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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787 1915年5月14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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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789 奥利芙·金在特鲁瓦刷洗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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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791 这是个寒冷风大的日子。但可以说是个调剂,因为最近这一阵子都一直是温暖舒适的天气。他们甚至得以在邻近的一片松林里露天睡觉,躺在还没有使用过的担架上。不过,他们之所以喜欢睡在户外,不是因为温暖的天气,而是因为他们占用的那栋庄园别墅——香特露庄园——不但屋里没有家具,而且颇为肮脏。除此之外,他们大多数的医疗设备也都出了问题。由于没有帐篷,也没有像样的厨房,因此他们没有办法收容任何伤员。不过,这座庄园的位置倒是相当好:虽然就在道路旁,却有一座美丽的果园和菜园,附近还有一片迷人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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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793 一如往常,奥利芙·金一大早就起床了。到了八点十五分,她已坐在救护车驾驶座上,准备动身去寻找可供这个地方使用的长凳与桌子。陪伴她的是她的一位上司,运输主管哈利太太。奥利芙·金,二十九岁,澳大利亚人,出生于悉尼,父亲是一位成功的生意人。(她是深受父亲钟爱的女儿,尤其是因为她的母亲在她十五岁那年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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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795 她的成长过程与接受的教育都相当传统,毕业于德累斯顿,课程包括音乐以及绘制瓷器。不过,她自此之后的人生却一点儿都不传统。她的内心存在着两股互相拉扯的力量,一方面对结婚生子怀有正常而天真的渴望,另一方面却又拥有精力充沛而且躁动不安的天性。她在战前的几年间游历甚广,走访了亚洲、美洲与欧洲——尽管身边总是陪着一位女伴。她攀登过墨西哥市东南方海拔5 452米的烟峰火山,是全世界第三个完成此壮举的女性,也是第一个冒险进入其火山口的女性。不过,她总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少了什么东西。她在1913年写的一首诗里,这么祈求上帝:“赐给我一份哀伤……唤醒我沉睡中的灵魂。”她和许多人一样,认为这场战争带来的信息就是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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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797 因此,在冒险精神与强烈爱国心的驱使下,金在战争爆发之后不久随即设法参与其中,而不只是袖手旁观。她采取了1914年当时唯一可让女性参与这场战争的途径:医疗服务。她没有受训成为护士,而是选择担任对于女性而言相当不寻常的驾驶员,由此大概也能够看出她的个性。她驾驶的是阿尔达车厂所生产的一辆大型救护车,是她用父亲的钱买下来的。在这个时候,驾驶汽车仍是一项非常罕见的技能,对女性而言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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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799 金现在服务的机构是苏格兰妇女医院,成立于1914年秋季,是当时受到热情驱使而成立的许多私人医疗机构之一。不过,这个机构颇为特殊,因为其创立者是激进的妇女参政运动人士,而且机构里的人员也清一色都是女性。[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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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01 这个早上金驾驶的是她自己的救护车。车号9862,但她总是称之为“埃拉”(Ella),是英语“大象”(Elephant)的简称。这辆救护车体积很大,相当于一辆小型巴士,足以载运多达十六名乘客。车尾特制的装卸区非常沉重,因此金驾驶“埃拉”的时速极少能够超过四十五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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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03 她们在十点半左右回来。在另一名驾驶员威尔金森太太的帮忙下,金卸下了她们找到的长凳与桌子,竖立在菜园里,然后金与威尔金森太太换下身上的衣服,开始刷洗库房,这里将用作驾驶员的宿舍。她们两人用了几桶水,以刷子与海绵不断努力刷洗,直到地板完全清洗干净为止。她们还想重贴这间库房的壁纸,但这项工作得等以后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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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05 晚餐吃的是芦笋,不但味道鲜美、价格便宜,而且是当季的菜肴。一如往常,她们用餐的时候都会有人观看。由于餐厅的窗户正对道路,因此好奇的路人都会透过窗户看着这群奇怪的妇女:她们不但自愿前来为战事贡献一己之力,而且完全没有男人帮忙。用完餐后,她和其他几个人回房写信,因为邮件明天一早就要送出去。金在信里对她妹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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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07 我认为战争再没几个月就会结束了。幸好那该死的毒气攻击手段没有成功,我相信这项失败对德国一定是一大打击。那些新的防毒面具这么有效,是不是很棒的事情呢?感谢上帝。希望上帝能够让那些残忍的毒气弹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里爆炸,毒死五十万个德国佬,为我们那些遭到残杀的可怜士兵报仇。我也希望上帝能够降下大火或洪水,摧毁德国所有的弹药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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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09 金在她刚刷洗干净的房间里写下这段文字,斜倚在一张暂时充当床铺的不太牢固的担架上。除此之外,房间里唯一的东西就是一张椅子和一部发条留声机。至于那个有着大理石壁炉架的开放式壁炉,则是她们丢弃烟蒂、火柴和其他垃圾的地方。她很喜欢这个房间的壁纸——壁纸上有着褐色的鹦鹉栖息在玫瑰丛里吃着坚果的图案。她又冷又困。属于她的真正的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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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11 1915年5月26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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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13 帕尔·凯莱门在格列博夫卡买了四条白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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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15 俄军真的撤退了。他在过去几天骑马经过一处接一处受损严重的地点,并且看到撤退的敌军留下的所有物品——包括沿路的垃圾以及丧命与濒死的士兵,还有新设立的路标,上面以西里尔字母标示着不知所云的地名。(这条道路在一年前通往的地方叫兰堡,现在改名利沃夫,不久之后又会被改回兰堡。[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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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17 凯莱门对于再次展开行军没有意见,对于俄国侵略军被驱退更是没有意见。不过,在戈尔利采取得重大突破的消息却没有在部队里引起预期的欢欣喜庆。“大家都麻痹了,”他在日记里写道,“对于永无止境的紧张情势已经疲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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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19 他们从昨天起就待在格列博夫卡这座小镇。他和其他轻骑兵一同骑马进入这座小镇的时候,有两件事情令他大感震惊:首先是有一栋房屋的窗户完全没有缺损,而且他还看见窗户里面挂着白色蕾丝窗帘;接着是一个年轻的波兰女子——他对于年轻女子总是特别在意——夹杂在一群士兵与俄军战俘之间一同移动。那个女子戴着白色手套。那双白色手套和那些蕾丝窗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个充斥着脏污与泥泞的世界里,他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忘不了那纯净无瑕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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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21 今天,他听说有人在卖白面包。他已对军方配发的面包厌倦至极,因为那些面包不是太软烂就是已经放得干硬。于是,他去买了四大条面包,并且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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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23 我切开一条面包,还带有微温。浓烈的香气充溢了我的鼻腔。我以近乎景仰的姿态慢慢咬了一口,想要尽力品尝清楚这面包的味道,心中想着这和我在战前习惯吃的白面包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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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25 我集中心思吃着,可是我的味蕾完全认不出这种味道。于是,这条白面包在我口中就像是我从来没吃过的食物一样,其名号和口味都是我以前不曾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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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27 后来,我理解到这条面包和家乡的面包其实一样。改变了的是我。战争为我以前视为理所当然的这种白面包赋予了陌生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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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29 这段期间,罗伯特·穆齐尔一直待在南蒂罗尔。意大利已对外宣战,意大利部队也已越过边界。穆齐尔在日记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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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31 战争。山巅之上。峡谷宁静如昔,仿佛夏季时节的健行。在哨兵构成的安全链后方,你可以一如观光客般自在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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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33 远处,双方用重型火炮互相轰击。间隔二十秒,三十秒,甚至更久。仿佛小孩从远处朝对方丢石头。即使不确定能成功,他们还是受不了诱惑,总想再多丢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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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69835 炮弹落在韦泽纳隘口后方的深谷,窜起的烟雾又黑又丑陋,好像民宅失火一样,整整持续了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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