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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解释道:“就在我们从消防队回家的路上,身穿党卫队制服的卫兵把我们抓起来了。母亲还在家里照顾最小的成员,于是我跟一个德国人说:‘我的小妹妹马纽西亚需要回家,告诉母亲我们被抓住了。’我希望她能与家里其他人一块儿躲起来,但母亲与家人匆匆忙忙地赶来,所以我们都在一起了。我们被带上火车。我们都不说话。我们不知道我们将去往何方,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置我们。我抱紧我的小妹妹,就像抱着婴儿一样。然后,他们就拉开车厢闸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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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于运送“帝国的敌人”的货运车厢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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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离开罗兹隔离区的犹太人当中,也是最后离开隔离区的波兰犹太人当中,拉海尔·弗里德曼25岁,她被送到奥斯维辛二号营-比克瑙那天是1944年8月28日,星期一。拉海尔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见到莫尼克了,不知道他是否在这次遣送行动中被抓捕,是否关押在其他车厢,也不知道他是否躲在隔离区内的某个地方。这对夫妇再也没有机会彼此安慰,甚至都没有机会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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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贝雷克本来可以继续留在罗兹,作为750人的犹太别动队的成员之一,清理和回收所有遗留物资,但他选择与家人同行。他年轻力壮,知道自己能够在苦工营最艰难的环境里帮助父亲沙伊阿活下来。他几乎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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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8月的晚上,同样乘坐最后几班火车离开城市的还有哈伊姆·鲁姆科夫斯基夫妇及另外3名家族成员。有人说他自愿与最后的遣送者同行,希望能够争取到最好的结果。当时波兰其他隔离区早已清空,罗兹的“国王”(他的名字取自犹太祝福语“生命”)也曾设法借助各种手段,让他手下的民众尽可能安全。他的结局到底如何?是命丧毒气室,死在那个他无意中造成数千人死亡的地方,还是命丧集中营,死在谴责他害死无数人的犹太同胞手中。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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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兹隔离区登记在册的超过20万人当中,只有不到1000人幸存。这是纳粹毁灭欧洲犹太人的重大“胜利”之一。尽管被关押在密封的货运车厢里,就像动物那样被送去屠宰场,拉海尔及其家人还是设法待在一起。他们挤在车厢黑暗角落的狭小空间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他们想知道自己被送往何方。拉海尔说:“我们都很害怕,在那密封到无法对外张望的火车里,大家都不敢说话。”车厢里没有任何隐私,罗兹犹太人共同忍受着车厢里迅速满溢的粪桶,随着火车震动偶尔溢出的秽物;四处弥漫的氨气熏得他们眼睛直落泪。他们极度渴望哪怕一点点新鲜空气,他们意识到,如果能站在铁丝缠绕的窗缝旁边,也许会好受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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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火车在奥斯维辛戛然停下,孩子们都在哭闹,老人们都在祈祷。人们在拥挤的黑暗空间中浅浅地吸了口气,他们听到金属门闩解锁的声音,然后滑动门砰然打开,空气涌入车厢。刺眼的光线射入车厢,在极其难听的叫骂声中,人们被棍棒敲打,被推挤进不同的队伍。大家都认为,这是最糟糕的时刻。拉海尔说:“你不会去想。你不会去说。你只会像机器人那样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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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格勒医生当晚又是当值,他站在“站台”旁边,看着他最新鲜的货物抵达。门格勒的妻子艾琳,也是门格勒的独子罗尔夫的母亲,最近刚刚来到营地探望门格勒,这一来就是几乎三个月,因为她染上了疾病,得在设备完善的党卫队医院留医一段时间。艾琳来访期间,丈夫告诉艾琳,他在奥斯维辛的工作如同在前线服役,他的职责同样要靠“士兵般的服从”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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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火车开来时,负责管理集中营的党卫队骷髅部队军官总是会抱怨“新来的货物”货色不好。门格勒很少评论,但他上下打量每一名新来的囚犯,偶尔问几个问题,有时还相当友善,然后指示囚犯走向右边或左边,即走向生存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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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海尔的家人才抵达几分钟就被分开了。目瞪口呆的法伊加紧紧地拥抱着三个最小的孩子,13岁的双胞胎赫涅克和多拉,以及“宝宝”马纽西亚,他们被推挤到一边,而拉海尔及妹妹伊斯特、芭拉和萨拉则被推挤到另一边。每支拥挤的队伍都在缓缓前进,人们焦虑地伸长脖子、抬头张望,想要再看亲人最后一眼,但马上受到呵斥,不得不回到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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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伊阿·阿布拉姆丘克,这位多愁善感、痴迷书籍的知识分子,这位鼓励孩子们学习德语的发明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美好的家庭在波兰的寒风中四处飘散,他和贝雷克被迫走进苦工营的队伍。拉海尔说:“他们走得太远了。我看不到我的莫尼克。我看不到母亲和弟弟妹妹……我看见父亲,他用手势告诉我,他一个人可能熬不下去,但两个人在一起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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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将是拉海尔和姐妹们最后一次看见父母和最小的弟弟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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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幸存者:集中营里三位年轻母亲与命运的抗争 三 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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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的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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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你怀上孩子了吗?”那位声名狼藉的奥斯维辛二号营-比克瑙的医生用德语问道,安嘉·纳坦诺娃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的点名区内,那是1944年10月的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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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发育良好的27岁捷克妇女为她丰满的乳房而感到极度窘迫,她试图以一边手臂遮住乳房,以另一边手臂盖住私处。安嘉惊慌地四处张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愚蠢到自愿跟随丈夫贝恩德来到这个地方。在布拉格以北一小时车程的泰雷津犹太隔离区熬过三年以后,她天真地以为两夫妻会被安置在类似的地方。由于其他家人已被送到东边,她认为两夫妻最好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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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火车穿过比克瑙的“死亡拱门”,缓缓停靠在专用站台时,她意识到自己错了。跟这里相比,泰雷津简直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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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货运车厢的铁门闩被拨开,沉重的木门也伴着不祥的响声被打开。不知所措的男人、女人和孩子跳入夜色中,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仿佛喝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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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嘉说:“我们来到地狱,但不知何故。我们被赶下车,但不知何处……我们担惊受怕,但不知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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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如同狼吞虎咽一般,把一列又一列火车吞进最具效率的纳粹工业化杀人中心,安嘉一开始就感到震惊。在瞭望塔发出的稀稀落落的灯光中,她只听到喧闹的狗叫,只看到抄着短棍的男人,他们在叫骂:“滚出来!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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