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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获得巢湖水师后,善长极力主张渡过长江。此后遂占领采石,其势直指太平。善长预先写好约束士卒的榜文,攻占城池后,马上将榜文张贴在沿街大道上,因此将士都认真遵守,无人敢违抗命令。朱元璋担任太平府的兴国翼大元帅,以李善长为帅府都事。随朱元璋攻克集庆。即将攻下镇江时,朱元璋担心各位将领不能约束部下,故假装发怒,表示要用严法来惩处诸将,善长从中竭力解救,使各位将领得以解脱。镇江攻下后,城中居民竟不知有军队入城。朱元璋担任江南行中书省平章,以善长任参议之职。当时宋思颜、李梦庚、郭景祥等均任江南行省幕僚,但军国大计的决策进退、赏罚章程的制定,多由善长决定。后改枢密院为大都督府,命善长兼任府司马之职,并晋升为行省参知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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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即位吴王,任命善长为右相国。善长通晓文史,谙熟典章法制,裁决事物得心应手,又很擅长文辞和起草命令。凡朱元璋招收、接纳归附者,常令其起草文书。每当朱元璋亲率军队进行征战时,皆命善长担任留守,下属文武将吏都乐于听命,服从指挥,百姓则安居稳定,转调各处兵饷均能保证供给。曾向太祖建议征榷两淮盐税,设立茶法,这些都能参考元朝制度,并去除其中的弊政。此后又制定钱法,开炼铁冶,确定鱼税,国家财政充裕,而百姓不因此而困乏。吴元年九月讨论平吴功劳,封善长为宣国公。改定官制,以左为上,故被任命为左相国。朱元璋渡江初期,常采用重刑严法。一天,朱元璋对善长言道:“刑法有连坐三条,已太过分了吧?”善长因此建议,自大逆之罪外,各种酷刑皆废除掉。朱元璋遂命善长与中丞刘基等人负责裁定律令,颁行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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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登基即皇帝位,在追封其祖父帝位尊号、册立皇后妃嫔及太子诸王时,均以善长充当大礼使,主持册封仪式。在设置太子东宫官属时,以善长兼任太子少师,授以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之职,参与国家大事,其他职责如前。随后,召集礼仪之官确定四郊祭祀社稷宗庙礼仪。太祖到汴梁巡视,由善长留守南京,一切事务可自行处理。不久,向朝廷上奏确定六部官制,议准官民丧服规格及朝贺太子东宫的礼仪。奉皇帝之命监督修撰《元史》,编辑《祖训录》《大明集礼》等书。订立天下山川神衹封号,分封各位王子,赏赐功臣爵位等,事无巨细,悉委托善长与各位儒士文臣谋划,议定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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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年大封功臣,太祖朱元璋说:“善长虽然没有汗马功劳,但跟随我已很久,供给军饷食粮,功劳非常之大,应当受封大国爵位。”因此授予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等职,封为韩国公,年俸禄米四千石,子孙可以世袭爵位。赐予铁券,本人因罪可免死二次,子可免死一次。当时封为公爵的人,有徐达、常遇春之子常茂、李文忠、冯胜、邓愈及善长等六人,其中善长位居第一。皇帝所下命令的词语中,将他比作汉代的萧何,褒奖赞扬之言非常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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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长外表宽厚和蔼,内心则好忌恨,为人刻薄。参议李饮冰、杨希圣,稍微冒犯了善长之权,随即加以罪名,上奏朝廷将其罢黜。又因与中丞刘基争论礼法而漫骂之,刘基不能自安,向太祖要求告老还乡。太祖任用的张昶、杨宪、汪广洋、胡惟庸等皆犯下大罪,善长却仍像往常一样,与他们密切联系。他官高位尊,达到极盛,渐渐有些骄狂起来,太祖开始对他有所反感。洪武四年因疾病退休,赏赐临濠一带的土地若干顷,配置看守墓地者一百五十户,并赐给佃户一千五百家,仪仗士卒二十家。第二年,病好之后,命善长监督营建临濠宫殿。迁徙江南地区十四万富民到濠州垦田,由善长负责管理。他在濠州留任数年之久。洪武七年,擢升善长之弟李存义为太仆丞,存义之子李伸、李佑皆为群牧所官员。洪武九年,将临安公主嫁给善长之子李祺,拜任驸马都尉。举行婚礼之时,公主谨修妇道,庄重有礼。李祺由此广得恩宠,地位显赫,当时人多羡慕之。李祺与公主结婚一个月后,御史大夫汪广洋、陈宁上疏朝廷,言道:“善长恃宠狂妄自傲,陛下因生病不能上朝理政将近一旬,善长竟不问候。驸马都尉李祺有六天私自不上朝,将他召至殿前,他竟不主动承担罪责,实属大不敬。”善长因此过错而被削减年俸禄米一千八百石。不久,太祖命善长与曹国公李文忠总理中书省、大都督府和御史台,共同商议军事大事,并负责监督圜丘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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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胡惟庸早年担任宁国县知县,由于善长的推荐,擢升为太常少卿,以后又任用为丞相,因此互相往来密切。而善长弟弟存义的儿子李佑,是胡惟庸的二女婿。洪武十三年,胡惟庸以谋反罪被杀,因同党罪名被杀者很多,善长却依然如故。御史台缺中丞官职,任命善长主掌其务,数次陈述治国意见。洪武十八年,有人告发存义父子实际是胡惟庸党羽,太祖下诏免其死,安置在崇明地区。善长却不认错,朱元璋由此怀恨在心。又过了五年,善长已七十七岁,昏庸而不检点。曾想营建府第,从信国公汤和那里借用卫士三百人,汤和秘密告诉了太祖。四月,京师官民中因犯罪而将要发配边远地区,其中有善长的亲属丁斌等人。善长几次向朝廷请求,要赦免丁斌等。太祖大怒,审讯了丁斌。丁斌过去曾在胡惟庸家效力,因此谈了存义等人往时勾通胡惟庸的情况。太祖命令逮捕了存义父子,审讯中供词牵连善长,言道:“胡惟庸有造反阴谋,指使存义暗地里告诉善长。善长很震惊,说:‘你们所讲的是干什么!如事发受审,将灭九族。’以后,胡惟庸又指使善长的老朋友杨文裕劝说善长:‘事成之后将把淮西地区封给你称王。’善长仍震惊,不同意,但心中已为之所动。于是胡惟庸亲自前往说服善长,善长仍不同意。过了一段时间,胡惟庸再派存义进见劝说,善长叹息道:‘我老了。我死之后,你们自便去做吧。’”又有人告发善长道:“将军蓝玉率军出塞外,到达捕鱼儿海时,捕获了胡惟庸派往勾通蒙古的使者封绩,善长隐瞒消息不报告朝廷。”于是御史们纷纷上奏章弹劾善长。而善长家的奴仆卢仲谦等人,也告发善长与胡惟庸勾通贿赂、私下结交的情况。罪行确立,认为李善长身为元勋国戚,明知有叛逆之事而不告发举报,徘徊犹豫,心存两端,实属大逆不道。恰逢此时,有人占卜天象,说星象有变,应当诛杀大臣以免灾。因此将善长以及妻子儿女亲侄家口共七十余人诛杀掉。而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皆同时以胡惟庸党羽的罪名被处死,已经去世的营阳侯杨璟、济宁侯顾时等又追加罪名者若干人。皇帝亲自写下诏书列举其罪状,附上审讯中的口供记录,印成《昭示奸党三录》,颁布诏告天下。善长之子李祺和公主被迁徙到江浦,很久之后去世。李祺之子李芳、李茂,因其母为公主,受恩而没有获罪。李芳为留守中卫指挥,李茂为旗手卫镇抚,但世袭爵位的荣誉被罢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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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长死后第二年,虞部郎中王国用向朝廷上言:“善长与陛下同心同德,万死不辞辅佐陛下夺取天下,勋臣中位居第一,生前封公爵,死后可追封为王,其子又与公主婚配,亲戚中纷纷担任国家官职,已达到了做人臣的极点。假使他想自图不轨,妄想造反,尚不可知。如今却说他想辅佐胡惟庸,实在是谬误之论,不可信。就人情而论,爱自己的孩子,必超过爱兄弟的孩子;能够安稳地享受已得到的万全富贵者,必然不会再抱侥幸心理去乞求万一之富贵。善长与胡惟庸的亲戚关系,是侄子之亲,而与陛下则是亲生子女之亲。即使善长辅佐胡惟庸谋反成功,也不过列为第一勋臣而已,官爵为太师、国公、封王而已,与子尚公主、女纳为妃而已。难道还会比今日的荣耀更高吗?况且善长怎么能不知道天下是不可侥幸夺取这一道理!在元朝末年,多少人都想这样做,结果莫不粉身碎骨,毁家灭族,有几个人能够得免不死呢?善长怎么能以身见之而又以衰弱苍老之身躯,身蹈覆辙呢!凡做出此种事者,必定有深仇大恨而激发事变;实在不得已,父子之间相互倚仗以求解脱祸患。而今善长之子李祺与陛下亲生骨肉结为夫妻,没有任何猜嫌和矛盾,何苦突然做出此种事来。如果说天象显示将发生事变,大臣应当承受灾祸,要杀戮大臣以应和天象,则尤其不可这样做。臣担心天下之人闻听这一情况,会说像李善长这样功勋卓著者尚且如此,国家会众叛亲离、四散瓦解的。如今善长已死,说来也没有什么作用了,只希望陛下能以此为戒,将来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太祖得到这份上疏,竟然也没有将他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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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明史卷一百四十一列传第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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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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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孺,字希直,一字希古,宁海人。父克勤,洪武中循吏,自有传。孝孺幼警敏,双眸炯炯,读书日盈寸,乡人目为“小韩子”。长从宋濂学,濂门下知名士皆出其下。先辈胡翰、苏伯衡亦自谓弗如。孝孺顾末视文艺,恒以明王道、致太平为己任。尝卧病,绝粮。家人以告,笑曰:“古人三旬九食,贫岂独我哉?”父克勤坐“空印”事诛,扶丧归葬,哀动行路。既免丧,复从濂卒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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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五年,以吴沉、揭枢荐,召见。太祖喜其举止端整,谓皇太子曰:“此庄士,当老其才。”礼遣还。后为仇家所连,逮至京,太祖见其名,释之。二十五年,又以荐召至。太祖曰:“今非用孝孺时。”除汉中教授,日与诸生讲学不倦。蜀献王闻其贤,聘为世子师。每见,陈说道德。王尊以殊礼,名其读书之庐曰“正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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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惠帝即位,召为翰林侍讲,明年迁侍讲学士,国家大政事辄咨之。帝好读书,每有疑即召使讲解。临朝奏事,臣僚面议可否,或命孝孺就扆前批答。时修《太祖实录》及《类要》诸书,孝孺皆为总裁。更定官制,孝孺改文学博士。燕兵起,廷议讨之,诏檄皆出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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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三年,燕兵掠大名。王闻齐、黄已窜,上书请罢盛庸、吴杰、平安兵。孝孺建议曰:“燕兵久顿大名,天暑雨,当不战自疲。急令辽东诸将入山海关攻永平,真定诸将渡卢沟捣北平,彼必归救。我以大兵蹑其后,可成擒也。今其奏事适至,宜且与报书,往返逾月,使其将士心懈。我谋定势合,进而蹴之,不难矣。”帝以为然。命孝孺草诏,遣大理寺少卿薛嵓驰报燕,尽赦燕罪,使罢兵归藩。又为宣谕数千言授嵓,持至燕军中,密散诸将士。比至,嵓匿宣谕不敢出,燕王亦不奉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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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吴杰、平安、盛庸发兵扰燕饷道。燕王复遣指挥武胜上书伸前请。帝将许之。孝孺曰:“兵罢,不可复聚,愿毋为所惑。”帝乃诛胜以绝燕。未几,燕兵掠沛县,烧粮艘。时河北师老无功,而德州又馈饷道绝,孝孺深以为忧。以燕世子仁厚,其弟高煦狡谲,有宠于燕王,尝欲夺嫡,谋以计间之,使内乱。乃建议白帝,遣锦衣卫千户张安赍玺书往北平赐世子,世子得书不启封,并安送燕军前,间不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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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五月,燕兵至江北,帝下诏征四方兵。孝孺曰:“事急矣。遣人许以割地,稽延数日,东南募兵渐集,北军不长舟楫,决战江上,胜负未可知也。”帝遣庆成郡主往燕军,陈其说。燕王不听。帝命诸将集舟师江上,而陈瑄以战舰降燕,燕兵遂渡江,时六月乙卯也。帝忧惧,或劝帝他幸,图兴复。孝孺力请守京城以待援兵,即事不济,当死社稷。乙丑,金川门启,燕兵入,帝自焚。是日,孝孺被执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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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成祖发北平,姚广孝以孝孺为托,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成祖颔之。至是欲使草诏。召至,悲恸声彻殿陛。成祖降榻劳曰:“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成祖曰:“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顾左右授笔札,曰:“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成祖怒,命磔诸市。孝孺慨然就死,作绝命词曰:“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时年四十有六。其门人德庆侯廖永忠之孙镛与其弟铭检遗骸瘗聚宝门外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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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孺有兄孝闻,力学笃行,先孝孺死。弟孝友与孝孺同就戮,亦赋诗一章而死。妻郑及二子中宪、中愈先自经死,二女投秦淮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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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孺工文章,醇深雄迈。每一篇出,海内争相传诵。永乐中,藏孝孺文者罪至死。门人王稌潜录为《侯城集》,故后得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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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即位,谕礼部:“建文诸臣,已蒙显戮,家属籍在官者,悉宥为民,还其田土。其外亲戍边者,留一人戍所,余放还。”万历十三年三月释坐孝孺谪戍者后裔,浙江、江西、福建、四川、广东凡千三百余人。而孝孺绝无后,惟克勤弟克家有子曰孝复。洪武二十五年尝上书阙下,请减信国公汤和所加宁海赋,谪戍庆远卫,以军籍获免。孝复子琬,后亦得释为民。世宗时,松江人俞斌自称孝孺后,一时士大夫信之,为纂《归宗录》。既而方氏察其伪,言于官,乃已。神宗初,有诏褒录建文忠臣,建表忠祠于南京,首徐辉祖,次孝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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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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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儒,字希直,又字希古,宁海上。父亲方克勤,是洪武中奉公守法的官吏,在《明史》中另有传。方孝孺从小就机警敏捷,双眼炯炯有神,每天所读的书厚达一寸,乡人把他看作“小韩子”。长大跟从宋濂求学,宋濂门下知名的读书人都比不上他。先辈胡翰、苏伯衡亦自认不如他。方孝孺看不起文艺,经常以阐明王道、使天下太平作为自己的责任。曾经生病卧床,没有粮食。家人告诉他,孝孺笑说:“古人三十天吃九顿饭,难道只有我才穷吗?”父亲方克勤牵连入“空印”案被杀,方孝孺护送棺木回去安葬,他的悲哀震动了路人。丧事结束以后,再跟从宋濂完成未竟的学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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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五年,由于吴沉、揭枢的推荐,皇帝召见他。太祖喜欢他的举止端庄整齐,对皇太子说:“这庄重的士子,应当让他更老成一些。”以礼送回。后来被仇家所连累,逮捕到京师,太祖见到他的名字,放了他。洪武二十五年,又由于推荐被皇帝召至京师。太祖说:“现在不是用孝儒的时候。”授予汉中教授的职务,每天和学生讲学不知疲倦。蜀献王听说他的贤德,聘为世子的老师。每次见面,方孝孺都讲述道德。蜀献王尊敬他,待以特殊的礼节,命名他读书的小屋为“正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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