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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门之兵，虽多亦少。其原有七。营军不习戎事，而好末技，壮者役将门，老弱仅充伍，一也。边塞逶迤，绝鲜邮置，使客络绎，日事将迎，参游为驿使，营垒皆传舍，二也。寇至，则调遣无法，远道赴期，卒毙马僵，三也。守塞之卒约束不明，行伍不整，四也。临阵马军不用马，而反用步，五也。家丁盛而军心离，六也。乘障卒不择冲缓，备多力分，七也。七害不除，边备曷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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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又有士卒不练之失六，虽练无益之弊四。何谓不练？夫边所藉惟兵，兵所藉惟将；今恩威号令不足服其心，分数形名不足齐其力，缓急难使，一也。有火器不能用，二也。弃土著不练，三也。诸镇入卫之兵，嫌非统属，漫无纪律，四也。班军民兵数盈四万，人各一心，五也。练兵之要在先练将。今注意武科，多方保举似矣，但此选将之事，非练将之道，六也。何谓虽练无益？今一营之卒，为炮手者常十也。不知兵法五兵迭用，当长以卫短，短以救长，一也。三军之士各专其艺，金鼓旗帜，何所不蓄，今皆置不用，二也。弓矢之力不强于寇，而欲借以制胜，三也。教练之法，自有正门。美观则不实用，实用则不美观，而今悉无其实，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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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又闻兵形象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地而制胜。蓟之地有三。平原广陌，内地百里以南之形也。半险半易，近边之形也。山谷仄隘，林薄蓊翳，边外之形也。寇入平原，利车战。在近边，利马战。在边外，利步战。三者迭用，乃可制胜。今边兵惟习马耳，未娴山战、林战、谷战之道也，惟浙兵能之。愿更予臣浙东杀手、炮手各三千，再募西北壮士，足马军五枝，步军十枝，专听臣训练，军中所需，随宜取给，臣不胜至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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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言：“臣官为创设，诸将视为缀疣，臣安从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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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下兵部，言蓟镇既有总兵，又设总理，事权分，诸将多观望，宜召还总兵郭琥，专任继光。乃命继光为总兵官，镇守蓟州、永平、山海诸处，而浙兵止弗调。录破吴平功，进右都督。寇入青山口，拒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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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嘉靖以来，边墙虽修，墩台未建。继光巡行塞上，议建敌台。略言：“蓟镇边垣，延袤二千里，一瑕则百坚皆瑕。比来岁修岁圮，徒费无益。请跨墙为台，睥睨四达。台高五丈，虚中为三层，台宿百人，铠仗糗粮具备。令戍卒画地受工，先建千二百座。然边卒木强，律以军法将不堪，请募浙人为一军，用倡勇敢。”督抚上其议，许之。浙兵三千至，陈郊外。天大雨，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动。边军大骇，自是始知军令。五年秋，台功成。精坚雄壮，二千里声势联接。诏予世荫，赉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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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光乃议立车营。车一辆用四人推挽，战则结方阵，而马步军处其中。又制拒马器，体轻便利，遏寇骑冲突。寇至，火器先发，稍近则步军持拒马器排列而前，间以长枪、筤筅。寇奔，则骑军逐北。又置辎重营随其后，而以南兵为选锋，入卫兵主策应，本镇兵专戍守。节制精明，器械犀利，蓟门军容遂为诸边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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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时，俺答已通贡，宣、大以西，烽火寂然。独小王子后土蛮徙居插汉地，控弦十余万，常为蓟门忧。而朵颜董狐狸及其兄子长昂交通土蛮，时叛时服。万历元年春，二寇谋入犯。驰喜峰口，索赏不得，则肆杀掠，猎傍塞，以诱官军。继光掩击，几获狐狸。其夏，复犯桃林，不得志去。长昂亦犯界岭。官军斩获多，边吏讽之降，狐狸乃款关请贡。廷议给以岁赏。明年春，长昂复窥诸口不得入，则与狐狸共逼长秃令入寇。继光逐得之以归。长秃者，狐狸之弟，长昂叔父也。于是二寇率部长亲族三百人，叩关请死罪，狐狸服素衣叩头乞赦长秃。继光及总督刘应节等议，遣副将史宸、罗端诣喜峰口受其降。皆罗拜，献还所掠边人，攒刀设誓。乃释长秃，许通贡如故。终继光在镇，二寇不敢犯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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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以守边劳，进左都督。已，增建敌台，分所部十二区为三协，协置副将一人，分练士马。炒蛮入犯，汤克宽战死，继光被劾，不罪。久之，炒蛮偕妻大嬖只袭掠边卒，官军追破之。土蛮犯辽东，继光急赴，偕辽东军拒退之。继光已加太子太保，录功加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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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顺义受封，朝廷以八事课边臣：曰积钱谷、修险隘、练兵马、整器械、开屯田、理盐法、收塞马、散叛党。三岁则遣大臣阅视，而殿最之。继光用是频荫赉。南北名将马芳、俞大猷前卒，独继光与辽东李成梁在。然蓟门守甚固，敌无由入，尽转而之辽，故成梁擅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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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嘉靖庚戌俺答犯京师，边防独重蓟。增兵益饷，骚动天下。复置昌平镇，设大将，与蓟相唇齿。犹时躏内地，总督王忬、杨选并坐失律诛。十七年间，易大将十人，率以罪去。继光在镇十六年，边备修饬，蓟门宴然。继之者，踵其成法，数十年得无事。亦赖当国大臣徐阶、高拱、张居正先后倚任之。居正尤事与商确，欲为继光难者，辄徙之去。诸督抚大臣如谭纶、刘应节、梁萝龙辈咸与善，动无掣肘，故继光益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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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正殁半岁，给事中张鼎思言继光不宜于北，当国者遽改之广东。继光悒悒不得志，强一赴，逾年即谢病。给事中张希皋等复劾之，竟罢归。居三年，御史傅光宅疏荐，反夺俸。继光亦遂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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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光更历南北，并著声。在南方战功特盛，北则专主守。所著《纪效新书》《练兵纪实》，谈兵者遵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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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继美，亦为贵州总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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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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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字元敬，家中历代担任登州卫指挥佥事。父亲名景通，曾任都指挥使，代理大宁都指挥使司的事，召入京师神机营任坐营，有品行。戚继光少年时便很洒脱，气度不凡。家穷，喜好读书，通晓经史主要的意思。嘉靖中继承职务，由于推荐被提升为代理都指挥佥事，在山东防御倭寇。改佥浙江都司，充任参将，分别统辖宁、绍、台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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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六年，倭寇侵犯乐清、瑞安、临海，戚继光来不及援救，因为是道路阻隔，不加罪。接着会合俞大猷的部队，把汪直余党围困在岑港。很久都没有攻克，被免官，戴罪惩办贼寇。不久倭寇逃跑，其他倭寇再到台州焚烧抢掠。给事中罗嘉宾等弹劾戚继光没有功劳，而且私通外国。正在调查审问，接着因为平定汪直的功劳恢复官职，改为防守台、金、严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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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到浙江的时候，见卫所军队不习惯作战，而金华、义乌人却以訰悍著称，便请准招募了三千人，教他们剑术和戈盾相攻等方法，长短兵器更番使用，从此戚继光这支部队特别精锐。又因为南方很多少水多草的泽地，不便于骑马追击，于是按照地形制成阵法，考虑步行作战的方便。一切战舰、火药武器、兵械都精心寻求然后加以置换。“戚家军”驰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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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四十年，倭寇大肆侵略桃渚、圻头。戚继光急忙赶到宁海，据守桃渚，在龙山把他们打败，一直追到雁门岭。贼寇逃脱后，趁机袭击台州。戚继光亲手消灭了他的魁首，把其余的匪徒迫到瓜陵江全都溺死。而圻头的倭寇再赶到台州，戚继光在仙居拦击他，路上没有能逃脱的。先后九仗均大捷，俘虏斩首一千多，焚溺死的无数。总兵官卢镗、参将牛天锡又在宁波、温州打败了敌人。浙东平定，戚继光提升三级俸禄。福建、广东匪徒流入江西。总督胡宗宪发文征召戚继光援助。戚继光捣毁了上坊的贼巢，匪徒跑到建宁。戚继光回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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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倭寇大规模的侵犯福建。从温州来的，会合了福宁、连江各倭寇攻陷寿宁、政和、宁德。从广东南澳来的，会合福清、长乐各倭寇攻陷玄钟所，蔓延到龙岩、松溪、大田、古田、莆田。这时宁德已经屡次失陷。离城十里有个地方叫横屿，四面都是狭窄险要的水路，盗贼的大本营就驻扎在里面。明朝军队不敢攻打他，对峙一年多。那些新来的倭寇驻扎在牛田，而酋长驻扎在兴化，东南互相声援。福建接连告急，胡宗宪再发文征召戚继光前去征讨。戚继光先进攻横屿的匪徒。令兵士每人拿一捆草，填沟前进。大破贼巢，斩首二千六百级。乘胜进到福清，打败了牛田的匪徒，捣毁了贼巢，其余匪徒跑到兴化。戚继光急忙追赶，晚上四鼓时分抵达匪徒的栏栅。接连攻克了六十个营，斩首千数百级。天亮进城，兴化人才知道，送牛和酒，前往慰劳的人络绎不绝。于是，戚继光回师。到了福清，遇上倭寇从东营澳登陆，戚继光迎击斩了二百人。而刘显亦多次打败敌人。以前在福建的倭寇已基本被消灭。于是戚继光到福州大宴庆功，刻石于平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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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戚继光回浙江后，新到的倭寇越来越多，包围了兴化城整整一个月。刚好刘显派了八个士兵带信入城，衣服上刺着“天兵”两个字。匪徒杀了他们而穿了他们的衣服，瞒过守城将领进了城，晚上斩开城门门闩接应匪徒进城。副使翁时器、参将毕高逃跑得免于难，通判奚世亮当时兼理府的政务，遇害，城被焚烧抢掠一空。停留了两个月，攻破平海卫，占据了它。当初，兴化告急，当时皇帝已经命令俞大猷为福建总兵官，戚继光为副。及至兴化城陷落，刘显军队少，建营垒在城下不敢攻打。俞大猷亦不想攻打，等待大部队联合围困他。嘉靖四十二年四月，戚继光率领浙江兵到。于是巡抚谭纶令戚继光统率中军，刘显在左，俞大猷在右，合力在平海攻打敌人。戚继光先入城，左右军接着到，斩首二千二百级，夺回被抢掠去的三千人。谭纶上报功绩，首功戚继光，刘显、俞大猷其次。皇帝因为这次胜利禀告致谢天地祖宗，大规模的评功赏赐。戚继光先是因为在横屿的功劳，升代理都督佥事，现在升都督同知，世袭荫千户，于是替代俞大猷为总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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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二月，倭寇的残余势力又纠集新的倭寇一万多人，包围了仙游三天。戚继光在城下把他打败，又追到王仓坪把他打败，斩首数百级，其余的很多都坠落崖谷跌死，剩下的几千人跑去占据了漳浦的蔡丕岭。戚继光分设五个哨，亲自带领带短兵器刀剑等的兵士攀着山崖上去，俘虏斩杀几百人，其余的匪徒便抢掠了渔船逃到海上去。时间长了以后，倭寇又从浙江来侵犯福宁，戚继光督参将李超等把他打败。乘胜追击永宁的匪徒，斩首三百多。接着又和俞大猷在南澳打跑了吴平，于是攻打那些没有投降的吴平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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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当将军号令严明，赏罚公平，兵士没有敢不服从命令的。戚继光和俞大猷都是名将，品行不如俞大猷，但果敢刚毅却超过他。俞大猷是老将办事慎重，戚继光却风驰电掣般进军，屡次摧毁大量倭寇，名声更在俞大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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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初年，给事中吴时来因为蓟门常有警报，建议召俞大猷、戚继光专门训练边境的兵士。兵部意见只用戚继光，于是召入京师任神机营副将。刚好谭纶督师辽、蓟，于是集中三万步兵，征集三千浙江兵，请求专门归戚继光训练。皇帝批准了。隆庆二年五月，命令以都督同知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的事，总兵官以下全部受他节制。戚继光到蓟镇后，上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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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门的兵，虽然多但亦很少。其原因有七。营军不熟悉不练习兵事，而喜好那些不重要的事，壮健的在将官家里服役，老弱的才在队伍，这是第一。边关要塞位置弯弯曲曲延续不断，很少驿站，使者客人来往不绝，每天忙于送往迎来，参游做了传递公文的人，兵营堡垒都是旅舍，这是第二。敌寇来时，则调遣不得其法，远道赶路，兵士倒毙马僵死，这是第三。守卫要塞的兵士纪律不严明，队伍不整齐，这是第四。临阵时马军不用马，反而用步行，这是第五。家丁兴盛而军心离散，这是第六。布置防守堡垒的士卒不管地形是否重要，到处安排力量分散，这是第七。这七害不除掉，边境的守备怎样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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