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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孟德斯鸠同一时代,但是年轻几岁的伏尔泰,对中国的价值观就没有前者那么好批判。在他写于1758—1759年间的幽默机智的小说《老实人》(Candide)中,伏尔泰曾嘲笑莱布尼茨的过度乐观,认为在中国这块桃花源里,一切美梦都可成真。其实当他自小随耶稣会教师读书开始,伏尔泰就已浸淫在中国的道德篇章以及有关中国文明之天生良善的种种礼赞中。后来借着本身的聪明才智,伏尔泰才将这些礼赞从教士添加的宗教背景中隔离出来,并指出,非基督教的中国能有这种道德观正说明了道德本身的相对性,他还强烈反对基督教道德输出的论调。从1740年代起,伏尔泰即循两条相近途径探索中国的思想,此两者——一为戏剧,一为历史——目的均为批评当时有关中国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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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戏剧方面,他主要研究一部新近翻译的中国戏剧《赵氏孤儿》。这是一部以元朝为背景,谈论因为忠诚问题与外族入侵所导致的道德与家庭悲剧(戈德史密斯也评论了稍后的英文修订本)。伏尔泰表示,他从本剧中认识到中国。在他1755年以此剧为蓝本完成的舞台剧《中国孤儿》(Orphelin de la Chine)里,伏尔泰回到十三世纪的背景,但是完全更新原剧中的角色,以证明中国人的道德观相比而言优于蒙古君王成吉思汗。伏尔泰同时浓缩剧情,以强调蒙古人介于暴力与忏悔之间的冲突——此亦整出戏的高潮之一,成吉思汗身边大将奥克塔(Octar)以平缓口气,请求可汗彻底报复中原人,因为他们藐视蒙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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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瞧得起他们的衰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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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知吹嘘,这些贪图富贵又心术不正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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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小后代,自吹自擂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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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除他们的奴役与死亡吗?强壮勇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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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来统治的,怯懦的就得服从。[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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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由于受到中国女主角伊达(Idame)吸引,加上钦佩她的勇气及其夫表现出来的忠贞,成吉思汗改变了想法,决定不再以粗暴残忍的方式压制他们,最终并理解到中国儒家道德的优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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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正义待我,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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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由我回报:我崇拜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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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征服了我,我无颜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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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Cathay)的宝座上,你们高贵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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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胜于我;我尝试以丰功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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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名世界,结果却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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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使我自觉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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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但愿跟你们一样!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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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也可以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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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们身上我学到最宝贵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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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非昔日之我;你们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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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奇妙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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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以信赖成吉思汗;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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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征服者,如今我是君王。[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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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该剧写的评论中,伏尔泰明白表示,他认为他的版本远远优于中文原版。可是中国人并不在乎,他们不仅拒绝效法西方人,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历史”。[32]中国人对西方历史的淡漠,较之伏尔泰对中国历史的淡漠,还是小巫见大巫的。就在1750年代中期左右,他正为一部论世界历史的巨著做收尾工作。他从1740年开始写这本《各国风俗与精神史》(即《风俗论》)(History of the Manners and Spirit of Nations),并于1756年完成最后修订。在序言中,他表示,西方人有责任“学习从欧洲商人开辟出通商路线后即已频繁往来的国家之精华”。[33]伏尔泰绝非说说而已,他开始着手一本有关中国的著作,而这本书也为西方历史编纂开启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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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给中国的定位相当崇高,他的赞美却是含蓄而合理的。伏尔泰在书中表示,中国有着绵长而稳定的发展,更享有高度的繁荣;满洲人于1644年征服中原之后(类似《赵氏孤儿》中的成吉思汗),已经“奉上手中的剑,向被他们征服国家的律法臣服了”。[34]但是中国人却没有将他们历史上的任何伟大发明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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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奇怪,这么好发明的民族,却无法超越几何学基本原理;在音乐方面,他们连半音都不知道:而他们的天文学,就如同他们其他的科学,既过时又问题百出。他们与欧洲人大不相同,上天似乎赋予这一民族发明的能力,然而他们却只求自己快乐,并不思让发明进一步发展:反观我们自己,新的发明虽然有限,却都尽快让每件发明臻于完美。[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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