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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33 1914年11月8日,星期日[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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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35 艾尔弗雷德·波拉德在拉巴塞外围挖掘战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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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37 这里其实不需要他们,上头指派他们挖掘战壕,只是为了让他们在收到新的开拔令之前有事可做而已。[53]没有人嘱咐他们要用心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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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39 这里毕竟有许多新颖陌生的事物。现在,西部前线的战事已陷入停滞,只有佛兰德斯还有真正意义上的交火,也就是第一次伊普尔战役。除此之外,交战双方大致上都在忙着挖战壕。这项工作其实没有表面上听起来那么容易,因为事前没有人预见到这种古怪的阵地战,所以这方面他们都没有接受过多少训练,更遑论实际经验。后来,波拉德提到“1914年的战壕非常可怕”:排水与垃圾收集设施都毫无作用,也没有遮蔽或碉堡,只有少数段落搭有屋顶,但顶多只遮蔽得了雨水。这种阵地战的景象前所未见——而这种表面上的空洞平静也是一样。敌人究竟在哪里?这里完全看不到敌人的身影。此外,在这片静谧当中,战争本身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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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41 于是,他们跋涉到这个距离前线一公里左右的地方,确认了四周没有敌军的踪迹,认定他们在这里不太可能遭受威胁后,便开始挖起战壕来。第一天,德军任由他们在毫无掩蔽的情况下(反正那里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提供掩蔽)尽情挖掘,不但在视线之内,而且还是在明亮的阳光下。不过,到了第二天,德军显然忍无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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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43 这是波拉德入伍服役的第三个月。他原本在圣詹姆斯街上的一家保险公司担任职员,但在8月8日下午五点,他走出公司大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了。对他而言,这是个相当容易的决定。一两天前,他和一大群人站在伦敦一座大军营外,看着一队卫兵行军开赴战场。所有人都欢呼大叫,他也一样。不过,看着那些士兵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从他面前走过,手臂规律地前后摆荡,他不禁觉得有一阵感动哽住了他的喉头。他没有像许多人那样因为心中充满自豪而落泪,也不是为当下那一刻的沉重肃穆所感动——毕竟,他的国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战争,这可不是一次远方的殖民地探险,而是足以将全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大战。这场战争不仅威胁要将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而且是承诺要这么做,而这也正是有些人欢呼的原因:因为这场战争代表了一项承诺,承诺巨大而激进的变化将会发生。不过,波拉德之所以感动流泪,却不是因为这个。他的泪水是羡嫉的泪水。他满心想要加入那群士兵的行列。“我怎么能够被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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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45 在许多人眼中,这场战争乃是一项宏大的变革承诺,并且也在不少方面深深吸引了波拉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已受够了自己的工作,甚至有过移民的念头。不过,现在战争降临了。他今年二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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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47 他和其他人排了将近三个小时的队。等到募兵中心的大门终于打开,他和另外一人,一个他在网球俱乐部认识的友人,奋力推挤穿越人群,然后死命冲向募兵中心的大楼,以便抢先登记。毕竟,要是人数有限该怎么办?况且,他们动作要是不快一点儿,搞不好还来不及上前线,战争就已经结束了。(他的哥哥原本也应募成为同一支部队的志愿兵,但后来又以假名加入了另一支部队,只因为那支部队预计会先被派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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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49 波拉德热爱操练,觉得长途行军“很好玩”,而且领到步枪时兴奋得难以自已。“我有武器了。这是一把杀敌用的武器。我想要杀敌。”他私下经常偷偷把玩自己的刺刀,摩挲着刀锋。“上前线的渴望已经成了一股执迷。”他们在军乐队的伴奏下行军穿越伦敦。武器训练包括击发十五颗子弹。出发的命令下达得极为突然,以致他根本没有时间通知父母。他在搭乘火车前往南安普敦的途中,趁着火车经过一座车站的时候,从车窗里丢出一份短笺,上面标注了他母亲的姓名与地址。那份短笺竟寄到了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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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51 经过长久的等待之后,波拉德终于到了前线,在这里挖战壕,连续挖了两天。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腐叶的气味。突然间响起了一阵声音,“听起来像是一列特快列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行驶”,接着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金属爆炸声。在他们前方的地面不远处,他看见了榴霰弹爆破后飘浮在空中的烟雾。波拉德倚身在他的铲子上,看得“着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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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53 我真的身在战火当中了。我兴奋得心跳加速。第二颗炮弹跟着爆炸,接着又是第三颗。战壕前方不远处有一阵骚动。许多人奔跑着。有个人从一旁冲过,呼唤着医生。有人直接中弹。我们中出现了第一个伤亡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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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55 1914年11月9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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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57 恩斯特·冯·莱韦措在科科斯群岛外战死于“埃姆登”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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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59 “埃姆登”号上,这一天的开始就和平常完全一模一样。黎明时分,他们可以看到两个覆盖着椰树林的海岛。大海平静无波。在六点半换岗的时候,他们停机熄火,把“埃姆登”号的锚穿过蔚蓝的海水沉入海底。远远地他们可以看到一片宽阔的水湾,那里有几艘渔船,一个小小的港口,木头搭的码头,还有些低矮的建筑。有一根高大的电线杆从一片绿色椰树林后面冒出了顶,而电线杆的顶部飘扬着一面英国的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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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61 他们到这里来的部分原因正是这根电线杆。他们的想法是摧毁这根发射无线电信号的电线杆,同时剪断这里发电报的电线,借此就可以切断英国在印度洋这个地区的交通线。此外,这里也是一个获取煤炭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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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63 他们一面派出五十人组成的全副武装的登陆部队,全都带着钢盔,穿着白色的裤子和白色的短袖衬衫,分坐三条小艇登陆,很快消失在树林里,一面也开始进行装煤的准备工作。这种时候总是允许船员随便穿任何衣服——反正穿什么最后也总是又黑又脏,一塌糊涂。装煤的时候,船上的乐队也总是会演奏些音乐。可运煤的船“布勒斯克”号在哪里?所有人一边听着不同的快乐的进行曲曲调,一边等着运煤船。而椰树林后面的那根高大的电线杆也轰隆一声消失了。[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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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65 在九点换班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北边有烟雾。他们猜想那是运煤的“布勒斯克”号。一刻钟之后,这艘来历不明的船已经非常近了,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这艘船有四个烟囱,两根高大的桅杆。这肯定是一条敌人的军舰,不会是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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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67 舰长立刻发布了做好战斗准备的命令。警钟当当当地敲响起来。水兵和军官四处奔跑。运弹药的升降机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把一箱又一箱的弹药运到甲板上。箱子被拖到各个地方,打开来,炮弹都上好膛,随时准备发射。他们也给岸上的登陆部队发出了信号,要他们立刻回到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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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69 要让“埃姆登”号的发动机获得充足的蒸汽是需要时间的。当她笔直朝北开去的时候大约是九点半。这是很热、阳光很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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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71 恩斯特·冯·莱韦措站在他通常的岗位上,也就是尾甲板上那个小小的炮火引导台上,就在他指挥的两门大炮后面。透过望远镜他可以看到,那条来历不明的船也沿着和他们平行的航线航行。因为“埃姆登”号在慢慢加速,所以水手们脚下的船身也在抖动。海水也溅过了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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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73 十分钟之后,他们得到了开火的命令。两条船之间的距离到了射程的极限,大约有一万米。三批密集的炮火发射了出去。最后这批炮火看起来是击中了。同时,那艘来历不明的军舰也回应了。敌方的炮弹起先射得太远了,然后又射得太近了,像一把两股叉。当冯·莱韦措和其他人看到炮弹落在水里的情形,他们马上明白,这不是和他们自己的船同一个级别的轻型巡洋舰。因为根据炮弹溅起的水的高度来判断,这起码是15厘米口径的大炮,也就是说,比“埃姆登”号上的火炮要威力大得多。[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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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75 这两条船继续平行着航行。两边都不停地相互射击。烟雾在海面上滚动,扭曲,翻卷,又在海风中飘散开。来自“埃姆登”号的炮火看起来击中了对方,但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效果,只引起了很小的一团火。而他们不知道来历的这个对手正减速靠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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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77 一个最初的痛苦的真相已经大白:战争并非一场紧张而诚实的决斗,最有谋有勇的一方可以取胜;战争最要紧的就是压倒对手,把对手逼到不可能在物质上取胜的地步,借助自己占优势的重量去压倒和粉碎对方。消耗对方。消灭对方。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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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79 到了十点钟,“埃姆登”号第一次中弹了。有一发炮弹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射进了无线电舱。这个舱室就被完全炸毁了。下一发炮弹击中了驾驶舱的附近。再下一发炮弹炸飞了前炮塔,当烟雾飘散开的时候,这门大炮的大部分炮手都被炸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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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8781 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一发炮弹穿过“埃姆登”号没有装甲的那部分船身射进了船舱里,他们所有的电力突然都丧失了。运送弹药的升降机停了下来。炮火指挥中心和各个大炮之间的联系电话线也被切断了。另一发炮弹击中了前烟囱,这个烟囱就朝左舷倒了下来。在灰色烟雾中喷起来的白色雾气说明,一个最重要的蒸汽管道破裂漏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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