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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爱德华为英格兰召集起一支远征军。这支军队里的士兵不是从封臣领地上调集的“民军”，而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雇佣军，骨干是军官们按自己的喜好随时随地招募的契约武士。虽然这支远征军在数量上远远少于以往从各郡征召来的民军，但却比靠不住的民军更有战斗力。军中的骑士和弓箭手都是民族的精英，他们在辛克港集结，组成历史上最可怖、最有效率的一支入侵军队。海峡对岸的法兰西对英格兰的战争准备一清二楚，也开始调动所有力量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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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王菲力四世首先把希望寄托在海军身上。多年来，英吉利海峡中两国的武装私掠船不断劫掠对手，使两岸沿海居民的仇恨不断加深。法国调动国内一切资源打造舰队，甚至从热那亚租来军舰。法国人在诺曼底商讨针对英格兰的反入侵计划，试图再创征服者威廉当年的丰功伟绩。海峡对岸的爱德华也没有忽视海上力量建设。早在统治初期，对海军的重视就为他在议会中博得“海洋之王”的名号。他手下的舰队兵强马壮，不仅军舰数量与法国不相上下，而且水兵的作战能力远超对手。在英格兰军队渡海进攻法国并在那里站住脚跟之前，一场大海战不可避免。1340年夏，这两支充满敌意的海军在斯鲁伊斯相遇，展开了一场持续时间长达九小时的激战。“这是一场真正的恶战，”弗鲁瓦萨尔说，“海上无处可逃、无处可退，除了战斗和听天由命之外没有其他选择，因此海战比陆战更凶险、更残酷。”法军将领接到命令，要不惜一切伤亡阻止英格兰人的入侵。双方均死战不退。最终，法国舰队被彻底打垮，英吉利海峡的控制权落到入侵者手里，海上通道打开了，英格兰大军开始渡海杀向法国。但当他们在卡德桑登陆时遭到了抵抗，大批热那亚十字弓射手和重骑兵在那里严阵以待。此时，英格兰长弓发挥了威力。长弓手们远在船上就开始射箭，赶走了岸上的敌人，掩护入侵军队成功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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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兰军队登陆后，大批佛兰德斯起义者前来投奔，爱德华手下的军队人数因此大涨。这支总人数超过两万人的盎格鲁－佛兰德斯大军首先对图尔内发起围攻。图尔内的抵抗非常顽强。当饥饿开始在守军中蔓延时，悲惨的一幕出现了：那些被认为是“吃闲饭的人”被驱赶到无人区慢慢死去，没人可怜他们，也没人解救他们。很快爱德华国王便意识到，英格兰的军费和给养不足以支撑自己攻占这座堡垒，他的弓箭手面对石头城墙也无可奈何。于是，一场欧洲大战的第一次战役就这样不了了之，双方进入了漫长的休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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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战是参战者缺乏金钱造成的结果，并不意味着和解。相反，双方仍在用小规模的战争表达着对彼此的仇恨。法国将报复之火发泄在在尼德兰城镇居民身上，后者的抵抗被强大的法兰西军队碾得粉碎，范·阿特维尔德在根特民众的骚动中丧命。英格兰也针锋相对。他们通过大量的援助，挑动了布列塔尼的继承权之争；同时，加斯科涅边界地区的漫长的战争仍在继续。英法双方都在积聚力量，暗暗期待新一轮实力较量的到来。英格兰国王手下拥有众多训练有素、渴望战斗的士兵，不过要让他们上战场打仗需要金钱。这笔钱对今天的我们来说似乎微不足道，但当时如果没有则万事皆休。从哪里弄到这笔钱呢？犹太人已经在1290年被搜刮一空、流落他乡；为第一次入侵提供贷款的佛罗伦萨银行家因国王拖欠不还早已破产。对国王和议会来说，筹集到数量不算多的现款是当务之急。没有这笔钱，骑士就不能上马征杀，弓箭手也拉不开他们的长弓。他们的手边就有一个非常方便的财富来源。在英格兰，最富庶、组织最好的商业行当是羊毛贸易，战争让这个行当看到了发财的机会。羊毛商人们组成了垄断集团，但他们只能通过特定的城镇向外出口羊毛。这些城镇是国王根据自己的需要和判断确定的，被称为“贸易中心”。贸易中心制为国王提供了一个方便而灵活地控制羊毛出口的方式。通过在贸易中心向出口羊毛征收赋税，国王就获得了一项议会控制之外的重要收入。另外，处于垄断地位的羊毛商人们还组成了一个公司，公司对战争很感兴趣，且依附于国王而存在，通过向国王提供贷款博取巨额回报。日渐成为小羊毛商代表的议会对这种状况很不满意，抱怨不应该给予贸易中心的垄断者那么多优惠，指出国王在议会控制之外获得的收入是对议会权力的一种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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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6年春天，英格兰议会终于开始意识到问题的重点，那就是应该为即将实施的新入侵征收必要的税金。很快，英格兰军队也做出了新调整，老兵被精心挑选的新兵替代，战斗力比过去大大提高。1346年7月12日，英格兰两千四百名骑兵、一万两千名弓箭手和其他步兵在诺曼底的圣瓦斯同时登陆，期间未遭任何抵抗。他们这次的目标是借助突袭一举攻克巴黎。不过这个目标在当时受到严格保密，连英格兰军队里的士兵都以为自己即将杀奔加斯科涅。仓促之中，法国无法召集足够的军队阻止英格兰人的进军。爱德华的军队很快攻陷卡昂并继续向前推进，所过之处被烧成一片瓦砾，巴黎的城墙近在咫尺。值此关头，法国国王调动起了一切力量迎击英格兰人的攻势。法国所有的骑士聚集起来，组成了一支三倍于爱德华军队的大军，在圣丹尼斯城下严阵以待。面对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再加上固若金汤的城墙，爱德华那点军队几乎毫无胜算。他很快接到法王菲力的冷酷邀请，让他决定两军在塞纳河的哪一边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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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击失利的爱德华只能选择率军撤退，这位兴冲冲打上门来的挑战者被迫以四天六十英里的速度逃离竞技场。法军随后拉平战线向南推进，在塞纳河谷截住了退却的英格兰军队。别无选择的英军只得转向索姆河，试图在亚眠和海岸之间渡河。我们这一代人对索姆河的那段河面已经很熟悉了。它流经一片广阔的沼泽地带。当时，这片沼泽还没有排干，只能靠长长的堤道和桥梁通过。但所有堤道和桥梁已被皮卡迪的民军破坏或控制，爱德华不得不再寻出路。他四次派人打探新通道，四次都未能成功。此时，法军主力的前锋已经到达亚眠，整个春天都表现得勇猛无限甚至有些莽撞的爱德华和他的军队现在陷入了索姆河、海岸和法军围成的三角地带，没有合适的港口，英格兰舰队中的运输船无法靠拢。在接近入海口的地方渡过索姆河是孤注一掷的行为。那里的渡口很宽，潮汐汹涌多变，每天只有几个小时可以渡河，而且很不安全。更主要的是，索姆河的渡口也在法军控制之下，估计守军数量超过一万两千人。“那一晚，英格兰国王难以入睡，”弗鲁瓦萨尔说。“半夜时他爬起来，命令吹响号角集合队伍。很快，英格兰军队就做好了出发准备。他们背起行囊，于黎明时分出发，太阳升起时已骑马赶到渡口。但那时正在涨潮，他们无法过河。”到下午，潮水开始退去，渡口守军也开始围上来。爱德华国王清楚，此时被拖住就意味着死亡，于是命令手下高级将领跳入水中，打过河去。法国守军奋起抵抗。皮卡迪的骑士们策马出阵，在依然高涨的水中踩着变化不定的流沙与英格兰人厮杀。“与陆地相比，他们似乎更喜欢在水里与人拼杀。”不过，水中战场对身披铠甲的英格兰人来说是致命的。但急于逃命的他们仍奋战向前，终于杀出了一条通道。登上河对岸时，热那亚十字弓手给英格兰人造成了一些损伤并延缓了英军展开的速度，但英格兰长弓手很快控制住局面。爱德华国王的军队终于得以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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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王菲力率领一支由三四万人组成的大军在后紧追不放，希望能把傲慢的英格兰人挤压在海湾处背水作战，或者击其于半渡。当他得知英军已经渡过河去时，立刻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将领建议，鉴于潮水已经涨上来，法军只能沿河而上前往阿布维尔，利用法国人控制的一座桥过河。于是，法军开始向阿布维尔进发，并在那里扎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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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和他的军队深深感觉到，逃亡路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不过渡过索姆河的那一晚他们还是非常兴奋。周围的乡村食物充足，国王召集手下将领共进晚餐，然后一起祈祷。他们很清楚，要到达海边必先经历一番激战，除了在优势敌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外别无选择。国王和后来以“黑太子”闻名的威尔士王子一起举行了各种宗教仪式，爱德华祈祷说，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至少要让自己保全颜面。天亮后，国王集合起一支一万一千人的队伍，将他们分成三队，然后手持白色权杖，铠甲外面披着暗红镶金的外衣，骑着一匹小马在队前走过，“鼓励和恳求士兵们为捍卫他的荣誉和权力而战。”“他面容振奋，语调亲切。所有士气低落者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身影后都重新振作起来……士兵们席地而坐，头盔和长弓放在身前，尽情饮酒啖食，以便与赶到的敌人厮杀时更有力气。”英军在山岳空旷的下坡处占据的阵地并没有什么优势，不过两侧的克莱西森林为他们提供了保护，是他们最后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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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6年8月26日星期六，菲力国王先在阿布维尔修道院做了弥撒，然后率领那支在当时堪称庞大的军队继续向前追击，四名骑士奉命前出侦察。当天中午时分，侦察的骑士向抵达索姆河对岸的菲力国王报告，英格兰人已经摆开阵势准备一战。菲力遂明智地下令当天停止前进，等待后队赶到后组成战斗队形，次日展开进攻。手下名将们开始向各部队传达这道命令，但法国士兵此时已按捺不住。眼见曾数次在己方优势兵力面前逃脱的仇敌被迫应战，性急的法国人一天都等不下去了。谁能保证第二天这帮英国人不会从战场上溜走呢？在这种心态作用下，约束部队向前行进已经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所有从阿布维尔通向克莱西的大道小路上都挤满了黑压压的士兵，他们手持寒光闪烁的武器不停地向前，向前。有些部队听从了菲力国王的命令，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但大多数置之不理，仍强行挤过原地不动或后退的队伍向前移动。到下午五点时，他们来到了英军阵前。看到敌人列在克莱西宽阔缓坡上的阵势，法国人这才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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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此时太阳已快下山，但所有人战意已决，来到阵前的菲力国王也被周围激昂的情绪冲昏了头脑。他命令军中六千名热那亚十字弓手穿过骑兵队列去往阵前，用弩箭击破敌人的队形，为骑兵的冲锋做准备。但热那亚人说，他们已经背着沉重的武器和弩箭，以战斗姿态全力奔跑了十八英里，现在已经筋疲力尽，当天无法战斗了。听到热那亚人的抱怨，骑在马背上跑完十八英里的阿朗松伯爵十分不满。“这就是雇佣这帮混蛋的下场，”他气愤地说。“一旦用到他们，他们就会畏首畏尾地退缩！”受到刺激的热那亚人向前冲了出去。但正当他们在许多嘲讽的目光注视下向阵前奔走时，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短暂而急骤的暴雨倾盆而下，兜头浇在所有士兵身上。紧接着，一大群乌鸦呱呱叫着，带着不祥的气息从法军头上飞过。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苦的是热那亚人，因为他们的弓弦都被浇湿了。重新露头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英军士兵身后，刺得热那亚十字弓手睁不开眼。这和乌鸦一样也是不祥之兆，但对作战的负面影响更大。热那亚人摆开阵势，大吼一声踏前几步，又喊一声再踏前几步。这样前进三次后，“怪叫一声”，将弩箭射了出去。英军队列中一直保持着沉默。一直以“铁闸门”阵形在大队两翼肃立不动的六七千名长弓手此时踏前一步，毫不拖泥带水地拉弓放箭。他们“射出的箭迅疾有力”，弗鲁瓦萨尔说，“箭矢飞出就像下了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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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弓对热那亚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短短几分钟内就有上千名十字弓手被射死，地上躺满了插着羽箭的尸体，而他们手里的武器甚至还没进入射程！热那亚人被这阵劈头盖脸的致命箭雨打晕了，他们的战争经验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幸存者抱头溃逃，直退到在长弓射程之外列阵、急切地等待出击的法军骑兵面前。“给我杀了这群混蛋！”菲力国王愤怒地大喊。“他们无故挡住了我军的道路。”得到命令的前排法军骑兵立即冲入溃逃的热那亚人群中，挥舞长剑将他们砍倒。不知不觉中，这些骑兵也进入英格兰长弓的射程。瞬时箭如雨下，致命的箭矢射穿了法国骑兵的铠甲，战马和士兵遭到大量杀伤。又有勇敢的法国骑兵从后队跑上前来，冲入本已混乱的人群。迎接他们的仍然是可怕的箭雨，战马被打得乱跳，服装华丽的武士尸体随处可见，战场陷入可怕的混乱。此时，威尔士和康沃尔郡的轻装步兵从长弓手方阵中穿出，挥舞长刀向前冲杀。“长刀落在伯爵、男爵、骑士和乡绅头上，杀死了很多人，英格兰国王后来对此相当恼火。”在那个毫无收敛的时刻，不少能活捉人质换取赎金的机会被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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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这场屠杀中的还有菲力国王的盟友、双目失明的波斯米亚国王。他命令手下骑士把他们的马笼头和自己的连在一起，以便能亲手上阵冲杀。这样连好后，波斯米亚国王随蜂拥的人群向前冲去，但不幸连人带马摔倒在地。第二天人们找到了这伙人的尸体，马与马还紧紧地连在一起。波斯米亚国王的儿子、卢森堡的查理王子那时已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当选皇帝，常自称为“罗马人的国王”。他比父亲更谨慎，见势不妙便带着随从沿一条不被人注意的小路离开了战场。此时，法军发起了正式进攻。阿朗松伯爵和佛兰德斯伯爵率重骑兵向英军战阵发起冲锋。他们尽可能远地躲开长弓手，专门找对方的重骑兵厮杀，法兰西、德意志和萨伏伊的骑兵队很快杀到威尔士王子阵前。面对数量占优的敌人，在威尔士王子身边战斗的士兵赶忙派人前往爱德华国王指挥作战的风车那里求援。但国王不想动用预备队，他说：“让这个小伙子自己建功立业去吧！”果然，威尔士王子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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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还发生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约翰·埃诺特爵士手下有一名骑士，骑着菲力国王当天赠给他的一匹黑马，在箭雨中冲入英格兰战阵。不过，纪律严明的英格兰士兵不为所动，居然没有一个人脱离自己的位置去拦截他。最后，这名骑士绕过英格兰军队的后阵，又回到法国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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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军骑兵不断向英格兰战阵发起冲锋，直到战场完全被夜幕所笼罩。不过夜晚并没有阻止勇敢的生力军前进的脚步，他们整夜都在黑暗中摸索着战斗，不打两下决不肯离开战场。结果，这些人都被杀死了。英格兰人态度是“绝不抓俘虏”。当然，这并不是爱德华国王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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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菲力国王身边只剩下不超过六十名骑士，他自己也受了轻微的箭伤，战马则早被射死。约翰·埃诺特爵士将国王重新扶上马后，抓住缰绳将他强行带离战场。根据弗鲁瓦萨尔的说法，约翰爵士准确践行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原则。第二天早晨到达亚眠时，菲力国王身边只有五名男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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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星期六的夜晚，英格兰人再也没听到怪叫声和呐喊声，也没听到特别针对某个贵族或其战旗的叫骂。此时，敌人已经被打败，战场已经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英格兰人燃起大火，点亮火把，以驱散夜晚的晦暗。在一整天的战斗中，爱德华国王都没有戴上头盔。此时他从自己的指挥位置上走下来，带着整支卫队去见威尔士王子。他伸出双臂，紧紧拥抱并亲吻了王子，并说，‘亲爱的儿子，上帝给了你不屈不挠的优秀品质。你是我的儿子，你今天表现出来的忠诚，成为一国之王当之无愧。’王子闻言深深地弯下腰以示谦恭，将所有的荣耀都归于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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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早晨，雾霭遮蔽了战场。爱德华国王派出一支由五百名长矛手和两千名弓箭手组成的精悍部队，前去侦察对面的军情。这支侦察队遇到了法军的后续部队。这些从鲁昂赶来的法国人不知道战败的消息，仍然在向博韦前进。英军侦察队冲向他们，一场激战后，战场上又倒下了1542名骑士和乡绅的尸体。后来，英军侦察队又与鲁昂修道院院长和法国大修道院院长率领的队伍遭遇。后者同样对战败的消息一无所知，稀里糊涂地在英国人追杀下溃败而逃。英军侦察队还碰到了不少掉队的法国士兵和四处游荡的法国骑士，结果“见一个杀一个”。弗鲁瓦萨尔说：“我敢肯定的是，星期天的早晨，那些从城市、乡镇和伯国赶来的法国步兵遭受了四倍于星期六战斗的伤亡。”这场惊人的胜利，使得克莱西战役与布伦海姆大战、滑铁卢战役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最后一个夏天中的最后攻势齐名，成为英军著名的四场大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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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三世国王率军穿过蒙特雷乌尔和布朗吉到达布伦，随后又穿过阿德洛森林，形成对加莱的包围。在英格兰人眼中，加莱绝对是一处藏污纳垢之地，包庇着不断骚扰英吉利海峡的海盗团伙。英格兰人很早就感觉到，这个离他们最近的欧洲大陆城市如同一个长在自己背上的脓疮，不断溃烂，随时有爆裂的危险。加莱的地位相当于三百年后的敦刻尔克。围困战持续了将近一年，英军在陆地上尝试了一切新的军事技术，射石炮向城墙投射巨大的弹丸，发出可怕的声响。在海上，法军小船试图绕过障碍沿海岸行驶，但英军巧妙设置的障碍物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路线。所有从海上和陆上救援加莱的活动都失败了。但围困加莱的爱德华国王也不轻松，维持这场围困战的花费之巨大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当冬天到来时，国王手下的士兵开始要求回家，舰队也到了哗变的边缘。在英格兰国内，所有人都在抱怨。议会对爱德华表现出了不满的态度，并且不愿意再为国王提供给养。国王和士兵们被迫住在临时营房里，从未想过要渡过英吉利海峡班师回国。马基亚维里深刻地指出，每一座要塞都应该储备一年的食物供应，这个措施适用于历史上任何一次围困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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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德华国王尚未对加莱形成包围时，为履行与法国盟约的苏格兰国王戴维就率军越过英格兰边界。但英格兰人对此早有预见，他们在达勒姆城以西不远的内维尔克罗斯发起一场苦战并打败苏格兰人，俘虏了苏格兰国王，把他关入伦敦塔。苏格兰国王在那里被关了整整十年，直到《伯威克条约》签订才花费了一大笔赎金获得自由。英格兰的这次胜利在整整一代人的时间里消除了苏格兰的威胁。在弗洛顿战斗前后，法国给弱小而大胆的苏格兰盟友带来了不止一次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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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莱在围困中坚持了十一个月，但事情并未到此结束。最终，饥饿使得被围困者别无选择，只能与英军讲和。当六名城里地位最高的居民按要求赤足穿衬衫、面黄肌瘦地出现在英格兰人面前时，激愤之下的爱德华国王想砍了他们的头。他手下的谋臣警告他如此残忍的做法会让他在历史上的名声受损，但国王仍固执己见。此时，随国王征战并怀有身孕的王后菲利帕跪倒在地，构成了一幅宽容之神请求正义之神的画面。这个场面也许是事先安排好的，但绝对很有意义。于是，为拯救全城百姓而做好了献身准备的加莱市民不仅保全了性命，而且得到了很好的待遇。至此，加莱成为英格兰军队此次与法军全力一战中占领的唯一领土。至于克莱西，还有很多故事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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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列颠的诞生 第二十二章 黑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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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英格兰人醉心追求武功与冒险的时候，一个更致命的敌人正在欧洲大陆上游荡。在基督教世界中，没有什么灾难比黑死病更可怕了。遥远的中国曾因此病发生过糟糕透顶的事情，遍地的死尸把诅咒抛向了远方。这场瘟疫从克里米亚登陆欧洲，在短短二十年时间里夺去了欧洲至少三分之一人口的性命。连绵不断的贵族战争和王朝战争让欧洲民众变得贫困不堪，疾病很容易乘虚而入。英格兰保存下来的记载虽然不多，但却比其他国家那些令人震惊的数字更能说明问题。比如有些案件还没等开庭审理，所有涉事方就都病死了；有些修道院里的人死了一半；有些教区里活着的牧师几乎没有时间为会众和教友举行最后的葬礼；有些金器作坊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换了四个金匠。这些具体的描述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当年那场灾难的可怕，但更能让人们理解那场灾难的，是国内所有地方的年鉴都出现了一段空白。这段令人恐怖的空白抹去了整整一代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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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瘟疫令人胆战心惊。它发病迅速，症状可怕。病人身上会出现大片疹块，腋下或腹股沟处的腺体会出现硬结，任何药膏都没有效果，甚至开刀都没有作用。濒死的病人会长出大片毒痈，神智错乱，胡言乱语。黑死病使人类历史在很多方面都出现了空白，整个世界为之震惊，人们的生活和信仰甚至一度被其摧毁。这场瘟疫，再加上中世纪生活中的其他苦难，远远超出了人们精神上的承受能力。教会在遭受与其他世俗团体一样伤害的同时，精神力量也受到了重创。如果说主宰世界的是仁慈的上帝，那么他又是怎么主宰的呢？这就是当时的幸存者普遍的质疑，各种怪异的教派由此产生。他们在瘟疫横行的城市举行可怕的鞭笞仪式，每个人都和着阴郁的乐曲，狠狠地抽打自己的先行者。在断断续续记载的年鉴上，还记录着其他残忍的行为。所有这些，就像我们民族死亡前发出的最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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