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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采用了阿拉伯 “颂诗”(qasida)注206的风格。颂诗一般以某种愿望 开篇,只要以虔诚结尾就行,这对哈列维来说没有任何问题。微风从西方吹 来,促使他再次远航,他回到亚历山大港后,开始向他最后的目的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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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首诗表达了犹太人的两个愿望,因此几乎刚刚写完就流传开来。 哈列维只得为他在亚历山大的东道主又写了一首诗,其中对欲望的颂扬更为 令人惊异
:少女们手腕和脚踝上戴满了各种各样的饰品,“苹果和石榴状的银 铃压得她们直不起身子”,她们的头发“像离别的忧郁一样乌亮”,甚至夸张 地形容“如果谁看她们一眼,眼睛就会被她们身上的阳光亮瞎……性感、轻 盈、修长,我情不自禁,真想亲吻她们充满诱惑的红唇”。在这首诗的下半 阕中,哈列维适时地转向虔诚的主题。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个锡安山的赤脚的 朝圣者,泪水浸湿了脚下的土地。但这个行动迟缓的老男孩的这些诗句或许 足以让那位曾经为他安排陆路行程(尽管没有成行)的老朋友感到不快,但 阿曼尼对此似乎毫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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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毕竟是世俗生活中欢乐情感的最后爆发。在埃及,逾越节来了,但很 快就又去了。犹大·哈列维最后面向东方祈祷,这显然不是一次 通的祈祷, 他采用的姿势已经超出了祈祷本身的含义。他说 ,他要完成一次孤独的旅 行。现在,他终于完成了一生的夙愿。他是一个人来到圣地的。他的女婿伊 萨克留在了开罗,而所罗门·伊本·加巴伊也没有陪在他身边。是年5月7日, 心潮难平的诗人孤独地登上了一条来自突尼斯凯鲁万的帆船,向阿克进发。 随后的一个星期,海面上一直刮着剧烈的东风,但听说后来风向又发生了改 变。船帆在狂风巨浪中升了起来,诗人坐的船驶出了港湾,此再也没有听到 犹大·哈列维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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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来,犹太人一直想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来自哈列维家乡图德拉 的旅行家便雅悯曾声称,他在加利利海边的太巴列城附近看到 哈列维的坟墓,但并没有更多的目击者证明这一消息。考虑到哈列维的名气和犹太人对 于朝圣的执著,他们似乎不太可能忽略这样一个值得拜谒的圣地。无论如何, 在犹大·哈列维身上,充分体现了犹太人对耶路撒冷发自心底的渴望。但他 对耶路撒冷的向往又是空前绝后的,并且比他之前和之后的任何一位希伯来 诗人都更激情洋溢,更义无反顾。关于哈列维,我们从另一个不同的故事中 可以发现,他的这种强烈的渴望之情或许并非虚构。在1586年,意大利犹太 人基大利·伊本·叶海亚(Gedaliah ibn Yahya)在威尼斯出版了一本希伯来 文集。文集中曾声称,哈列维的确到达 耶路撒冷的城门,在那里他死在了 一个阿拉伯骑兵的马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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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象他到 那么远的地方吗?假设他在亚历山大港到阿克这段相对 较短的航程中得以幸存下来,那么他很可能在1141年的5月末或6月初,即阿 布月初九(公历应该是当年的7月18日)斋戒日之前到达耶路撒冷。在阿布月 初九这一天,当局对禁止犹太人进入耶路撒冷的法令会有所放松,允许他们 举行纪念所罗门圣殿和第二圣殿在同一天被焚毁的悼念活动。尽管绕耶路撒 冷城一周并在城门下祈祷的古老习俗为十字军所禁止,但哈列维仍然可能登 上橄榄山,看一眼自己心中的圣殿山。或许这才是我们故事主角的最后归宿: 在历经漫漫长路之后,热烈而虔诚的诗人终于站在了耶路撒冷的城门下,他甚至会匍匐在地,亲吻脚下的泥土,因为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念叨 ,那里 的泥土像没药一样香,像蜜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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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的故事:寻找失落的字符(公元前1000年—公元1492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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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篇 阿什肯纳兹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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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omen of Ashken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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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献祭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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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美丽的名字,如此悲惨的结局。多尔西亚(Doulcea),多么甜美的名字。她是一位尊贵的女人(eshet chayil),对她的丈夫、虔诚派拉比以利亚撒·巴·耶胡达(Eleazar bar Yehudah)来说,她是比红宝石还要尊贵的女人。作为一名著名的香料商,当她的女儿汉娜(Hannah)和贝莱特(Bellette)躺在家里快要咽气而她跑出来呼救时,多尔西亚于1196年在沃尔姆斯(Worms)街头身中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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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科里西亚(Licoricia),多么坚强的名字。她曾两度守寡,但却一直背着自己的钱袋。 她曾被三次关入伦敦塔 注207土牢并侥幸逃生,但却于1277年与其基督徒女仆一起被杀死在温彻斯特(Winchester)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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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姆斯的西坡拉,她就像一只陷入罗网的小鸟。在1096年春天十字军暴徒一片“血洗杀害基督的凶手”的叫嚣声中,她恳求丈夫先把她杀死,以免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被父亲亲手杀死的悲惨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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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隆的萨莱特(Sarit),她本来是一位漂亮的新娘,但却被她未来的公公、利未人犹大从下腹直到喉咙劈成了两半,从而使她的婚礼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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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泽尔河(Mosel)的一座桥上站着一群女人,其中两位来自科隆,两位来自特里尔。当她们眼看着自己的同胞姐妹被残忍地拖向洗礼池时,决心用自己的行动对洗礼进行反抗。她们跳进了摩泽尔河黑暗的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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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无名氏由于嫁给了纳博讷(Narbonne)的拉比大卫·托德罗斯(David Todros)而皈依了犹太教,从而引起她的家人的愤怒并遭到追杀。后来,她只能隐姓埋名地在莫尼约(Monieux)避难。而一伙十字军杀死了拉比大卫之后,抓住了她的两个孩子并强迫他们皈依了基督教,只留下这位改信犹太教的寡妇与她那尚在吃奶的男婴艰难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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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鲍瑟琳(Poulceline),大家应该对她有所耳闻。根据来自波恩的以法莲的记述,大美人鲍瑟琳与布卢瓦(Blois)伯爵、法国王室总管、国王的妹夫蒂博(Thibaut)私交甚深。但当包括鲍瑟琳在内的布卢瓦犹太人于1171年被活活地捆在柴堆上烧死时,这样的社交身份对她没有丝毫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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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做了什么?上面提到的这些美丽的名字又做错了什么?像往常一样,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们是犹太人。她们所做的事情,据说是杀害儿童,尤其是基督徒儿童。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在布卢瓦,并没有人看到尸体,也没听说有孩子失踪。只不过在5月间有一个马夫恰好在卢瓦河(Loire)边给马洗澡,他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灰白色的小东西从岸边的一个犹太人手中滑入了水中。实际上,这个犹太人当时手中拿的是一些未经加工的兽皮。当其中有一件溅落到水中时,这个马夫便向他的主人报告说,他的马受惊了,不愿意喝水,这无疑是河水被什么脏东西污染了的确切证据。其实,只不过是一件兽皮而已。蒂博伯爵收到了关于这一事件的报告,他认为这件事非常严重,应该让马夫喝一些河水,以验证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当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但布卢瓦却有三十多名犹太人因此被逮捕并投入监狱。他们被互相锁在一起拴在地面上,这正是当时关押犯人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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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瑟琳则被单独关押起来。这主要是因为她作为情敌,使伯爵夫人阿利克斯(Alix)妒火中烧。然而,正是这样的权力使这位犹太女人在蒂博伯爵面前感到心惊胆战,鲍瑟琳并不敢向他陈明真相。像北欧的阿什肯纳兹世界中的许多女人一样,鲍瑟琳也是一个很物质的女人,是一个靠对穷人和富人、犹太人和基督徒放贷的女人。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伯爵还是非常有用的,同时也赢得了他的尊敬,或许还有更多的东西。对于她的宗教同胞所遭受的不公,她也时常对他进行劝说。但这可能会使事情变得更糟。因为无论是用她的钱财还是她的肉体还是两者兼而有之,鲍瑟琳都无异于在向蒂博表明,她已经成为这个城市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不久之后,她便与其他犹太人关在了一起,并于5月26日与他们一起烧死在集市广场上。或许,下面这个关于丢弃在卢瓦河中的孩子的故事就是专门为败坏鲍瑟琳而编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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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奥尔良和洛什(Loches)犹太人发出的信件中的记述,那里的“司法”屠杀过于骇人听闻,以至于巴黎的犹太人向国王路易七世(Louis Ⅶ)派出了一个代表团。在一封信件中提到,王室的回应带来了好消息:国王“以仁慈之心对我们表示同情”。更令人吃惊的是,路易警告说,如果蒂博行为不端,他将会受到惩罚。“听着,你们这些生活在我的土地上的犹太人,你们没有理由对迫害者所做的分内之事大惊小怪。人们也对蓬图瓦兹(Pontoise)和茹安维尔(Joinville)的犹太人提出了同样的指控,如果这些案件呈送到本王面前,而一旦查明控告不实……我的土地上的犹太人大可放心,我对这样的猜疑决不会姑息。即使在城里或乡间发现了一具尸体,我觉得也与犹太人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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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痛心疾首的表白似乎来得太晚了。由于一项毫无根据的指控,布卢瓦的犹太人几乎在一天之内被全部杀光。尽管由于奇迹使然(很可能与金钱有关),这个犹太社区的经书和羊皮卷竟然保留了下来。只不过据说有一匹马不愿意喝河里的水,就凭空将整个犹太社区指控为杀害基督徒儿童的凶手。这种十分流行的对犹太人虐待孩子,包括自己的孩子的妄想症可以说古已有之。约瑟福斯和亚历山大的斐洛都曾严厉地指责过犹太人绑架儿童的行径,甚至不愿与他们为伍;而安条克的约翰·屈梭多模也曾多次指控犹太人受魔鬼驱使,竟然残忍地用自己的孩子献祭。经文中的叙述也十分纠结,似乎在为这种无来由的妄想症张目。《圣经》中曾经对主张复兴异教的国王玛拿西用儿童向莫洛克神献祭深恶痛绝,但也对这一习俗作了历史性的肯定。亚伯拉罕根据上帝的命令,甘愿用自己的儿子献祭,尽管最后时刻被巡察天使阻止,但却被认为是不祥的征兆。中世纪的基督徒都知道《马加比二书》与约瑟福斯的《犹太古事记》和《犹太战争》,其中都提到在塞硫古王朝灭除犹太教的运动进入高潮时,有一位犹太母亲残忍地宁愿用她的7个儿子献祭,也不向异邦的亵渎行为屈服。最令人难忘的是她的最后一个儿子,当时他的母亲逼着他和他的兄弟们站在一起,但如果他屈服,安条克将满足他的所有愿望——财富和地位。当他进入天堂后,他的母亲告诉他要向亚伯拉罕学习,并教导他说,由于他有了一个祭坛,她便可以为拥有7个祭坛,她对此感到非常自豪。这个故事的结尾是,这位母亲从城墙上跳下来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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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2世纪末期,那些倾向于相信这类事情的基督徒普遍认为,犹太母亲和父亲的确宁愿杀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看着他们被领到福音真理的光明之下。因此,极度仇恨的恐怖开始强烈地转向那些杀死孩子的犹太母亲,因为她们在基督徒的传说中似乎成了与象征纯洁和母爱的圣母玛利亚对立的魔鬼般的人物。她们都是母亲,都曾用自己的儿子献祭。但基督神学中的父母,上帝是父亲,玛利亚是肉身的凡人,他们用儿子献祭是一种拯救人类的怜悯行为;而犹太母亲或许是由于魔鬼附体,则是以犯罪和难以理解的残忍方式杀死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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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些事件——分别发生于马加比起义和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的犹太版本却与此完全相反。到十字军开始实施大屠杀时,犹太人已经拥有了与约瑟福斯的著作对应的希伯来版本,即写于公元10世纪意大利的《犹太编年史》(Josippon)。在这部书中,这位7个儿子的母亲——在《米德拉什》中被称为米利暗·巴特·坦查姆(Miriam bat Tanchum)——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狠心的狂热分子,而是一个抢走了暴君胜利成果的人。她曾声称用敬神的行为战胜了渎神的行为。同样地,犹太人采取的独特殉难方式,甚至父母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以免死于异教徒之手的行为,则被描述为一次对基督徒殉教理想(当时在他们的文化中非常流行)的胜利。我们也许永远也弄不清楚讲述这些殉难故事的三部希伯来编年史(通常充满了令人不忍卒读的血腥细节)是否真实地记录了1096年发生于莱茵兰地区的恐怖事件。因为除了在基督教叙事中间接提到过某些事件,并没有其他独立的史料予以佐证。但是反过来说,也不能因此认为这些编年史的核心内容甚至其中的细节就不是真实的历史。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犹太家庭用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来逃避其他的死亡形式——强制施洗或屠杀——是这些早期的犹历史记述为了让人们记住他们的宗教在灾难的中心曾拥有一席之地而选择的叙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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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在1096年,也就是布卢瓦事件发生之前75年,这里的犹太母亲和她们的孩子身上肯定发生过难以想象的恐怖事件。某个从此之后萦绕在犹太人的痛苦记忆中的事件。教皇乌尔班二世(Urban Ⅱ)在1095年11月的克勒芒(Clermont)公会议上号召十字军把圣地从撒拉逊人(Saracens)不洁的手中解放出来。这马上提醒了法国和莱茵兰地区像“隐修者”彼得(Peter the Hermit)这样的著名传教士。他们认为,这件净化工作不必等到基督徒的刀剑伸向巴勒斯坦就可以完成。难道在他们中间,在莱茵兰地区的城镇中——施派尔(Speyer)和美因兹(Mainz)、沃尔姆斯和科隆——就没有基督徒的敌人?当那些扛着十字架的基督教徒准备用鲜血和金钱去完成他们的神圣使命时,“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犹太人]活着,容忍他们生活在我们中间呢?让我们首先用刀剑对付他们,然后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一路向前。”于是,圣战爆发了,救世主的血要用血来偿还,要举行一场血的洗礼,要为犹太人的不义之财找到正当的用途。这是理所当然的。“卑鄙无耻、冥顽不化、嗜血成性”的犹太人要继续为他们的犯罪付出代价,以便为那些试图把耶路撒冷交还给基督徒的军人提供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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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的阴云笼罩着欧洲大地。像基督教欧洲的其他地方一样,法国和莱茵兰地区的犹太人生活在圣奥古斯丁的特别法令之下。他们因为破坏圣殿并杀死救世主而受到了惩罚,他们被赶出了耶路撒冷,他们流散到世界各地。据说,这次赎罪的苦修是如此严厉,以至于他们感到“生不如死”。在这样一次悲惨的流散中,他们虽然作为一个民族得以生存下来, 但整个民族却留下了该隐的标记 注208,亲眼目睹了基督徒获得拯救的胜利。所以,根据这种观点,他们需要保护。如果将他们彻底消灭,势必造成这样的不幸后果:对作为第二基督降临的前提条件而发起的伟大的皈依(基督教)运动,将被阻碍。在11世纪末,教皇亚历山大二世曾特别地提醒十字军,杀害犹太人就等于是公然向上帝本身的仁慈进行挑战。因此,在不断地提醒十字军,犹太人生活在基督之外的可悲本性,并防止诋毁或污蔑救世主的行为和记忆的同时,罗马教会及其忠诚而正直的红衣主教的责任就是保护犹太人,而不是迫害甚至伤害他们。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最终被领到光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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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们在经济方面也是非常有用的。由于教会法规禁止基督徒放贷取利,所以犹太人成为维护和扩大基督教王国的荣耀所需要的巨额资金的主要(尽管不是唯一的)来源。尽管教会发布了这样的禁令,但实际上仍然有大量的基督徒放贷人,如卡豪森人(Cahorsins)和伦巴第人(Lombards),而他们得到的利息要比犹太人高得多。不仅如此,一旦负担过重,由于犹太人对地方领主、王室和高级神职人员的绝对依赖,使他们很容易成为随意的紧急征税、没收财产、为群体死亡事件担责,甚至直接取消债务等官方强制措施的牺牲品。随着中世纪的统治者扩张的野心越来越大,他们往往把权力的标记展示在修道院、大小教堂、宫殿和武器上,所以对现金的需求越来越迫切。尽管一直抱怨饱受盘剥且负担过重,但犹太人似乎总是有足够的现金为这些纠缠不休的建筑工头、领班和忙碌的管家开出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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