六。至正初，赠推诚全德守义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和宁王，谥忠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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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尝即宣德别墅延师以训子，乡人化之，皆向学。朝廷赐其精舍额曰景贤书院，为设学官。其没也，即其中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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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九人，其最显者二人，曰铁木儿塔识，曰达识帖睦迩，各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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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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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里脱脱，父亲名叫牙牙，由康国王改封云中王，是阿沙不花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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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相貌魁梧，少年时代跟着他的哥哥斡秃蛮在燕南打猎，斡秃蛮使他回来进献猎得的动物，世祖看见他为人沉着雄壮，步履庄重，叹道：“以后大有作为的人才，已经出生了。”立即命他进入宿卫。成宗初年，丞相伯颜在北边，脱脱奉皇帝之命将名鹰赐给伯颜。伯颜见到他，吃惊地问道：“你是谁的儿子？”脱脱据实回答。伯颜对他说：“我老了，以后能够大有作为的人，没有看见能比得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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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三年，武宗以皇子的身份到北边主持军务，脱脱跟着前去。五年，叛王海都侵犯边境，脱脱跟随武宗去讨伐。军队到杭海，对海都发起攻击，大败他的军队，脱脱亲手砍下一个士兵的头，连着肩胛一起，献给武宗，武宗为他的强健勇敢感到高兴。当双方军队开始交锋时，武宗一心想要出战，脱脱拉住马缰极力劝阻，武宗发怒，挥鞭打他的手，脱脱仍不后退，才停止出战。后来武宗与大将朵儿答哈谈起到这件事，朵儿答哈说：“太子在军中，就像一个人的身体有头，又像衣服有领，如果发生意外，军队怎么办？脱脱的劝阻可以说是忠诚的表现。”武宗完全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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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宗病危，丞相哈剌哈孙称病躲在直宿的处所中。脱脱正好奉命办事来到京师，哈剌哈孙就让他赶回去报告武宗国家有可忧虑之事，有关情况见《阿沙不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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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仁宗侍奉兴圣太后从怀孟回来，内难既已平定，太后将两位太子的生辰八字交给阴阳家推算，问哪一个更适宜做皇帝。回答说：“重光（辛）大荒落（巳）有灾。旃蒙（乙）作噩（酉）长久。”重光是武宗生年的干，旃蒙是仁宗生年的干。太后为这番话迷惑，便派侍从朵耳以武宗那里传达她的旨意说：“你们兄弟二人都是我生的，哪里有亲疏之分？阴阳家所说国运长短，不能不考虑。”武宗听后没有说话，将脱脱叫来，对他说：“我捍卫边境，勤劳十年，而且按次序来说是长兄，皇位应该归于谁是很清楚的。现在太后以生辰八字好坏为理由，天道幽暗不明，谁能预先知道？假如我做了皇帝以后，所作所为上合天心，下符合百姓的要求，那么即使只在位短短的一天，也足以垂名万年，怎么能以阴阳家的话而违背祖宗的托付呢！这显然是近来负责任的一些官员，独断专行，任意杀戮，恐怕我以后可能追究他们的罪行，因此编造这些谎言阴谋动摇国家的根本。脱脱你前去为我了解情况，赶紧回来报告。”脱脱奉命立即动身，武宗亲自率领大军从西路前进，按灰由中路，床兀儿由东路，各带一万精兵跟从武宗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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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来到大都，谒见太后，传达武宗交代的一番话。太后感到意外地说：“长短的说法虽然出于阴阳家，但为太子深思熟虑正是由于我深深爱他的缘故。现在坏人已被清除，宗王大臣会议已经决定，太子不赶紧前来还等什么！”当时诸王秃列等在旁，都说：“臣下拥戴太子嗣位，没有不同意的。”接着太后、仁宗让左右退下，单留下脱脱，对他说：“太子天性孝顺父母，爱护兄弟，中外归心。现在听到你所传达的话，可能有人从中挑拨。你回去以后赶紧为我弥补漏洞，使我亲人骨肉之间消除误解，愉快相见，这样你的功劳不小。”脱脱叩头回答说：“太母、太弟不用担心，臣侍奉太子多年，颇见信任，现在回去一定全心全意向太子解释。以后三宫相处，没有意见，这就是脱脱忠心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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