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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芙莉德的祖母认为这是好事——反正德国人本来就吃太多面包了。报纸上刊登了措辞严厉的警告,禁止民众把谷物当成牲畜饲料:“把玉米当成牲畜饲料是危害祖国的行为,将会因此受到处罚。”德国人民的营养结构即将出现大幅转变:与其借由吃肉这种迂回途径摄取热量,他们从此以后必须改食蔬菜这种较为直接的摄取方式。(比起将玉米转变为牲畜的肉,直接食用玉米所摄取的热量是前者的四倍。)自此以后,德国人的餐桌上将以蔬菜为主,而不再是肉类。这个地区虽有四分之三的人口都是农民,却不表示他们过的生活都一样。小农夫与农场工人已经开始感受到生活条件的下滑,但大农户仍然过得极为舒适。艾尔芙莉德听说过,尽管在种种禁令之下,有些大农户还是持续用玉米喂食马匹和牛只。这点从那些人的牲畜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牲畜都长得圆圆胖胖,毛皮也光滑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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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大农户和地主还没感受到战争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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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天早餐都吃美味的小麦粉面包,有时候面包里还加了葡萄干和杏仁。此外,还有鸡蛋、香肠、奶酪、熏火腿、熏鹅肉、各式各样的果酱以及其他种种东西。他们随时都有新鲜牛奶可以喝,也可以喝咖啡或茶。他们甚至还会在茶里添加一整匙的果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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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艾尔芙莉德这次对于大农户的生活方式所怀抱的不满与嫉妒却带有一丝良心不安。就某方面而言,她自己也做了危害祖国的行为:她非常喜爱马儿,有时候如果遇到马儿,就会偷偷把她应该自己吃的面包或苹果拿去喂它们。可是现在看得到的马匹已经不像战前那么多了:只要不是农业上直接需要使用的马,都被军方征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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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2月3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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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科尔代在巴黎遇见一位战争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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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顿午餐。这顿午餐上最为引人注目的人物无疑是皮埃尔·洛蒂[5]——他是一名作家、探险家、旅行家,也是法兰西学院的院士。最古怪的人物则是一位西蒙中尉,他在入伍前原本在英国教法语,同时也是一位翻译工作者。至于他的翻译作品,这个嘛,西蒙曾把一本书从英文译为法文,那本书并没有大受欢迎,但内容确实谈及一位德国人(歌德)。这名中尉的文学资历虽然如此薄弱,却还是在这群人当中占了一席之地。他是参与过马恩河战役的退役军人,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一只眼睛,还伤了一条手臂。窗户外面可以见到笼罩于酷寒当中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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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恩河战役带有一种特殊的光环,其中一个原因显而易见:看似无可抵挡的德军在这场战役中受到了阻挡,巴黎因此获救,法国也因此逃过战败的命运。(另一方面,马恩河战役的胜利也掩饰了一件真正令人深感失望的事情——法国在战争开打之初耗费巨资进军德属洛林,却以失败收场。)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马恩河战役的战场完全开放。战区通常严加封闭,平民不但不准进入,连要打电话进去都必须取得特殊许可。(即便是高级别的政治人物也难以造访前线,尽管他们非常热切地想要这么做,因为这样不但对自己的形象大为加分,也可让他们穿上特制的军服。白里安曾经一度走访前线,结果有人误以为他是这个造访团的司机。)然而,马恩河战役的发生地却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的,而且距离巴黎相当近。于是,这场战役的战场也就成了热门景点。许多人都到那里去翻找仍然散落于战场上的战斗残骸。他们搜集尖顶盔、军便帽、纽扣、弹壳、炮弹碎片与榴霰弹的弹片,带回家当作纪念品。至于无法或懒得自行走访战场的人,也可以在特定市场上买到真实的战争纪念品——一篮一篮地在卖,都是刚从现场捡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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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中尉开始叙述自己在那场战役中的经验,也谈及自己受伤的经过。令科尔代感到沮丧的是,围坐在桌旁的大多数人都开始分心,几乎没有人继续听他说话——战争英雄与充满戏剧性的战争故事已经供过于求了。他不禁想起一名双腿截肢的军官所说的话:“没错,现在我是英雄,可是一年以后,我就只不过是另一个残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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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社会气氛还是不容许有人声称自己渴望和平。如果有人提出这种说法,一定会遭到别人的斥责:“可耻!”餐厅里再次座无虚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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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2月6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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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亨利·道金斯坐在金字塔旁写信给他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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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母亲,”他写道,“可惜这星期因为没有邮船抵达,我们未能收到任何信件。”为身处埃及的澳大利亚部队递送信件的邮政服务非常不稳定。他和其他人在三周前收到了他们从去年11月就已经在等待的信件——一次送来了一百七十六袋的邮件。在那之前,什么都没有,然后却是一次突然送来一大堆,以致有些人根本来不及一一回信。现在,又是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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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道金斯倒是收到了家乡的消息。他知道他的家人一切都好,他妈妈带了那对双胞胎姐妹去看牙医,他想寄给一个女孩的花没有寄到,而且澳大利亚的物价上涨了。至于他自己呢,他也过得相当好。不过,他已开始对当前的情势以及埃及感到烦闷:无穷无尽的操练仍然持续,而且他们也遭遇了今年的第一场沙暴袭击。他们仍然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不晓得他们究竟会待在埃及还是继续前往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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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缓缓逼近他们,但尚未进入视觉与听觉的范围内。才一个星期前,英军的侦察机发现奥斯曼部队在西奈沙漠中朝着苏伊士运河前进,而协约国等待已久的攻击行动则是发生于三天前。两个澳大利亚步兵营奉命前去援助当时岌岌可危的伊斯梅利亚,结果敌军很快就被击退了。[7]道金斯和他的许多战友都对那些被派往运河的部队微感嫉妒,在他向他母亲提出的评论中,我们也能够感觉到那种带有些微醋意的轻蔑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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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那边有一点小冲突,不过您在家里无疑会得知所有的消息,说不定还会知道得比我们多。星期四对我们而言是个大日子,因为我们保卫运河的第一支部队在那一天出发了,包括第七营与第八营。威廉·汉密尔顿[8]在第七营,我以前的长官麦尼可少校也在第七营。大家都非常羡慕他们,但我觉得他们在那里应该也没什么乐趣,因为等待那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土耳其人,实在是蛮无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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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则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投注在建造、拆除以及搬运浮桥上。不过,今天是假日,他和另一名军官骑马到古城孟菲斯的废墟去逛逛。令他最难忘的是两座拉美西斯二世的巨大雕像。他在信中写道:“那两座雕像雕刻得非常精美,一定花了许多年的时间才得以完成。”不过,现在已是夜晚,他坐在自己的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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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夏天一定已经过了。在收获的季节之后,希望面粉和小麦的价格会下降一点儿。我觉得颇为疲累,所以就在这里停笔了。我爱你们,威廉敬上。向妹妹们献上我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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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2月12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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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在莫斯科整理她的旅行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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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在莫斯科的私立军医院所待的六个月,为了取得护士证而勤奋用功的六个月(她在实务方面没有问题,困难的是必须以复杂的俄文陈述理论),还有在一座东正教教堂里举办的考试与毕业典礼(那个神父对她的名字发音不太准确,把她叫成了“芙萝朗兹”)。此外,她努力争取进入新成立的第10野战医院服务,由于她的前雇主——那位著名的心脏外科医生——再次出面,她终于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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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姆伯勒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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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这里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我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出发,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医院也还没完全准备妥当。我的护士服、围裙和头纱都已经做好了,而且我还买了一件镶有法兰绒的黑色皮夹克。那件夹克搭配了一件冬天穿的厚羊皮背心,俄语称之为“dushegreychka”,意思是“温暖灵魂的衣服”。我听说我们的医院会在喀尔巴阡山脉的俄奥前线驻扎一段时间,而且我们所有人都必须骑马,因为在那里只有靠着骑马才能建立直接通信:所以,我在旅行箱里添加了高筒靴与黑色皮马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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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苏瓦乌基又再次被德军占领。不过,劳拉·德·图尔切诺维奇和她的家人这次却无法逃走,因为她的双胞胎儿子有一个得了斑疹伤寒,无法出行。她对先生斯坦尼斯劳的思念更甚以往。天气很冷,雪下得很厚。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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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听到一阵骚动,接着看见镇上的一些坏分子四处劫掠,找寻食物,互相攻击、尖叫——真是可怕的景象。向来温顺卑微的犹太人,现在也变得趾高气扬了起来。他们高视阔步、抬头挺胸,看起来仿佛比原本高了不少。我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离开阳台。我觉得我也控制不了自己,不断从阳台跑到孩子身边,又从孩子身边跑到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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