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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继盛,字仲芳,容城人。七岁时母亲去世,继母妒恨他,让他放牛。杨继盛放牛经过村中的私塾,看到同村的儿童读书,心中也喜欢上了。于是对他哥哥请求说:“希望能够跟着塾师读书学习。他哥哥说:“你这么小,学什么呢?”杨继盛反问道:“年龄小的人就只让放牛,不让上学吗?”他哥哥给父亲说了这事,父亲就允许他读书学习,但也不能停止放牛。十三岁时,他才得以正式随塾师学习。其家贫穷,学习更为刻苦勤奋。乡试中举之后,又在国子监学习毕业,很受徐阶的赏识。嘉靖二十六年中进士,被任命为南京吏部主事。杨继盛又随南京吏部尚书韩邦奇游学,深入思考钻研音律之学,亲手制定十二律,按照这种音律吹奏,各个音节都很和谐。韩邦奇非常高兴,把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他,杨继盛的名声越来越大。后又被召改任兵部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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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俺答汗率军侵扰京师一带,咸宁侯仇鸾因率师勤王而为皇帝所宠幸。皇帝任命仇鸾为大将军,依靠他对付敌寇。仇鸾心中胆怯,十分害怕敌人,请求在边境开置互市易马,希望以此与俺答讲和,侥幸避免发生战事,从而保持和加深皇帝对他的宠信。杨继盛认为仇恨和耻辱尚未洗雪,就这么快地提出议和,是向敌人示弱,是严重的辱国行为。于是就上奏疏阐述开互市有十点不可、五大谬论,大致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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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市是和亲的别名。俺答蹂躏我朝陵寝,杀害我国百姓,这是天下莫大的仇恨,而现在却要首先提出和他议和,这是第一个不可。当初皇上下诏要进行北伐,天下的人都知道皇上的意思,日夜进行着征战的准备,为军队提供粮草,而现在忽然又改变初衷,要与敌人议和,失信于天下,这是第二个不可。以堂堂中国,而与俺答互市,这是本末倒置,是第三个不可。天下的英雄豪杰纷纷秣马厉兵,时刻等待拚搏沙场,一旦把他们冷落遗弃而不用,以后想再号召他们,谁还会起来响应呢?这是第四个不可。让边关诸将因为议和的缘故,沉醉于锦衣美食的享乐之中,就会使军事防御松弛懈怠,这是第五个不可。过去边境的士卒私通境外的,官吏一概予以严禁和惩治,现在却引导他们去通敌,这是第六个不可。盗贼和潜伏的草莽英雄,只是慑于国家强大的声威才不敢放肆,如果知道朝廷畏惧胆怯强敌,那么蔑视国家、为非作歹的坏风气就会渐渐滋长起来,这是第七个不可。俺答往年深入境内侵扰,是乘我们没有防备,如今我们已经准备了一年,却又以互市告终,对方会说我们国家没有人才,这是第八个不可。开互市后,俺答有时可能会负约不来;即便来了,有可能也会耍阴谋,埋伏士兵突击我境;或者今日来互市交易,明日又来侵略;或者会以劣等马匹而索取高价,这是第九个不可。我们每年用于互市的布帛达数十万匹,而易马数万,十年之后,布帛将会供应不上,这是第十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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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张开市议和的人说:“我们可以对外与俺答互市,以笼络他们,对内则加强战备。”这是第一个谬论。敌人的欲望没有穷尽,他们最终会挑起事端的态势是十分明显的。假如我们对内加强战事准备,又何必要笼络他们呢?他们又说:“我们暗中进行交易,以便增加我方的战马供应。”这是第二个谬论。既然和而不战,战马还有什么用处呢?况且对方能卖给我们良马吗?他们又说:“互市不停顿,对方还会不断给朝廷进贡。”这是第三个谬论。对方进贡的还没有赏赐给他们的多,这名声听起来好,实际上对我们损害极大。他们还说:“俺答从与我们的互市中得到许多好处,一定不会失信。”这是第四个谬论。我们通过互市卖给对方的东西,能普遍分给他们的民众吗?能相信那些得不到好处的人不进入我方境内掳掠吗?他们还说:“良好的战备是兴兵打仗的前兆,不吉祥。”这是第五个谬论。如果等待敌军大兵压境而我们只是被动应战,那有什么好处呢?就像人的四肢都生了毒疮,毒气一天天地攻入体内,怎么还能害怕用药调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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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是十不可、五谬论,明显易见,只是因为有人专门为皇上主持筹划这件事,所以公卿百官知其不可却没有敢说的。皇上应该独自明断是非,将那些主张互市的人全部治罪,发布诏令选将练兵,加强战备。不出十年,我请为皇上用竹竿将俺答的头颅悬挂于街头,以此警示天下其他的敌人以及万代以后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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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疏呈上之后,皇帝颇为心动,下令仇鸾及成国公朱勇,大学士严嵩、徐阶、吕本,兵部尚书赵锦,侍郎聂豹、张时彻再议此事。仇鸾攘臂大骂道:“这小子眼里看不到别人,不懂军情,应该把他撤换掉。”各位大臣也都说先行派去议和的官员已经出发,情势难以中止。皇帝还在犹豫,仇鸾又进了一道疏密,于是就下诏把杨继盛关进监狱,进而贬为狄道典史。狄道这个地方是番人杂居之地,很少有人懂得诗书礼仪。杨继盛选择番人子弟中优秀的百余人,聘请三个经师来教他们。他卖掉自己所乘坐的马匹,以及家中妇人的服饰,后又卖掉自己的土地资助这些学生。该县有一座煤山,被番人所占据,老百姓得从二百里外运柴火,杨继盛召见番人说服他们,番人都心悦诚服,说:“杨继盛即便是需要我们的穹庐帐篷,我们也舍得,更何况是煤山呢?”当地的番民都很信赖和爱戴他,称他为“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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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俺答多次破坏和约,侵入内地,仇鸾的奸行完全暴露了出来,背上毒疮发作而死,但仍然被戮尸。皇帝这才想起杨继盛的远见卓识,不久升他为诸城知县。一个月后又调回任南京兵部主事,三日后又升为刑部员外郎。当时,严嵩正专权用事,他嫉恨仇鸾凌驾于自己之上,对杨继盛率先攻击仇鸾颇有好感,想很快提拔他,于是又改任兵部武选司郎中。可是杨继盛对严嵩的憎恶比对仇鸾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念起自己是被贬谪的人,一年之间四次提升,时刻想着如何报效国家。刚到任一个月,就起草奏疏弹劾严嵩,斋戒三日后才呈奏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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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孤心耿直的罪臣,承蒙皇上恩典,接连地被提拔,日夜不安,思虑着如何报效国家,报答皇恩,相比之下,大概没有比请求诛杀贼臣更为急迫的事情了。如今外面的贼寇是俺答,内部的贼臣只有严嵩,没有内贼不除而能够除去外贼的道理。去年春雷很久没有响,占卜者说是因为“大臣专权”。冬天下有红色的雪,占卜者说是因为“下有叛臣”。另外还有四方地震、日食、月食等灾异相继出现,我认为这些都是严嵩导致的灾祸,现在请允许我把严嵩的十大罪状陈述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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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高皇帝废除丞相,设立殿阁之臣,只是备皇帝顾问、起草诏令罢了,可是严嵩却俨然以丞相自居,凡是内府各部的题奏批复,必须先当面请示严嵩才能起草上奏,文武百官奔走其门往来请命的,就像奔赴市场。没有丞相的名称,而拥有丞相的权力,天下的人只知道有严嵩,而不知道有皇上,这败坏了祖宗制定的既成法度,是他的第一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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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任用一个人,严嵩说:“这是我推荐的。”贬斥一个人,严嵩又说:“这人不是我所亲近的,因此被罢免。”皇上宽恕一个人,严嵩总是说:“是我救的。”皇上处罚一个人,严嵩又会说:“这个人曾得罪过我,因此才会有如此下场。”严嵩暗中观察皇上的喜怒任意作威作福,而群臣则感激严嵩要超过感恩皇上,害怕严嵩也要超过害怕皇上。这是窃取皇上的大权,是第二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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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好的为政措施,严嵩必定让严世蕃告诉别人说:“皇上做不到这些,是我提议而办成的。”又把他上奏的揭帖刻印成书发行到社会上,名称叫作《嘉靖疏议》,想让天下人把皇上的英明善政都归于严嵩。这是掩盖皇上治理天下的功劳,是第三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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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命严嵩掌管草拟诏批之事,这是他的职责。严嵩竟敢拿去让他的儿子严世蕃代为草拟,又约集他的义子赵文华等人群聚一起代为草拟。题本奏疏刚刚呈上,极为机密的内容已经传出来了。正如沈鍊弹劾严嵩的奏疏:皇上本来命令吕本起草诏批的,但吕本也暗地送给严世蕃让他代为起草。严嵩以臣子身份而窃取皇上的权力,而严世蕃又以儿子的身份窃取老子的权利,因此京师一带有“大丞相、小丞相”的谣传。严嵩纵容其子窃取权力,这是他的第四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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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效忠、严鹄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根本未曾参与过战事。严嵩先是命严效忠假冒在两广有战功,授予他锦衣所镇抚之职。严效忠因病告归,严鹄继承了他兄长的职务。又冒充在琼州立下战功,被提升为千户。因为提拔严氏子孙的缘故,总督欧阳必进很快越职掌管了工部,总兵陈圭得以统帅后府军队。巡抚黄如桂也很快掌管了太仆寺。严嵩既依靠其私党为其子孙升官加爵,又因子孙的关系来提拔他的私党。这是假冒朝廷的军功,是第五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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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贼仇鸾早先已被下狱治罪,但他贿赂严世蕃三千两银子,被举荐为大将。仇鸾冒领生擒哈舟儿的战功,严世蕃也因而增禄加官。严嵩父子自夸举荐得人,等到知道皇上内心怀疑仇鸾时,就又与仇鸾相互排挤和诋毁,以此来掩盖以前的罪迹。仇鸾勾结贼寇,而严嵩、严世蕃又勾结仇鸾。这是引荐背逆的奸臣,是第六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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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俺答深入国境侵扰时,应当在他们怠惰而归时予以沉重打击,这是一大机会。兵部尚书丁汝夔向严嵩问计,严嵩告诫他不要开战。等到丁汝夔被逮治罪时,严嵩又说应该开战以挽回颓势,把罪责推给丁汝夔。丁汝夔临死时还大呼:“严嵩坑害了我!”这是贻误了国家的军机大事,是第七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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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徐学诗弹劾严嵩,已被革职,严嵩还要贬斥他的哥哥中书舍人徐应丰。给事中厉汝进弹劾严嵩,被贬为典史,又以考察官吏之名命吏部削去其官籍。朝廷内外的大臣,被中伤的人不计其数。这是把持官员罢黜和擢升的大权,是第八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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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文武官员的升迁提拔,不论称职与否。只衡量给自己的银子多少而决定提升。大小将官因一心想要贿赂严嵩以求升迁,不得不刻剥士卒;各级官吏一心想着贿赂严嵩,不得不剥削百姓。士卒和百姓流离失所,其毒害和影响遍于天下。我恐怕现在国家的祸患不在境外,而在内部。这样就失去了天下的人心,是第九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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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严嵩专权以来,风俗大变。收受贿赂的人举荐的甚至是盗跖一类的人物;而上疏排挤的甚至连伯夷、叔齐那样的人也不放过。遵守法度的人被认为是迂阔,而巧于投机钻营的人被认为是有才干。坚守气节、刚正不阿的人被视为矫正偏激,善于奔走权贵之门的人被认为是办事干练。自古以来的风俗败坏没有像今天这样严重的。因为严嵩贪财好利,天下的人也都崇尚贪婪;严嵩喜好阿谀奉承,天下的人也都崇尚谄媚讨好。源头不清洁,流水怎么能够澄清。这样是败坏了天下的风俗,是严嵩的第十条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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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有此十大罪状,另外还有五种奸行。他知道皇上的左右侍从能够窥察皇上的旨意,就用重金贿赂,以与他们结纳。凡是皇上的言语举动,没有不报告严嵩的,这样使皇上的左右侍从都成了严嵩的间谍。又因为通政司主管公文往来,所以严嵩任用赵文华为通政使。凡有疏文到,他一定先送给严嵩阅览完毕,然后才送给皇上御览。王宗茂弹劾严嵩的奏章停了五天才呈上,所以严嵩得以利用这段时间辗转想法遮掩罪行。这样皇上的喉舌竟成为严嵩的鹰犬。严嵩害怕锦衣卫和东厂的缉访调查,让其子世蕃与厂卫官员结为姻亲关系。皇上可以盘查严嵩的各位孙子媳妇,都是谁家的女儿?这样皇上的爪牙也都成了与严嵩有瓜葛的人。严嵩害怕科道官员多言善谏,进士如果不是其私属关系,不能参与中书、行人的人选。推官、知县如果不给他贿赂,不得参与给事中、御史的人选。这些人一旦入选以后,严嵩为了笼络他们,请他们到自己府中,以酒宴厚待,结为欢好,临走时又以厚礼相赠。凡是他所喜欢的或憎恶的官员,在授予他们新的官职时都要看严嵩的名刺。有的官员享受俸禄已五六年,尚无所建树,却很快被提拔为朝廷重臣。各位大臣都忍心有负于国家,而不敢违背权臣的意志。这样皇上的耳目都成了奸贼严嵩的奴仆。科道官员虽然已被笼络,而各部、寺中还有像徐学诗那样令奸贼惧怕的人,于是严嵩令其子严世蕃选择其中有才干、声望的,网罗安置于自己门下。凡有事要办理的,先让报告给严嵩,预先做好布置,联络勾结在一起,关系根深蒂固,各部堂官及司一级郎官大半都是严嵩的羽翼。这样皇上的大臣都变成了奸贼严嵩的心腹。皇上为何要钟爱一个奸臣贼子,而忍心让天下百万生灵陷于痛苦和灾难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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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像大学士徐阶那样荷蒙皇上特别提拔的大臣,也是每事都模棱两可,不敢坚持正义,不能不说有负于国家。希望皇上能听从我的话,洞察严嵩的奸行。有的也可召问裕、景二王,有的可询问诸位阁臣。对严嵩的处置,重则绳之以法,轻则勒令退职。这样内部的奸贼清除之后,外部的敌人自然也就消除了。即使俺答也畏惧皇上的英明果断,不经开战便会丧胆落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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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疏呈上之后,皇帝已经有些震怒。严嵩见疏中有召问二位藩王的话,大喜,认为可指此为罪加害杨继盛。于是秘密地在皇帝面前罗织杨继盛的罪状。皇帝越发大怒,下令将杨继盛下狱,责问他为何要交结二位藩王。杨继盛回答说:“除了二王,有谁不怕严嵩?”受审之后,他就被打了一百杖,交刑部定罪。刑部侍郎王学益是严嵩的亲信,受严嵩的嘱托,想把杨继盛以诈传亲王令旨的罪名处以绞刑。郎中史朝宾坚持正义,为他抗争,严嵩大怒,把史朝宾贬谪到外地。这样刑部尚书何鳌不敢违抗严嵩,竟按照严嵩的指使确定杨继盛的罪名。然而皇帝还没有杀他的意思。杨继盛被关押了三年,有人向严嵩请求解救他,严嵩的亲信胡植、鄢懋卿害怕地对严嵩说:“严公不见那些养虎的人,终将给自己带来祸患。”严嵩点头称是。恰逢都御史张经、李天宠犯了死罪,严嵩揣测皇帝一定会杀死二人,等到秋审之时,就把杨继盛的名字附在张、李二人之后一并上奏,得到皇帝的批准。杨继盛的妻子张氏来到京师,上书皇帝说:“我的丈夫杨继盛误听市井的传闻,还执着书生之见,说了一些狂妄的话。圣上英明不立即处以死刑,能够听从群臣的意见,两次审判定案,都得到宽大处理。现在忽然被列名于处置张经的奏疏后面,奉皇上圣旨要被处决。我仰望圣德广大,即便是昆虫草木也都让各得其所,难道还会怜惜一次垂顾臣下冤枉的机会,从而让我申述一下我丈夫的覆盆之冤吗?如果因为罪行过重,确实不可赦免,那么我希望立即把我的头砍掉,以代替我将被处斩的丈夫。我丈夫即使充军到远方去抵御妖怪般的敌人,也一定能为国家效命沙场,报答皇上的恩德。”这个奏疏被严嵩阻滞,没有能呈给皇帝。于是杨继盛就在嘉靖三十四年十月初一日在西市被处死,年仅四十岁。临刑时赋诗一首:“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天下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流着眼泪相互传诵着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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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杨继盛受杖刑时,有人送给他蚺蛇胆(服之可御伤止痛)。杨继盛拒绝了,并说:“我杨椒山自有胆,要蚺蛇胆做什么?”椒山,是杨继盛的别号。入狱之后,他的伤势很重,每次半夜里苏醒过来,他就摔碎瓷碗,用瓷片亲手把腐烂的肉割掉。肉被割完之后,筋挂着肉膜,他又亲手截掉。狱卒在旁边照着灯,吓得直发抖,几乎把灯笼掉在地上,而杨继盛仍然意气自如。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复审其案时,观看的人把道路都给塞满了,人们都为他的冤屈而叹息不已,甚至痛哭失声。杨继盛死后七年,严嵩的奸行终于败露,而受到惩治。穆宗即位,顾念直言敢谏的各位大臣,首推杨继盛,追赠他为太常少卿,谥号忠愍,给予重新祭奠安葬,并任命他的一个儿子为官。不久,又听从御史郝杰的建议,在保定为他建了一座祠堂,名字叫旌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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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明史卷二百十二列传第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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