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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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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倪字和甫，燕之永清人。曾祖伦，少好侠，因筑室发土得金，始饶于财。金末，中原涂炭，乃建家塾，招徕学者，所藏活豪士甚众，以侠称于河朔，士族陷为奴虏者，辄出金赎之。甲子，岁大侵，发粟八万石赈饥者，士皆争附之。祖成珪，倜傥有父风。遭乱，盗贼四起，乃悉散其家财，唯存廪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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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秉直，读书尚气义。癸酉，太师、国王木华黎统兵南伐，所向残破，秉直聚族谋曰：“方今国家丧乱，吾家百口，何以自保！”既而知降者皆得免，乃率里中老稚数千人，诣涿州军门降。木华黎欲用秉直，秉直辞而荐其子，乃以天倪为万户，而命秉直管领降人家属，屯霸州。秉直拊循有方，远近闻而附者，十余万家。寻迁之漠北，降人道饥，秉直得所赐牛羊，悉分食之，多所全活。甲戌，从木华黎攻北京，乙亥，北京降，木华黎承制，以乌野儿为北京路都元帅，秉直行尚书六部事，主馈饷，军中未尝乏绝。庚寅，以老谢事，归乡里。卒，年七十一。三子：长天倪，次天安，次天泽。天泽自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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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倪始生之夕，白气贯庭。成童，姿貌魁杰。有道士见而异之曰：“封侯相也。”及长，好学，日诵千言。大安末，举进士不第，乃叹曰：“大丈夫立身，独以文乎哉！使吾遇荒鸡夜鸣，拥百万之众，功名可唾手取也。”木华黎见而奇之。既以万户统诸降卒，从木华黎略地三关已南，至于东海，所过城邑皆下。因进言于木华黎曰：“金弃幽燕，迁都于汴，已失策矣。辽水东西诸郡，金之腹心也。我若得大宁以扼其喉襟，则金虽有辽阳，终不能保矣。”木华黎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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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伦卒时，河朔诸郡结清乐社四十余，社近千人，岁时像伦而祠之。至是，天倪选其壮勇万人为义兵，号清乐军，以从兄天祥为先锋，所向无敌，分兵略三河、蓟州，诸寨望风款服。甲戌，朝太祖于燕之幄殿，所陈皆奇谋至计，大称旨，赐金符，授马步军都统，管领二十四万户。从木华黎攻高州，又从攻北京，皆不战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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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授右副都元帅，改赐金虎符。奉诏南征，围平州，金经略使乞住降。进兵真定，所属部邑无不款附。而真定帅武仙，固守不下，遂移军围大名，众谓城坚不可击，天倪使攻其西南角，劲卒屡上屡却，天倪先登，守者辟易，遂破其城。丙子，会木华黎兵于燕南，清州监军王守约、平州推官合达，俱以城叛，连谋越海归金，天倪追袭至乐安，合达以益都行省忙古兵来拒，败之，杀守约，擒忙古，斩首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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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丑，徇山东诸郡，部卒有杀民豕者，立斩以徇，军中肃然；远近响应，知中山李明、赵州李瑀、邢州武贵、威州武振、磁州李平、洺州张立等，望风皆下。己卯，从木华黎徇河东，至绛州，其团楼甃以石，牢不可破，天倪命穴其旁，地虚，楼陷，遂拔之。木华黎喜，赏以绣衣、金鞍、名马。庚辰，还军真定，武仙降。木华黎承制以天倪为金紫光禄大夫、河北西路兵马都元帅，行府事；仙副之。天倪乃言于木华黎曰：“今中原粗定，而所过犹纵钞掠，非王者吊民伐罪意也。且王奉天子命，为天下除暴，岂复效其所为乎！”王曰“善。”下令：敢有剽虏者，以军法从事。辛巳，金怀州元帅王荣、潞州元帅裴守谦、泽州太守王珍皆以城降。壬午，攻济南水寨，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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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徇山西，遂克三关，不浃旬，定四十余寨。兵至河卫，喜曰：“河卫者，夷门之限也。河卫既破，则夷门不能守矣。”严实以兵来会，请自攻河卫，天倪曰：“合达、蒲瓦，亦勍敌也。”实曰：“易与耳，保为公破之。”明日，实与蒲瓦兵遇于南门，合达兵自北奄至，实兵败，竟为所执。天倪曰：“合达以实归汴，必以今夕。”急命冯存、杜必贵，率壮士一千三百，伏延津柳渡。果夜缚实过延津，遇存等，与战，败之，实得脱归，必贵战死。未几，帝命天倪回军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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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夏，大名总管彭义斌以宋兵犯河朔，天倪逆战于恩州，义斌败，入保大名。乙酉，师还，闻武仙之党据西山腰水、铁壁二寨以叛，天倪直捣其巢穴，尽掩杀之。仙怒，谋作乱，乃设宴邀天倪，有知其谋者，止天倪毋往，天倪不从，遂为仙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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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倪之赴真定也，秉直密戒之曰：“观武仙之辞气，终不为我用，宜备之。”天倪曰：“我以赤心待人，人或相负，天必不容，愿无虑。”秉直乃携其孙楫、权还北京。至是，人服其先识。先是，天倪击鞠夜归，有大星陨马前，有声，心恶之，果及祸。天倪死时，年三十九。妻程氏，闻乱，恐污于贼，乃自杀。子五人，其三人尚幼，俱死于难，惟楫、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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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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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倪字和甫，燕京属县永清人。曾祖史伦，年轻时喜爱行侠仗义，因建造房屋挖土得到黄金，家中才开始富有。金朝末年，中原地区混乱不堪，史伦便建立家塾，招揽学者任教，赈济了很多豪杰侠士，以侠义闻名于河朔，读书人被俘虏为奴隶的，常出金帛赎出。甲子年，河朔发生了大饥荒，史伦拿出八万石粮食赈济挨饿的人，读书人都争先恐后归附他。天倪的祖父叫成珪，风流倜傥，有父亲的风度。因值战乱年代，盗贼四起，成珪便全部散出自己的家财，仅保留了仓库中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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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倪的父亲秉直，读书崇尚义气。癸酉年，太师、国王木华黎率兵南伐，所过之处，一片荒凉残破，秉直聚集族众商议说：“如今国家失去宁静，一片混乱，我们家有一百多口人，怎样才能保全！”不久知道凡是投降蒙古人的，都可以得到保全，便率领村中老人、小孩数千口，到涿州蒙军大营投降。木华黎打算重用秉直，秉直推辞而推荐自己的儿子，木华黎便任命天倪为万户，任命秉直管领投降人的家属，屯驻霸州。秉直抚恤有方，远近慕名来归附者，先后有十余万家。不久，有旨把这些降人迁往漠北，行至中途，发生了饥荒，秉直把上司赏赐给自己的牛羊全部分给降人吃，很多人才得以活下来。甲戌年，秉直跟随木华黎进攻北京，乙亥年，北京投降，木华黎根据天子的授意，以乌野儿为北京路都元帅，秉直主管尚书六部事务，负责军队的粮饷，军中从来没有匮乏过。庚寅年，因年老不再担任行政职务，回到故乡，死时年七十一岁。三个儿子：长子天倪，次子天安，再次天泽。天泽另外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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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倪诞生的那天晚上，有白气一道从他家庭院中穿过。童年时，相貌魁伟，与众不同。有位道士见了他，很惊奇地说：“这个孩子是封侯的相貌。”长大以后，喜爱读书，每日朗诵一千页书。大安末年，应考进士不中，叹息说：“大丈夫立身处世，难道只能凭文章吗？如果我遇到荒鸡夜鸣，群雄相争的时代，我带上百万人马，功名富贵可以唾手而得了。”木华黎见到天倪后，暗暗称奇。天倪既以万户身份统领投降士兵，跟随木华黎进攻三关以南，直到东海，所经过的城池都被攻下。于是便向木华黎献计说：“金国的放弃幽燕之地，迁都于汴梁，已经是很失策了。辽水东面和西面的几个郡，是金朝的腹心地区，我军如果得到大宁，扼住金国的喉襟，那么，金国就是占有辽阳，最后也难以保全了。”木华黎认为他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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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史伦逝世时，河朔几个郡聚结起来的清乐社有四十多个，每社接近千人，每年都挂史伦的像祭祀他。这时，天倪便挑选社中强壮勇敢的人一万人作为义兵，号称清乐军，以叔伯兄弟天祥为先锋，所过之处，没有敌手，分手进攻三河、蓟州，诸寨望风投降。甲戌年，天倪在燕京的幄殿朝见太祖成吉思汗，所说的都是奇谋妙计，很得太祖的欢心，赏赐他金符，封他为马步军都统，管领二十四万户。跟随木华黎进攻高州，又跟随他攻北京，都不战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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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亥年，被授予右副都元帅之职，改赐金虎符。奉天子之命南征，围困平州，金国经略使乞住投降。进兵真定，真定所属城池没有不投降的，只有真定帅武仙固守，一时攻不下来，便转移军队围攻大名，众人都说大名城池坚固不可攻击，天倪派人攻击城墙的西南角，精锐士兵多次攻上城头但都又退了下来，天倪抢先登上城墙，守城者逃跑，于是便攻破了真定城。丙子年，与木华黎会师于燕京之南，青州监军王守约、平州推官合达，都占据城池叛变，他们商议渡海降金，天倪尾追袭击，一直追到乐安，合达派益都行省忙古率兵抵御，被天倪打败，杀死守约，捉获忙古，斩首一万余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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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丑年，天倪进攻山东各郡，部下士兵中有人杀死百姓家的猪，天倪马上斩首示众，军中安静了下来；远近响应，中山县知县李明、赵州李瑀、邢州武贵、威州武振、磁州李平、洺州张立等，望风投降。己卯年，天倪跟随木华黎攻河东，行至绛州，州城的团楼是用石头甃成的，坚不可破，天倪命人在团楼旁挖坑，土地空虚，团楼陷落土中，终于夺取了绛州。木华黎大喜，赏赐他绣衣、金鞍、名马。庚辰年，天倪率军回到真定，武仙投降。木华黎根据天子授意封天倪为金紫光禄大夫、河北西路兵马都元帅，行使元帅府权力，武仙为副手。天倪对木华黎说：“如今中原已经粗略地安定了，但大军所过之外，仍然纵容他们抢掠，这不是王者之师吊民伐罪的本意。况且大王您奉天子之命，为天下人除去强暴之人，怎能仿效他们去干那些事呢？”木华黎说：“你说得好。”下命令说：敢有剽劫抢掠的，以军法从事。辛巳年，金国怀州元帅王荣、潞州元帅裴守谦、泽州太守王珍都以城投降。壬午年，天倪攻打济南水寨，攻破并加以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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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年，天倪攻打山西，占领三关，不到十天，平定四十余寨。大兵到达河卫，高兴地说：“河卫这个地方，是夷门的门槛，河卫既被攻下，夷门就守不住了。”严实引兵来会师，请求自己去攻打河卫，天倪说：“合达、蒲瓦，也是劲敌啊！”严实说：“这容易对付，我保证为你击败他们。”第二天，严实与蒲瓦在河卫的南城门相遇，合达率兵从北边突然杀来，严实兵败，竟被金兵捉住。天倪说：“合达把严实押往汴京，必然在今天晚上行动。”马上命令冯存、杜必贵率领精兵一千三百名，埋伏在延津柳渡这个地方。合达果然在夜间绑着严实通过延津，和冯存等遭遇，双方开战，打败金兵，严实得以逃脱，杜必贵战死。不久，天子命天倪率军返回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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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年夏天，大名总管彭义斌率宋兵进犯河朔，天倪迎战于恩州，义斌战败，跑入大名城中固守。乙酉年，天倪率军返回，听说武仙的党羽占据西山的腰水、铁壁两寨叛变，天倪进军直捣他们的巢穴，全部把他们杀死。武仙十分恼怒，阴谋作乱，便设宴邀请天倪，有知道他阴谋的人，劝阻天倪不要前往，天倪不听，于是被武仙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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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倪去真定时，秉直秘密告诫他说：“我观察武仙的言辞和气色，最后也不会为我所用，应该防备他。”天倪说：“我用真心对待别人，别人如果做对不起我的事，上天必然不会宽容他，请你不要多虑。”秉直便携带着他的孙子楫、权回北京。到这时，人们才佩服他有先见之明。起初，天倪击鞠晚上归来，有一颗大星坠落马前，带着声音，心里很厌恶，果然遭到了灾难。天倪死时，年三十九岁。妻子程氏，听说叛乱，恐被贼寇玷污，便自杀身死。有子五人，其中三人还年幼，都死于这次灾难中了，只有楫、权二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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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元史卷一百五十六列传第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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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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