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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船已经做好了作战准备。甲板上散乱地堆放了额外备用的煤炭。军官餐厅里也做了大清理,拆掉了所有美轮美奂的家具,不是扔进海里就是扔到锅炉里烧掉了。有一面墙壁上打出了一个洞,以便搬运大炮。在炮塔周围,还有后甲板上冯·莱韦措的作战岗位炮火指挥舱外面,以及其他一些地方,都挂上了厚厚的由棕绳编织而成的毯子,既是为了做额外防护,也是为了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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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不错。昨天他们经过了赤道。自从俘获“梁赞”号以来,他们还没有发射过更多炮弹,甚至都没有看到过什么敌方的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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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他们吃的东西都千篇一律:肉罐头和米饭。通常的早餐:牛奶汤。香烟已经抽完了,不过还有很多的葡萄酒。炎热有时也让人感到压抑。但甲板上的气氛始终不错。一种惊险刺激的感觉让他们全都感到眩晕。他们相信自己的军舰——“埃姆登”号作为分舰队速度最快的舰艇久已闻名,而且他们也相信自己的舰长,那个瘦瘦的、少言寡语的冯·米勒。大家都知道,他军纪严明,一丝不苟。每个星期日,还有随军牧师主持的祈祷活动。做完礼拜之后,军官们总是聚集在一起喝杯波尔特甜酒,在餐厅里打几圈桥牌。每逢德国法定节假日一定会认真庆祝,由乐队来演奏《德国颂》,大家一起为皇帝和祖国山呼万岁。仪表和清洁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次航行中他们雇了三个中国洗衣妇,一日不停地在甲板下劳作,保持所有官兵的制服整洁。船上的这三个中国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是大可怀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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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冯·米勒也明显地严格遵守这场战争的规则。只有参战国家的船只,他才会拦截下来彻底检查。这样做,在这个早晨也使他们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他们拦截住了一条来历不明的货轮。大家都希望有好的收获。等他们靠近了对方,才看清楚这是一条日本的蒸汽船,走马尼拉到澳大利亚这条航线的。今天当然也是日本就有关青岛问题对德国发出最后通牒到了期限的日子,所有人都知道德国不可能接受东京提出的条件,所以在中国土地上和日本开战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纯粹从形式上看,这两个国家还未正式交战,也不会在几小时内就宣战,所以冯·米勒下令让这条船平安无事地通过了。这就是战争规则。一是一,二是二,不能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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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饭的时候,他们闯入了一大群海豚中间。“尽管海豚数量很多,也许有上千条,但他们排成一条笔直的线劈开水面,好像是在列队大游行。在不止一刻钟的时间里,我们尽情观赏了这些皮毛极具装饰性的动物大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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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阳就要落到地平线以下的时候,瞭望台上的水兵看到远处有轮船的灯火。“埃姆登”号小心地避开了。他们很快就能到达印度洋了,在这之前他们不希望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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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炮火的官兵在甲板上睡觉,就睡在他们的大炮旁边的吊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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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繁星满天的晴朗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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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8月25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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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凯莱门抵达哈利奇的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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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他一直难以摆脱错觉,总觉得只不过又是一次演习。这一切都始于布达佩斯,帕尔记得别人如何看着他把行李搬上出租车,以及他穿着轻骑兵的制服——红色长裤、蓝色上衣、淡蓝色刺绣短大衣与长筒皮靴,艰难地穿过东站密密麻麻的人群,好不容易挤上火车,在走道里找到了一个可供站立的空间。他记得那些哭泣的妇女,其中一人差点瘫倒在地,幸好有个陌生人及时搀住了她。随着火车缓慢开动,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是个老翁跟在火车旁奔跑,想再看他儿子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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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燠热但不算太难过的旅程,他抵达了塞本,一如往常,他先向他所属的轻骑兵团报到。接待他的那个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对他说他该到哪里去。当天午后,在明亮的八月阳光下,他前往厄法卢的动员中心,被指定与一名农夫同睡一铺,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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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又是一连串例行性的活动:领取装备,包括马匹与马鞍;领取薪资;还有一场冗长的日常事务简报,不但冗长得令人难以忍受,而且举行简报的房间也热得让不少人都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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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情势开始出现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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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一次夜行,登上一列等待着他们的火车。接着是一场缓慢的旅程,他们在每一个车站都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音乐、火把、葡萄酒、地区代表、旗帜、欢呼——军队加油!加油!加油!”然后他们下了火车,开始首次行军。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任何真正的战争征象,远处没有传来枪炮声或任何别的声响。这场行动仍然有可能只是一场演习。温暖湛蓝的天空下,散发着马粪、汗水与牧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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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凯莱门,今年二十岁,生于布达佩斯,在那里上过拉丁文学校,还在后来成名的指挥家弗里茨·莱纳手下演奏过小提琴。就许多方面而言,凯莱门堪称是20世纪初期中欧都市里的典型人物:游历甚广,学识丰富,风度翩翩,玩世不恭,品味高雅,孤冷高傲,但对女人难以抗拒。他上过布达佩斯、慕尼黑与巴黎的大学,甚至还短暂就读过牛津大学。当他们策马进入奥属加利西亚的主要城镇史坦尼斯劳的时候,作为轻骑兵部队里年轻帅气的中尉(还有什么能够比一位匈牙利轻骑兵中尉来得更帅气?),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女人,而不是战争。只消看一眼当地的女人,他就可以知道这是一座乡间小镇:“皮肤白皙,非常白,而且眼神明亮如火。”(他认为自己看得出这项特点,是因为相比之下,都市女人的眼神都比较困倦、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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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所属的骑兵师抵达哈利奇之后,认为这场行动可能只是演习的遐想才终于遭到了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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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哈利奇的途中,他们遇见了逃亡的农民与犹太人。镇上充满忧惧惶惑的气氛,而且据说俄国部队距离当地不远。凯莱门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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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睡在帐篷里。半夜十二点半警报突响!俄军已来到城镇前方。我想大家都有点儿害怕。我匆匆套上衣服,冲出帐篷外集合。道路上,步兵都列队挺立着。炮声隆隆作响。前方约五百米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步枪声。汽车沿着公路疾驶而过。车辆的乙炔灯在史坦尼斯劳通往哈利奇的道路上排成长长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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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站岗的卫兵之间爬过篱笆,跨过路堤的沟渠。我所在的排等我到了之后,就立刻整鞍备马,准备接受进一步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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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镇上的人纷纷涌出,形成长长的人龙。有人搭乘板车,有人走路,有人骑马。所有人都各自设法逃命,也都尽力携带他们能带得走的东西。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疲惫、沙土、汗水与恐慌,举目所见尽是沮丧、痛苦、患难。他们的眼里满是恐惧,一举一动也都显得胆怯不已:巨大的恐怖压迫着所有人。他们扬起的尘土仿佛附着在他们身上,无法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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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路旁,难以入睡,眼睁睁看着这幅有如炼狱般的景象。甚至还有军用马车混在其间,原野上则可见到撤退的部队、打了败仗的步兵、与部队走散的骑兵。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的装备仍然齐全。疲惫的人群涌过山谷,打算逃回史坦尼斯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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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莱门躺在路旁目睹的景象,就是入侵的俄军与守军初次发生血腥混乱的冲突所造成的后果。如同身在其中的其他人,他对实际发生的事情也只有模模糊糊的理解。许多年之后,才有人将种种印象汇集起来,将之称为兰堡战役。不过,不需要参谋部提出完整报告,大家也看得出奥匈帝国的军队打了一场大败仗,不仅规模极为庞大,而且完全出乎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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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8月28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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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拉·德·图尔切诺维奇在苏瓦乌基遇见一名德国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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