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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83 大兵们渐渐像痛恨敌人一样痛恨这座岛屿。硫黄岛令人“毛骨悚然”,第4陆战师的泰德·艾伦比回忆道:“那简直就像是月球的一部分掉到了地球上。”[58]陆战队员们要在地面挖坑,躲避无穷无尽的敌人炮火,结果却释放出了难闻的硫黄蒸气。硫黄味和腐尸烂肉烧焦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恶臭弥漫全岛,无处可逃。他们想要睡觉时,又会有地蟹从坑底的岩屑里钻出来,在他们身上爬。风和爆炸会扬起细小的火山灰,钻进人们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里。地面摸上去发热,挖得越深就越热。埃尔顿·施罗德把他的罐装口粮埋进他散兵坑底部的地面下。半个小时后再挖出来,“就有热腾腾的C型口粮可以吃了。这是我在这座破岛上唯一能找到的好处”。[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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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85 大约8万部队挤在不足8平方英里的小岛上,硫黄岛堪称历史上人员密度最大的战场之一。再加上双方的火力强度,这就成了可怕的屠场。前线固然最惨烈,但是硫黄岛的后方地域也不是真正的后方。每一名战士都能够指引重炮和迫击炮向岛上的任何位置开火,因此,岛上的所有地方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前线。滚雷般的弹幕犁扫着滩头、散兵坑和指挥所。偶有减弱,也极其短暂。陆战队员们不情愿地承认,敌人有着要命的技术。“日本人是优秀的炮兵,”斯图尔特上校说,“他们每次开火都会有人被击中。”这里没有安全地域,没有后方地域,而且——对于美国人而言——还没有什么天然掩体。施密特将军的第5两栖军司令部位于折钵山北边不远处,是一片被沙袋包围着的帐篷群。据施密特的作战参谋爱德华·克雷格上校的说法,指挥帐篷在整场战役中都会时不时遭到重炮轰击。沙袋掩体越垒越高,但炮击的震动仍然很恐怖。克雷格回忆道,当炮击到来时,“我们就在小小的指挥帐篷里摆出三人纵深防守的姿势,趴在地上,一直保持到炮击结束”。[60]在北面半英里外的第4陆战师指挥所,巨大的320mm栓式迫击炮弹四处落地,天空变成了怪异的红色,细小的尘土弥散在空气中。陆战队的榴弹炮和海岸外的战舰展开了反炮兵压制,但对日军似乎毫无影响,他们重武器轰击的强度一点也没有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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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87 第5两栖军司令部与各个师部和前线之间通过无线电或传令兵保持联系。来自团级和连级指挥官的意见也对施密特将军及其指挥部的战术决策发挥了作用。军部和师部的许多军官和士官都被派到前线去接替那些伤亡人员,承担起了战斗任务。伤员们被救护吉普车或者是人力担架送往南边,卡车、坦克和推土机则向北开去。岛上布满了地雷,威胁无处不在。陆战队员们都学会了在道路上踩着车辆留下的车轮印行走。大型的反坦克雷埋得很深,因此扫雷组并不总能找到它们。但是一旦有坦克或其他重型车辆压上去,它们就会爆炸。施罗德就亲眼看到一辆在2号机场南边扩展道路的卡特彼勒DS重型推土机遭遇了这种事。“发生了可怕的大爆炸,那辆DS就在我眼前消失了,我赶紧寻找掩护。那辆推土机的零件像雨点一样落得到处都是。有些零件至少重1 000磅。司机落在离我大约10码处,愿上帝让他的灵魂安息。”[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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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89 在战役最初5天里,美国海军陆战队平均每天伤亡超过1 200人。海滩和机场周围的平坦地带布满了尸体。直接命中的炮弹会留下弹坑,有些弹坑里散落着10到12名陆战队员的尸块。鲍勃·谢罗德写道,在红滩上方的一层层台地上,“我在太平洋战争中还没见过这样残缺不全的尸体。许多人被拦腰截断,胳膊和腿飞到了50英尺外。一处沙滩上,在离我最近的尸堆远处,我看见一条肠子拖了15英尺长”。[62]军官和士官的伤亡率更高。枪炮军士约翰·巴斯隆曾在瓜岛战役中因表现英勇而荣获荣誉勋章,是蜚声全美的陆战队员,他也在D日当天率队冲往元山1号机场时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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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91 装甲推土机挖出了长长的壕沟,用作坟墓。“我们用推土铲一次埋葬50人,”随军牧师盖奇·霍塔林说,“我们不知道他们是犹太人、天主教徒,还是什么,所以我们说的都是通用的祷告词:‘我们把你交还给大地,由全能的主庇佑。’”[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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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93 军舰在海岸外巡游,驱逐舰和炮艇紧靠着海岸,巡洋舰和战列舰则远一些。前线的陆战队协调官可以通过直达军舰枪炮长的开放式无线电网络呼叫精准的舰炮火力轰击任何目标。问题是舰炮常常单独依靠雷达引导来射击,炮手们只要把坐标参数输入火控系统就行了。在硫黄岛敌我双方阵地犬牙交错的环境下,舰炮射击的效果并不总是很好。尽管如此,根据特纳将军的战报,这次战役中舰炮应召射击任务的次数仍然是“前所未有”的。口径从16英寸到5英寸的高爆弹像雨点般落在元山台地的各处目标上。小型炮艇——用登陆艇装上火箭炮、轻型迫击炮和20mm火炮改造而来——在岛屿西北部海岸巡逻,以火力袭扰敌人阵地。它们还会阻止敌人沿海岸移动,并拦截试图从北面的父岛或其他岛屿前来登陆的小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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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95 在驱逐舰“霍沃思号”上,岸上一名陆战队军官的声音从舰上的大喇叭中广播出来,这样舰上的所有人都可以按要求行动。但由于岛屿常常被浓烟和尘土遮蔽,舰员们难得看到他们的5英寸火炮齐射命中目标。当喇叭里的声音确认“霍沃思号”打中了指定目标时,文书军士詹姆斯·奥维尔·雷恩斯就会感到骄傲:“看,那些杂种在跑!”然后,“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的射击非常棒。效果特别好”。雷恩斯举起望远镜,试图了解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烟尘散尽后,他看见一辆谢尔曼坦克迎着重机枪火力向前推进,一个步兵班则猫着腰跟在后面。在写给妻子的信中,雷恩斯说他得知“霍沃思号”的火炮命中敌人后十分兴奋。“我能为消灭他们一些人做出贡献,我很开心,虽然我觉得你和我都为此做出了牺牲。我觉得这很了不起。能打死他们让我格外开心。我只希望离得足够近,能看到我们的炮弹落地时他们的尸体和尸体碎块飞上天。”但另一方面,雷恩斯也承认,他更愿意在相对安全的“霍沃思号”上观看战斗:“你总不能用绞盘把我拉到岸上去。”[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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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97 日军航空兵对硫黄岛登陆的反应相当弱,这既是由于恶劣的天气,也是由于第58特混舰队对东京机场的空袭压制。很少有日本作战飞机出现在岛屿上空,即使有,大部分也会被在上空巡逻的美军舰载战斗机迅速击落。这段时间只出现过一次成规模的“神风”攻击。2月21日(D+2日)黄昏,大约50架双引擎三菱G4M轰炸机在零式战斗机的掩护下攻击了硫黄岛外海的舰队。“萨拉托加号”航母被3架飞机撞中,舰上123人战死,192人受伤,不得不回珍珠港去修理。护航航母“俾斯麦海号”被一架自杀机撞中尾部,在机库里引发了致命的二次爆炸。舰上的大火失去了控制,它侧翻在海面上,带着218名官兵沉入海底。另一艘护航航母“隆加角号”打掉了4架“神风”飞机,只受到轻伤。还有一艘货船和一艘坦克登陆舰被击中,遭到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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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099 岛上的美军地面部队从来不缺近距离空中支援。有三个军种的飞机来为他们进行轰炸、侦察和扫射——海军、海军陆战队以及陆军航空队。有时候,硫黄岛上空飞机的密度如此之大,简直快要撞上了。每一个小时,都会有一队又一队格鲁曼、沃特和寇蒂斯轰炸机映着阳光飞过来。俯冲轰炸机以70°俯冲角冲下来,向敌人战线后方看不见的目标投下炸弹,掀起冲天火光和滚滚烟尘。低空飞行的战斗机用.50口径机枪的曳光弹扫过日军的火炮掩体,或者在2 000英尺高度上发射5英寸火箭弹。飞行牛仔们的表演很精彩,陆战队员们都同意这一点。但是扫射、轰炸和火箭攻击的效果都不理想,原因和影响舰炮射击效果的一样。大部分弹药打在岛上坚固的山洞和下沉式火炮阵地上毫无效果,飞行员们还要小心翼翼地防止误伤本方部队——双方战线如此之近,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当然,舰载机还是做了很多有价值的事情,比如为炮兵做空中校射,阻止日军在开阔地上运动。但是硫黄岛的战场环境对地面部队和航空兵之间的配合程度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要求,而美军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积累更多经验才能满足这种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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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01 陆战队的对空协调官韦尔农·E.梅基上校在2月24日上岸,他在折钵山北侧的第5两栖军司令部建立了他的通信帐篷。他最终成了硫黄岛上的实际空中指挥官。梅基尝试了一种新的对空协调系统,前线的对空联络官可以叫来飞机空袭仅仅300码外的日军阵地。陆战队的战场观察员搭乘在TBM“复仇者”飞机的后座上,他可以通过开放的无线电频道和地面上的炮兵营联系。日军的防空火力大部分时候都很弱,但有时会突然在意料之外的时间和地点打出来。在长达一个月的战役中,防空火力击落美机26架,重创9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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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03 3月6日,美国陆军航空队第15战斗机大队——包括一队P-51“野马”和P-61“黑寡妇”——入驻1号机场。这些陆军飞行员没有接受过对地近距离支援的训练,但他们都是高水平的飞行员,而且对飞行都有着“野心勃勃”的态度,他们乐意尝试梅基要他们去做的任何事。P-51战斗机的动力足以挂载和投掷1 000磅炸弹,这对硫黄岛北部岩石高地上那些砂岩浮石的打击效果比500磅炸弹大得多。这些“野马”以45°下滑角接近目标,与战线平行飞行,以降低误伤陆战队的风险。装有延时引信的半吨重的炸弹被投进岩石的裂隙或干脆砸进石头中,爆炸的威力大大增加。梅基说,有几次战例令人印象深刻,P-51投下的炸弹“把整个峭壁的侧面炸进了海里,把敌人的山洞、隧道全都暴露在了舰队的直射火力面前”。[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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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05 和营团级指挥官交流时,梅基强调1 000磅炸弹会给他们的部队带来严重的威胁,尤其是在弹着点大幅偏向美军战线一侧时。根据经验,他提出投弹安全距离的码数要和炸弹重量的磅数相同,也就是说,1 000磅炸弹应当用于攻击距离本方陆战队不低于1 000码的目标:“一枚落在你们前方两三百码的1 000磅炸弹可不是玩具。”但是正在岛屿东北岸的岩洞筑垒地域艰苦血战的第4陆战师,则想要让“野马”去攻击直面其战线的敌人阵地。一名营长告诉梅基:“好吧,你就算打到我们,也不会比我们现在挨的打更重。”通过直达飞机座舱的无线电,陆战队员们可以在炸弹投下前一刻寻找掩护。“所以我过去以后就按他们说的进行了空袭,”梅基说,“我们震得很多人牙根发疼,包括我自己。但除了鬼子外,我们没有伤到任何人。”[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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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07 施密特将军关于十日取胜的预言过于乐观了。3月4日星期天——开战整整两个星期——主要战斗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陆战队拿下了硫黄岛2/3的部分,包括全部3座机场,并打垮了栗林在元山高地外围的防线。第5两栖军已有1.3万人伤亡,包括3 000人战死。打得最惨的部队失去了指挥官、军官和士官,之后接替他们的人也伤亡殆尽。在战线东部的关键战场,第4陆战师最终越过了被他们称为“斗兽场”的峭壁包围的海湾。西面的第5陆战师向尼基岭和362B高地推进,遇到了沿岸岩石峭壁上日军的顽强抵抗。在中央地段,第3陆战师向沟壑纵横的高地展开了惨烈的进攻,在令人焦心的9天里只推进了3 000码。“元山蜂巢”那阴暗、可怕的轮廓就在他们前方。这一交战地域面积只有约1平方英里,却有着一千个各式各样的山洞或隧道入口,其下则是极其复杂的地下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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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09 在南面机场周围的平坦地带,后方梯队正把这里逐步建成一座先进的作战基地。滩头的物资卸载已经十分顺利,除了偶尔遭到一阵远程迫击炮或火炮的炮击外,不再有其他任何阻碍。折钵山布满弹坑的山坡上建起了墓地,一排排白色的十字架越来越长。第133海军工程营的“海蜂”们建起了6套海水蒸馏系统。这些高能耗的机器能把海水变成可饮用的净化水,再装进5加仑的水桶送到前线。到3月6日,这些蒸馏器已经足以每天为岛上的每位陆战队员供应3壶饮用水了。与此同时,在日军的洞穴和碉堡里,淡水的存储量却在快速下降,人们已经开始难以忍受干渴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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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11 3月4日,“超级堡垒”轰炸机“蒂娜力量号”(隶属于第9轰炸机大队第1中队)在元山1号机场(美军已将其命名为南机场)紧急降落。这架轰炸机在轰炸日本的任务中受了重伤,若没有硫黄岛上的这条跑道,它就只能在海里迫降了。当它停止滑行并关闭了4台引擎时,大约200名陆战队员和“海蜂”们立刻围了上去。摄影师和电影摄制组拍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幕。这架巨大银色轰炸机的到来是这场战役中一个令人难忘的里程碑,对岛上美军的士气也是个不失时机的鼓舞。它展现了这场岛屿血战的更宏大的目标——在能够轻易轰炸东京的距离上夺取一个航空兵基地。一个月后,第7战斗机司令部的P-51“野马”开始加入向北飞去的B-29编队,为它们的轰炸任务提供战斗机护航。3月16日,一个中队的海军B-24(海军称之为PB4Y)巡逻轰炸机也将开始从硫黄岛起飞作战。当北面一英里半之外还在激战之时,南机场已经开始显出一副忙碌的大型航空基地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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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13 在第5两栖军司令部召开了一场指挥会议后,施密特命令全部三个师在大规模炮击之后全线恢复进攻。3月5日,最筋疲力尽,损失最为惨重的部队被撤回后方集结地域短暂休整,并将补充兵补入那些死伤严重的营。3月6日拂晓前,当炮火准备打响时,这些部队回到了前线。这是整场战役中最猛烈的炮击,所有能用的榴弹炮在海岸外巨舰重炮的支援下进行了长时间的猛轰。根据各炮兵营的报告,这一天的弹药消耗为2 500枚155mm“长汤姆”炮弹,外加2万枚75mm和105mm炮弹。1艘战列舰、2艘巡洋舰和3艘驱逐舰以及各色炮艇还发射了22 500枚舰炮炮弹。目标坐标被设在美军战线前方至少200码处,但还是有很多炮弹危险地落在陆战队员们近旁,有些偏离弹甚至直接落在他们的防线上。飞机也参与了进来,在精准的时间点进行了轰炸和扫射。一如往常,不熟悉的人会怀疑没有人或者活物能够在这凶猛的打击中幸存下来;同样一如往常的是,他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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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15 炮击停止后,突击梯队向敌人的防线扑了上去。在地形允许的地方,谢尔曼坦克会行驶在步兵前方。日军立刻打来了致命的步机枪弹雨;他们的抵抗看上去和先前一样顽强。凶猛的弹雨从碉堡和山洞的入口处喷射出来,以侧射火力覆盖了正在推进的陆战队员。白磷弹落在他们周围,迫使他们卧倒在地并挖掘掩体。先前没有被发现的日军新火力点也从不同角度开火。由于这一地区沟壑纵横,坦克在许多地方无法推进,步兵不得不独自上前。步坦协同进攻的冲击力很快便消解于无形,但是陆战队员们没有退缩,激烈的战斗又持续打了一整天。为了打破僵局,前线部队的指挥官呼叫炮火轰击距离己方阵地仅仅100码的敌人阵地。不少洞穴被炸塌,有些碉堡被用火焰喷射器和炸药拿下,几十名日军被打死。但是守军极少暴露在开阔地上进攻。他们就如栗林将军教导的那样,紧紧依托自己的防御工事和堡垒,通过地下通道网络四处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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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17 战至3月6日日终时,陆战队在沿岸的起伏地带上推进了大约250码,但在大部分地段,其进展不超过50码。在地形最恶劣的战线上,陆战队员们可能只前进了30码——但毕竟总算是有了些进展。突破深度的差异令双方都暴露出了侧翼,形成了突出部,这样美军就有机会向原先无法触达的日军火力点发动侧翼进攻,甚至是从上向下进攻。装甲推土机在难行地段上清理出通路,这样坦克和装有75mm炮的半履带车就能伴随步兵前进了。但是要挖掘出新的供坦克通行的道路并扫清地雷,则尚需时间和耐心,而且所有这些工作都要在敌人的火力之下进行。第4陆战师师长克利夫顿·B.凯茨将军估计高级军官们已经产生了听天由命的感受。“好吧,我们会一直揍他们,”他告诉鲍勃·谢罗德,“他们不可能永远撑下去。我们会不停地压迫他们,直到把他们压垮。不要放弃。”[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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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19 3月7日,施密特将军要各个炮兵营节约炮弹,在前一天早上的烟火秀之后,弹药的存量已经下降到了危险的程度。他命令第5陆战师转向内陆进攻,夺占能够俯瞰海边和北野角周围那一圈可怕防御设施的高地。但是正当第27陆战团准备冲出去的时候,一顿毁灭性的迫击炮弹雨从天而降。2营E连被迫击炮弹直接覆盖,35人或死或伤。这一区域的进攻从一开始就陷于停滞,也就并不令人意外了。在东边的第4师战区,战线后方还有大量的后卫肃清任务要执行,在“斗兽场”和“土耳其门把手”地区,新的日军士兵仿佛黑魔法一般变了出来。这个师的状况糟透了。由于大量军官和士官阵亡,指挥能力大幅跌落。士兵们已经出现了战争疲劳综合征的症状。这个师的连排一级已经出现了补充兵难以协同作战的问题。一份报告指出,“疲劳和缺乏有经验的指挥官的后果已经十分清楚地体现在了部队的战斗方式上”,报告估计第4师的作战效率已经只剩下D日时的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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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21 在“斗兽场”北面,崎岖的岩石山岭和密布低矮灌木的山谷相互交错。第25陆战团继续向内陆进逼,逐步将千田贞季少将指挥的第二混成旅团包围进了一个不断缩小的封闭口袋阵里。眼见日军可能发动突围,甚至是大规模的万岁冲锋,陆战队拉起了成卷的带刺铁丝网,在其间布设了数以百计的反步兵地雷。他们架起各种类型和各种口径的武器,封锁日军进攻的必经之地,他们的轻型榴弹炮和轻型迫击炮也都瞄准了防线前方的无人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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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23 在第3陆战师的战区,向362C高地的推进依然缓慢,这是一处具有特殊战术价值的海角,是高地顶部防御链条的关键一环。唯一一条通往此地的道路需要经过硫黄岛上最为起伏崎岖的地形,日军也已筑好了极其坚固的防御工事。这里的景致并不美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黄味。脚下的地面很热——热到躺上去都会感到难受,再挖个散兵坑就更难受了。然而推进到这一屠杀场的士兵们又不得不挖掘散兵坑,来躲避敌人的机枪、掷弹筒以及反坦克炮。由于没法指望把碾轧性的装甲力量开到这崎岖难行的地形上来,这个师不得不拿出老办法,步兵正面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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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25 在太平洋战争中,美国海军陆战队还从来没打过夜间进攻。他们的条令里没有这条,也没有这方面的训练。但是厄斯金将军最近一段时间来一直认为一个营规模的夜间渗透进攻能够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厄斯金向施密特将军提出了申请,并获准在3月8日破晓前发动这样的进攻。第一步,美军的火焰喷射器——炸药爆破组悄无声息地快速渗透至日军防线后方约500码处。得益于完全出乎敌人的预料,他们在守敌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就炸掉了许多碉堡和洞口。许多日军士兵在睡梦中被打死,有些还死于刺刀之下。破晓时,陆战队员们向这一区域打出了烟幕弹,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第9陆战团3营承担了拿下362C高地的任务,他们起初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了。但是烟幕不仅迷惑了敌人,也迷惑了美军自己。到早晨6点左右,K连的军官们郁闷地发现他们占领的是331高地,不是362C高地,后者还在北面250码远处。这距离不算近,需要越过一处暴露在日军步机枪火力之下的山头。于是,激烈的战斗打了一整天,两个陆战连在此地伤亡惨重。然而,负责率领此次进攻的贝姆上校决定向预定的正确目标继续推进。这是一场血战,打了一整个上午和半个下午,到日落时,这个营最终还是在362C高地顶峰周围建立了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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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27 同日,一样是在破晓前,千田将军被围困的部队展开了突围行动。他们没有发动大规模的万岁冲锋,而是在猛烈的迫击炮、火箭炮和火炮射击之后,明智地沿着整条战线发动了一连串小部队渗透进攻。这些人利用暗夜的掩护,巧妙利用复杂地形悄悄摸了上来。但是第4师的陆战队员们早已做好了防御准备。他们的轻型榴弹炮向日军进攻部队倾泻弹雨,许多来袭者踏响了地雷或者在试图剪断铁丝网障碍时被击毙。大约12名日军渗透到第23陆战团2营的指挥所,但很快都被消灭。第二天早晨,战场上倒卧着650具日军尸体。大曲觉中尉是战役中日军仅有的几名幸存者之一,据他的说法,“土耳其门把手”和“斗兽场”周围地区成了堆尸场:“我见到没有四肢的尸体,数不清的腿、胳膊、手,还有内脏散落在岩石上。”[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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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29 这是地上人和地底人之间的对决,一支住在地面上的军队和穴居人军队的对决。硫黄岛上有许多日军在他们生命的最后几个星期里没有见过太阳。他们听到坦克在头顶上轰鸣,甚至在烈火灼身之前还能听到火焰喷射时的气流声。一名日军指挥官报告说,美军“毁灭了他们面前的一切……他们就像杀灭害虫一般打仗”。[69]当美军陆战队占领了他们地堡的上方,日军有时会引爆炸药,把自己和敌人一同送上西天。这令人心惊胆战地回忆起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西线的“地道式”进攻,或者是美国内战中对彼得斯堡的围攻。埃尔顿·施罗德就亲眼看到仁志村北边的小山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看见许多尸体就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到空中。”[70]在这次大爆炸中,有43名陆战队员非死即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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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2131 在硫黄岛之战的头21天里,医护人员平均每天要处理1 000名伤亡人员。到D+33日,已有总共17 677名伤员被撤到海岸外的医院船或者马里亚纳群岛的医院里。[71]所有人都有理由为医护人员的杰出努力而骄傲,无论是战场上的医护兵,还是在前线急救所、野战医院、海岸外的医院船以及塞班岛和关岛上的医院里工作的人。医护兵和担架手在战场上有求必应,不知疲倦,在敌人的枪口前跑来跑去。医疗兵们顶着被近旁爆炸的炮弹和从头顶飞过的子弹击中的风险,蹲在受伤的陆战队员身旁,打开身上的“三单元”急救包,拿出皮下注射器,用吗啡针缓解伤员的痛苦和减轻炮弹震荡症;把磺胺粉直接撒在伤口上消毒;用止血钳、缝合线、绷带和止血带为伤员止血。如果伤员失血过多,他就会接受静脉血浆注射——这是能降低失血性休克致死率的救命药。血浆瓶被举在手里,或者挂在倒插在地里的步枪枪托上。伤员如果幸运的话,就会有四名担架手迅速赶来,把他送回营里的急救所,一名医疗兵会在那里检查他的伤口并重新包扎。在附近火炮射击的轰鸣声中,他可能会被打一针青霉素以避免感染。一名穿着普通军装和戴着钢盔的牧师会过来,为他们带来安慰、圣水、祈祷,或者是临终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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