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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认为,对于不列颠而言,公元954年是维京人之乱的一个终结点。整整一百二十年时间,维京人的铁蹄踏遍了不列颠岛。前四十年,英格兰基督教社会为自身生存苦苦挣扎,后八十年,阿尔弗雷德、爱德华、阿瑟尔斯坦、埃德蒙、埃德烈德为民族大业英勇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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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艰难险阻,重重磨难,英格兰人对整个不列颠岛的统治终于重新确立起来。同时,在王国东部的广阔平原地区,来自北欧的移民也深深地扎根在了土壤之上。维京人的血统和习俗,在英格兰国王的统治下极好地保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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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王统治下的英格兰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盛世场景,王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与北欧人斗争的同时,英格兰一步步重建了国家管理机构,其对英格兰制度体系的影响至今犹存。英格兰人重划了各郡版图,每郡设立郡长和总督,他们直接对国王负责。郡下划分出区、市,每个城市都设有完善的防御工事。一套严密的司法体系覆盖了全部郡、区和城市,由法庭负责维护律法,追凶捕盗。税收制度也重新恢复了。此外,随着军、政体制的复兴,宗教和学术也重获新生。虽然起初发展缓慢,但从本世纪(参照上下文时间段)中叶开始,宗教和文化就快速勃兴起来,与欧陆的文艺复兴运动相互呼应。坎特伯雷大主教邓思坦、年轻的伍斯特主教奥斯瓦德以及温切斯特主教阿特沃尔德都致力恢复修道院严格的管理制度,由于有越来越多的修士升任主教,他们还间接对主教团进行了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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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偶然的可喜之事,许多用拉丁语写作的宗教书籍,都被用英文重新誊写,这不但极大地推动了学术的发展,还产生了一大批欧洲急需的珍贵手稿。据说,安莎姆修道院长的天主教布道书是就是以英语为书面语,它是最早享誉欧洲的英文经典著作。在十世纪是决定英格兰命运的关键时期,尽管埃德加死后,君主政治出现了衰落趋势,但英格兰的政治制度和民族文化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在不到百年的时间里,不列颠岛遭受了两次外来入侵,但制度与文化依然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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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73年,一场在极其奢华的加冕典礼在巴斯举行——自此以后,所有的加冕礼都依照这个程序举行。在当时人看来,这标志着英格兰作为统一的国家已经尘埃落定。郡、区、市的所有地方的司法机构都开始正常运转,货币和度量衡业已实现统一,建筑的艺术和装饰流行起来,教堂内的学术氛围也日益浓厚,受过教育的人都会用国内通行语言,即标准英语写作。在不列颠岛上,文明已经复兴。但在这时,为不列颠文明提供给养的政治结构却岌岌可危,在此之前,王国当政者皆是英明神武之人,但是,埃德加之后,一个弱不禁风、优柔寡断、缺乏信仰且不负责任的孩童登上了原属于勇者的宝座。英格兰人已经享受了二十五年的和平,但这种华丽的生活之下暗藏着压力和危险。英格兰人曾在勇者的领导下战无不胜,然而在长期的和平环境中,他们逐渐放松了警惕。这就是“寡断者”埃塞雷德的统治时期。称这位国王为“寡断者”并不为过,按照字面理解,埃塞雷德就是一个不听劝谏,好恶无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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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80年,维京人再度袭来,展开猛烈攻势。爱尔兰的切斯特首当其冲。那些来自斯堪的纳维亚或丹麦的掠夺者,几乎将南安普敦的居民屠戮殆尽。萨尼特、康沃尔和德文郡也同样遭到了屠杀和掠夺。曾一部英雄史诗记载了991年代“莫尔登之战”:丹麦人聚集在莫尔登的诺西岛上,不列颠人黑水河口的南岸与他们遥相对峙。战场的中心是诺西岛与本土相连接的堤道,在涨潮的时候,它就会被海水淹没。维京人开始讨价还价——这是他们的典型做派:“把值钱的东西拿来换你性命,付些代价好过刀兵相见,你可免尝战争苦果……金钱能开启和平之门……拿到报酬我们就止息兵戈,启程返航,并与你和平共处。”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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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克斯郡长布里塞洛夫回应道:“流浪的盗匪们,你听见民众的呼喊了吗?他们会给你送去无数的长矛,致命的飞镖,刀剑……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高贵的伯爵和他的部属,这片土地的守护者,他们将保卫埃塞雷德王的国家,国王的子民和田地。在我看来,你们这些野蛮之徒必败。不战就企图获利是可耻行径,谁也别想轻易夺走我们的财富:用刀枪说话,与我军决一死战。”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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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郡长仅是口出大言而已。正在交战双方相互嘲弄之时,潮水慢慢退了下去,露出了战场中央的堤道。英格兰人天真地同意让维京人越过堤道,在南岸排好阵势后公平开战。然而战斗刚一打响,英格兰人就处在了下风,布里塞洛夫的人马开始溃逃,只有一群地方领主,知道大势已去,在绝望中奋战至死。战斗之后,就是一段向丹麦人称臣纳贡的最可耻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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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前文所述,阿尔弗雷德在位时期,从未在金钱方面有所吝啬,他应对敌人的良策就是武力和钱财并用。而埃塞雷德国王却以金钱代替武力讨敌欢心。他消耗的金钱不断增加,而所得的回报却日益缩水。991年,他送给敌人一万磅白银作为贿赂,还为敌军提供给养。994年,资敌数额达到一万六千磅,然而,国王所换得的,只有短暂的喘息机会,及敌酋奥拉夫的受洗。1002年,他以二万四千磅白银,买来了一个休战协议。但这一次,打破了这个协议的却是埃塞雷德国王自己。王国根基已经腐坏不堪,大量的丹麦雇佣兵进入英格兰军队服役。埃塞雷德怀疑,这些危险的雇佣兵在阴谋反对他,于是便在惊慌失措之中,制定了一个屠杀英格兰南部所有丹麦人的计划,无论是丹麦雇佣兵还是移民,全部处死。这个罪恶的设计在1002年的圣布莱斯节被真正执行了。屠杀计划的受害者中,包括维京首领帕里格的妻子,暨丹麦国王斯韦恩之妹甘赫尔德。斯韦恩发誓要无情地进行报复,此后两年,可怜的不列颠岛民深受其害。埃克塞特、威尔顿、诺维奇和塞特福德都留下了大屠杀的记录,可见丹麦人的报复范围之广。无辜者的鲜血未能抚平复仇者的愤怒,只是由于占领区田地荒芜,大军无以为继,这才于1005年撤回了丹麦。1006年的历史记录显示,斯韦恩于当年卷土重来,扫荡了肯特、雷丁和瓦林福德。最后,埃塞雷德以相当于三或四年的国民收入的三万六千磅白银,购得了另一个短暂的停火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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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人想不惜一切代价建立一支舰队。他们就如同曾经的迦太基人,在绝望中爆发出了最后的能量。穷人、饥民、破落户被压榨到了骨头,终于组建起了庞大的舰队。1009年,新舰队聚集在东南部的桑德威奇。《编年史》中写道:“好运没有降临在我们头上,那些海军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海军将领间发生了内讧,继而同室操戈。部分船只在战斗中沉没了,另一些迷失在风暴中,还有的则被将领们无情地抛弃了。幸存的船只载着官兵们回到伦敦,整个国家的辛劳血汗就这样付之东流。1012年,国王最后一次向维京人缴纳钱财,整整四万八千磅重的白银。入侵者洗劫了坎特伯雷,劫持了大主教阿尔菲奇,以此向王国勒索赎金。由于阿尔菲奇拒绝向民众筹款,最终在格林威治被杀。据《编年史》所载:“我们之所以蒙受灾难,是由于国家政策的失败。我们贿赂入侵者的时机不当,也未进行任何像样的抵抗。但是,他们依然无恶不作,又从无恶不作的行径中收获和平。他们携带着王国奉送的巨款横行无忌,继续杀戮和掠夺我国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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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之后的那些悲惨场景,我们无须赘言。由于没有详细的历史记录,我们很难了解早先人们受难的全貌。然而,无数闪烁的历史微光打向了这个地狱般的场景,使我们设身处地感受到了无比的血腥和绝望,无尽的悲惨和荒凉。值得注意的是,在1013年,斯韦恩带着他的小儿子卡纽特再次回到英格兰,征服了约克郡及其他五个丹麦律区,成为诺森伯利亚和丹麦治下默西亚的霸主。他率军对牛津郡和温彻斯特郡进行了惩罚性的袭掠,尽管未能攻下伦敦,但仍被尊奉为英格兰国王,而埃塞雷德则逃往妻舅诺曼底公爵处避难。带着胜利光环的斯韦恩于1014年去世,给了英格兰人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们再次将目光转向埃塞雷德,宣称:“再没哪个领导人比埃塞雷德更加名正言顺——当然,如果他能改进治国方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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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很快,年轻的丹麦王子卡纽特宣布对英格兰王位享有继承权。这时,阿尔弗雷德的血液在埃塞雷德的儿子埃德蒙身上复活了。二十岁他很快在王国声名鹊起,被冠以“勇士”称号。埃德蒙桀骜不驯,曾被其父埃塞雷德称为逆子,但在战争到来时却亲率一彪人马,取得了一系列漂亮的胜利。王子运筹帷幄,解伦敦之围,平息内乱,抵御外敌,成为了万民敬仰的人物。在英格兰的土地上,一颗新星正在升起。埃塞雷德死后,英格兰最后的希望——埃德蒙王子登上了宝座。尽管敌我力量悬殊,英格兰军还刚刚遭受惨败,但新国王还是信心十足。他重划了王国区域,然后重整军备投入战斗。但天不佑人,在1016年,年仅二十二岁的“勇士”埃德蒙突然逝世,他的死亡使整个王国陷入了绝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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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国政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宗教贵族早就实践了圣邓斯坦所预言的灾难。甚至埃德蒙仍然在世时,英格兰的宗教和世俗领袖就曾聚于南安普敦,一致同意不再承认埃塞雷德后代的君主地位,转而尊奉卡纽特为永远的英格兰国王。在丹麦人面前,王国所有军事与道义上的抵抗都已土崩瓦解。埃塞雷德家族被驱除了王室的队列,韦塞克斯家族的末代子孙流亡国外。年轻的丹麦王子欣然接受了英格兰人卑微的投降,虽然通向帝王之路充满了暴力和血腥,但他终于如愿以偿,取得并巩固了自己的王座。他很好地履行了承诺,在国家宗教和世俗方面履行了国王的职责。英格兰旧贵族试图用重金收买丹麦军队,让这些异教徒撤回北欧。但丹麦新国王却在首领们的支持下以“他的灵魂起誓”,要护国佑民,普度众生。于是,丹麦和英格兰的上层人士庄严地签署了条约。正如兰克所言:“在撒克逊民族移民初期,王室家族就奠定了他们的权利和地位。他们统一了英格兰,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然而,在这道德沦丧,国家蒙难之时,他们却被盎格鲁-撒克逊和丹麦教俗界的首脑弃若敝履。”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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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的产生一般有三种方式:一是征服,这种得位方式一般没有争议;二是继承,享受祖先的荫庇之荣;第三种是选举,是两种势力间达成的妥协。卡纽特就是通过最后一种方式获得王位,并开始了他的统治。或许是罗马皇帝图拉真的榜样作用,阿尔弗雷德和卡纽特都被视为早期英国国王的楷模典范。格里高利教皇——正是他向不列颠岛派来了第一位传教士——对图拉真皇帝十分尊崇。有证据显示,教堂在礼拜时会大声颂扬图拉真的美德和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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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纽特也许曾研究和模仿过奥古斯都皇帝的风范。他坐在海边阻止潮水涌入时教训阿谀者的典故已被人们广泛传颂。他特别注重遵守法律,依法办事。甚至以军人身份服从王室军队的规章制度。早在登基之初,卡纽特就解散了赖以起家的丹麦大军,转而对卑微的英格兰军队信任有加。他娶了埃塞雷德的遗孀——诺曼底的艾玛为妻,这就避免了诺曼底公爵因家族利益站在埃塞雷德后人一方,对他采取报复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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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纽特成为英格兰北方的统治者,其治下有五或六个诸侯国。在征服英格兰之前,他已经是丹麦国王,不久又实现了成为挪威国王的夙愿。苏格兰向他表示敬意,主动屈从于他的统治。虽然北欧海盗的力量已经衰颓,但仍然可以横行世界,从挪威驶向北美大陆,或穿越波罗的海前往东方。但是在维京人的所有领土中,卡纽特独独选择了英格兰建都立业。据史册所载,他喜欢盎格鲁-撒克逊的生活方式,希望被视为“埃德加的继任者”,因为与后世相比,埃德加十七年的和平统治仍然显得光彩夺目。他依照法律管理国家,同时还晓谕人们,国家法律必须得到严格执行,司法与国王的行政权力相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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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纽特建造了教堂,宣称绝对忠于基督教信仰和教皇的神权。他对圣埃德蒙,及被其丹麦同胞所杀的圣阿尔菲奇表示敬意,为纪念他们,国王将二人的遗骸送到坎特伯雷隆重安葬。1027年,卡纽特在罗马朝圣时给臣民写了一封信,信中洋溢着热情和慷慨。他承诺公平公正地治理国家,特别强调向教会缴纳捐税的重要性。他的女儿嫁给了康拉德皇帝的长子,后者最终在石勒苏益格至艾德河畔的广大地区建起了自己的帝国。除上帝和命运的眷顾外,卡纽特主要凭借自己的才能创造了辉煌功业。我们再次看到一个伟人止息兵戈,一统河山,治乱扶危的英雄业绩,同时也深深地了解,如果没有这样的雄才大略之人,世间将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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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早期的历史记录生动地描述了卡纽特其人的情绪和性格:“在隆重的欢迎式上,国王走进修道院。他谦逊地迈着步子,用满含崇敬之情的目光盯着地面,热泪潸潸而下,不,甚至可以说泪如泉涌。他的虔诚有若圣徒一般。当他供奉神圣的祭品时,哦,多少次,他满含泪水的眼睛久久凝视地板,多少次,他捶打自己高贵的胸膛,多少次,他低声长叹,多少次,他向上帝祈求宽恕!”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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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久后的北欧传奇却展示了国王的冷酷一面:卡纽特国王和乌尔夫伯爵对弈。国王一步失误,让乌尔夫吃掉了一个“骑士”。国王悔棋,重新把“骑士”摆上棋盘并要求伯爵另走他子。伯爵十分生气,推翻了棋盘拂袖而去。国王喊道:“滚吧,胆小鬼乌尔夫。”走到门口的伯爵转过身来回敬道:“当初在黑尔格河,瑞典人像打落水狗一般追赶你,我急赶来援助你时,你怎么不称我为胆小鬼?”伯爵径直而出,回家睡觉……第二天一早,国王披上衣服,喊来了内侍:“去杀了乌尔夫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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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领命而出,不久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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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问道:“你杀死伯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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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答:“我没能杀他,他到圣卢修斯教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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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中有一人名叫伊瓦尔·怀特,他出生在挪威,现为国王的侍从和廷臣,国王将他喊来:“去杀了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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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瓦尔走进教堂,在唱诗班面前,将利剑刺向伯爵,伯爵倒在血泊之中。随后,伊瓦尔提着血淋淋的佩剑回宫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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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问:“你杀死伯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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