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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187 在“纳什维尔号”的舰桥上,麦克阿瑟举着他的双筒望远镜,从漫长弧形海岸南端杜拉格村旁边的白滩,一路扫视到北边塔克洛班附近的红滩。在“纳什维尔号”和登陆滩头中间有太多的船只,他实际上很难看到海滩全貌。他时常放下望远镜,给他的玉米芯烟斗点火,和派驻他旗舰的战争通讯员亲切交谈。他兴致勃勃地给通讯员们讲起他第一次来到塔克洛班时的故事,那时候他还是个刚从西点军校毕业的新来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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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189 下午1点刚过几分钟,麦克阿瑟走下楼梯,来到他的登陆艇上。他身后跟着司令部里的几个主要人员,他的航空兵司令肯尼将军,以及几位他最喜欢的战争通讯员。登陆艇到另一艘运输船旁停下来,接上了塞尔吉奥·奥斯敏纳,他是曼努埃尔·奎松之后继任的菲律宾总统,还有卡洛斯·P.罗慕洛准将,他是驻美国众议院的菲律宾属地代表。登陆艇开向红滩途中,麦克阿瑟笔直地坐在靠近艇尾的座椅上。他拍着萨瑟兰的膝盖说道:“你能相信吗,迪克,我们回来了!”[9]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半,眼前的场景恍如梦境。这话他又向罗慕洛说了一遍。他握着两位菲律宾朋友的手:“好吧,我们来了!”罗慕洛记得他们都这么说了:“所有人都把这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用不同的语气,好像这是表达最深刻感情的最新方式一样。在我们听来这绝不啰唆。它听着就像是华盛顿的告别演说,或者是林肯在葛底斯堡的讲话一样。我们永远也听不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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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191 艇长操纵着登陆艇砰的一声轻轻靠上了岸,放下了跳板。他们距离海岸还有50码。两名通信部门的摄影师走下跳板涉水上岸,以便把这一场景拍摄下来。萨瑟兰扶着麦克阿瑟的胳膊,反复念叨着“我们来了!”——麦克阿瑟也回应道:“是的,你能相信吗,我们来了。”[11]这一行人耐心地等着摄影师架设好照相机。之后,麦克阿瑟戴着飞行员太阳镜和他镶有金穗纹饰的野战帽,走下齐膝深的水里,开始涉水上岸。奥斯敏纳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之后是同行的其他人。拍下这一场面的照片将会出现在全世界的报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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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193 麦克阿瑟踩着浪花走到堆满补给物资的海滩上,无烟火药和棕榈树燃烧的气味填满了他的鼻子,他快步迈向陆地。受命保护他的一个连急忙快步上前,因为这位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一度似乎想要径直走到树林边缘去,而那里可能还有残余的日本狙击手。随后他改变了主意,回头再次和奥斯敏纳握手。“总统先生,回家的感觉怎么样?”奥斯敏纳此时已然热泪盈眶,泣不成声。[12]消瘦憔悴的菲律宾老百姓纷纷围了过来,许多人挥舞着在日本占领的那些年里小心藏着的美国国旗。他们满脸喜悦地欢迎美国军人,高声喊着:“可爱的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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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195 另一个通信小组正在准备一套无线电广播设备并架设广播天线。麦克阿瑟和奥斯敏纳并肩坐在一根倒在地上的棕榈树干上。旁边的一棵树上并排飘动着美国和菲律宾联邦的旗帜。不久,通信队告诉他们,广播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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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197 片刻之后,麦克阿瑟拿起了一支手持麦克风。当他说话时,天空飘起了细雨。这次广播在美国国内进行了现场直播,当时这还是个稀罕事;它也通过移动天线向全菲律宾进行直播,虽然看起来没几个菲律宾人能听到这最初的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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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199 麦克阿瑟还是老样子,用第一人称单数,也就是“我”指代了他指挥下的部队。“菲律宾人民,”他宣布道,“我回来了!蒙全能的主的恩宠,我们的部队再次站在了菲律宾的土地上。”他还号召菲律宾人民起来反抗,打击敌人,而且“向我靠拢!”。[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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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01 这番讲话惹得他手下不少官兵直翻白眼,在他们眼里这又是个麦克阿瑟式的牛皮。你是回来了,难道我们没回来吗?不过这次演讲对菲律宾人的振奋作用完全毋庸置疑。即便他们未能通过广播收听讲话,大部分人也很快就会通过传单或者口耳相传获悉此事。第二天,在塔克洛班市政府的台阶上,麦克阿瑟会给奥斯敏纳总统主持一场更正式的仪式——象征着将国家主权交还菲律宾。问题是他并没有就这份声明与掌握着菲律宾联邦主权的美国国务院和内政部澄清沟通。麦克阿瑟这是在擅自制定美国的亚洲外交政策——这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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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03 10月20日晚,栗田麾下强大的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纵队开进了婆罗洲北部的文莱湾。两艘油轮正在那里等着他们,所有军舰都要从它们身上喝个饱。第二天下午,来自全舰队各舰的摩托艇把舰长和高级军官送到了栗田的旗舰,“爱宕号”重巡洋舰上。在那里,他们得知日吉的联合舰队司令部刚刚发来最终的“捷号”作战命令,并听取了任务简报。他们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军官们被这一计划激怒了,有些人壮着胆子发出质问。如果情况真如上峰相信的那般绝望,那么总司令本人不该亲自前来率领大家参战吗?为什么丰田大将会躲在横滨安全的地下掩体里?如果这次出击是海军的“万岁冲锋”,那么进攻目标不该是美国的战列舰和航母,而不是莱特湾里的运输船吗?大家都受过严格的夜战训练,为什么还要在白天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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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05 栗田最后站了起来,简短回答了这些质疑。突袭运输船队最有希望重创敌人的进攻部队,他说。这可能是打一场全军尽出的舰队决战的最后机会,现在不打,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要么现在,要么就再也不会有。不仅如此,他说,命令就是命令。于是,军官们起立,一齐高呼“万岁!”之后喝下一杯清酒,各自回舰。[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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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07 10月22日早上8点,拥有31艘军舰的栗田舰队从文莱出发,向北开往巴拉望岛。研究了海图并考虑了所有因素之后,他决定让自己的舰队走中路,穿过巴拉望水道,然后是锡布延海和圣贝纳迪诺海峡。比栗田晚7个小时出发的是以西村为首的“C分遣队”舰队,他们将抄近路走南线,通过巴拉巴克海峡、苏禄海、苏里高海峡进入莱特湾。在北方远处,志摩将军的“第二游击部队”将从澎湖列岛的马公港启程南下,他接到的命令很模糊,只是要他跟随西村穿越苏里高海峡。早在10月20日下午,小泽的光杆航母舰队就已经把船锚从濑户内海海底的淤泥里拉了起来,正在出海,准备前往丰后水道的集合点。到10月22日夜幕降临时,参加“捷号”计划的所有舰队全都动了起来。[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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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09 战斗打响前,美军有44艘潜艇在海上作战,其中许多被特地布置在能够截击和观察开往菲律宾东部水域的日本海军部队的位置上。有超过12艘潜艇奉命观察和警戒莱特湾周边海域。菲律宾中部的岛群组成了一道屏障,这里复杂的岛屿地形将任何想要穿越这道屏障的大吃水舰船都限制在了为数不多的航线上。美军潜艇就部署在各个航线的瓶颈上:巴拉巴克海峡、民都洛海峡、贝尔德岛海峡、巴拉望水道,以及吕宋岛西部海面。在研究了海图并考虑了各种因素之后,栗田和他的参谋们选择穿越巴拉望水道,这是巴拉望岛西北沿岸和“危险水域”之间一条可航行的走廊,后者是南海中一片缺乏海图的海域,那里满是浅滩、礁石和暗礁,四百年来一直都是海船的坟墓。栗田和他的参谋们知道他们选择的路线可能会把自己带进美国潜艇的瞄准镜,但是由于接到死命令,以及受到紧张燃油状况的制约,他们也别无选择。[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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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11 10月22日至23日午夜,两艘美军小鲨鱼级潜艇正守候在巴拉望岛西南端。“海鲫号”(Darter,艇长戴维·麦克林托克)和“鲦鱼号”(Dace,艇长布莱登·克拉格特)正浮在水面上,肩并肩,相距只有200英尺。凌晨1时16分,“海鲫号”的SJ雷达屏幕上出现了回波信号。信号位于东南方,距离大约17英里。起初雷达手觉得这一定是云团,但是很快又冒出来许多信号,在屏幕上共同运动。它们只可能是向北直奔巴拉望水道而来的重型战舰。于是麦克林托克拿着手持喇叭,隔着水面向“鲦鱼号”的舰桥喊话:“我们雷达发现目标。上!”[17]于是两艘潜艇四台引擎全开,以19节速度水上航行,想要在敌舰队前方抢占截击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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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16 在夜幕的掩护下,两艘潜艇用无线电发出了日军舰队北上穿越巴拉望水道的报告,并正确估计出舰队拥有至少三艘战列舰。[18]远在澳大利亚的克里斯蒂将军收到了“海鲫号”的第一份电报,他立刻将其转发给哈尔西和其他指挥官。在随后“海鲫号”发出的每一封敌情报告中,日军纵队的舰艇数量都在增加。在下潜之前的最后一次报告中,麦克林托克报称:“至少11艘舰,航向航速不变。”[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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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18 “海鲫号”的航迹推算部门起初推测敌舰队的航速是22节,因此对自己占得攻击阵位的机会持悲观态度。但随着距离缩短,美军发现舰队的航速实际上不超过18节。而且它们将被挤进狭窄水道,其防御性的之字形航行也会受到限制。“我们现在抓住他们了!”“海鲫号”的日志中记载道。[20]当巴拉望岛绿树覆盖的山峰隐约出现在东方微露的晨光中时,两艘美国潜艇潜入了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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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20 日本舰队中的大舰排成两路纵队齐头并进,几艘驱逐舰位于纵队两侧。左侧纵队由“爱宕号”领头。“海鲫号”运动到了能够攻击这一纵队的位置上,“鲦鱼号”则继续向东北方航行了几英里,准备伏击右侧纵队。两艘艇的艇员们都已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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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22 在“海鲫号”的指挥塔里,麦克林托克中校眼睛紧贴着潜望镜,抓住两边的把手转动着方向。在镜头中,敌人军舰从雾气中显出形来,宛如教堂塔楼一般的灰色阴影以均匀间隔排成两列。“海鲫号”几乎就在左侧纵队的正前方。麦克林托克眼看着“爱宕号”向他开过来,直到它在瞄准镜里变得如此巨大,圆形的视场已经容不下它的全长。早晨6时32分,他在“不可能射失”的980码距离上射出了艇首鱼雷管中的6枚鱼雷,随后向左急转,向第二艘舰“高雄号”巡洋舰射出了艇尾的4枚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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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24 “爱宕号”的瞭望哨直到鱼雷快要命中时才发现其航迹。这艘旗舰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它的右舷爆发出4根燃烧着火焰的水柱。数百名舰员可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当场丧命。它的舰首开始下沉,舰体向右严重倾斜。从“海鲫号”的潜望镜中,麦克林托克看见巨大的橘黄色火焰上方腾起滚滚黑烟,中雷巡洋舰的上层建筑完全藏进了一团团的烟雾背后。他还看见日本水兵在甲板上集合准备弃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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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26 在“爱宕号”的舰桥上,栗田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旗舰完了。他没有丝毫犹豫。他告诉舰长:“该走了。”[21]之后他脱掉鞋子,跳进海里,然后向最近的驱逐舰“岸波号”游过去。按栗田自己的说法,他是第一个离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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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28 大约一分钟后,“高雄号”的舰尾附近挨了两枚鱼雷。爆炸摧毁了两根传动轴,海水淹没了锅炉舱,使它瘫痪在水面上。舰员们急忙展开了损害管制,纵队其余各舰则接替了它的阵位并从它身旁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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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30 整个日军舰队此时大幅度右转,以避开看不见的敌人潜艇。但是巴拉望岛海岸就在他们右侧不远处,没有多少空间可供他们规避机动。“爱宕号”被击沉后,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了“大和号”上的宇垣缠将军。随后两个纵队开始加速,并坚决转回40°的主航线上。但这又把他们直接送到了“鲦鱼号”的瞄准镜前。克拉格特中校看着右侧纵队向自己驶来。“鲦鱼号”的鱼雷所剩不多,所以他不得不精心选择目标。他决定放过头两艘舰不予攻击,他的命令被载入了史册:“让它们过去——它们只是重巡洋舰。”[22]但他把纵队的第三艘舰误当成了金刚级战列舰:实际上它还是一艘重巡洋舰,“摩耶号”。当敌舰在1 800码距离上完全暴露出侧舷时,他齐射出了6枚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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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32 几分钟后,“鲦鱼号”的艇员们听到四声确定无误是鱼雷命中的声音,几秒钟后又传来一次震动巨大而且恐怖的爆炸声,声呐员甚至怀疑是不是“海底被炸开了”。之后他们听到一艘大舰解体的声音,铆钉一个接着一个崩落了下来。克拉格特称这是“我听过的最可怕的声音”。[23]他正确地判断出这是“摩耶号”的弹药库被引爆了。这艘军舰变成了一座冲天的水柱和火球,残骸碎片向各个方向飞出去,不断下落,持续了大半分钟。宇垣将军在“大和号”的舰桥上悲伤地看着这一幕,他看见“摩耶号”最后的位置上升起黄色的浓烟,“烟雾散尽后便已空无一物”。[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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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59234 其余大舰不敢停下脚步,继续匆匆向北。但护航的驱逐舰却在这一片海域四处投掷深水炸弹,把两艘潜艇压在水下数个小时。日本驱逐舰还捞救起了数百名“爱宕号”和“摩耶号”的幸存者。栗田将军奋力游过覆满原油的黏糊糊的海面,来到“岸波号”旁,人们把他拉上甲板,给了他一杯威士忌,还有一双白色运动鞋(他原来的鞋子已经扔掉了)。回望“爱宕号”最后所在的位置,他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这艘舰——它在19分钟里沉入了海底。栗田向宇垣发出信号,表示自己想要来“大和号”,把它当作自己的新旗舰。但他和他的参谋部还要再等9个小时才能到达这艘战列舰上,因为此时所有幸存舰艇都必须迅速驶离巴拉望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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