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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37 米歇尔·科尔代搭火车到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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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39 这是一个秋意甚浓的早晨。米歇尔·科尔代正在一列驶向巴黎的火车上。一如往常,他忍不住偷听身旁乘客的谈话。有些人正在翻阅他们刚买的报纸。其中一人问道:“有什么新消息吗?”另一人的回答很简短:“俄军打了一场胜仗。”科尔代深感讶异。他们难道不晓得,自从德奥联军在5月中旬攻下戈尔利采与塔尔努夫之后,俄军就一直在不断撤退吗?那几句简短的对话,是他从枫丹白露前往巴黎的途中听到的唯一与战争有关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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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41 他想起先前的一次火车之旅,当时他在车站上看见一名妇女正在浏览报纸上的官方战报,她以满足的语气轻呼一句:“我们推进了四百米!”接着,她就谈起别的话题来了。科尔代评论道:“对他们而言,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完全足够满足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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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43 他到了办公室之后,与特里斯坦·贝尔纳通了电话。贝尔纳是他的好友,也是一位成功的歌舞剧作家。他和科尔代一样,对这场战争抱持怀疑态度,谈起当下形势总是语带尖酸。说起东部战线时,他说俄军“总是秩序井然地撤退,德军则是一团混乱地不断推进”。(他说起德军在杜凡与穆兰苏图旺这两个相隔甚远的地方所发动的攻击,认为其中一项攻击行动肯定是个错误,纯粹是因为司令部人员搞混了地名,结果那场不该发生的攻击行动反倒获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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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45 和其他许多人一样,他们两人也知道协约国正准备在阿图瓦与香槟区发动一场大规模进攻。大多数人都对这场攻击行动寄予厚望。由于他们两人知道自己在电话上的谈话很可能被监听,因此他们早已发明了一套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的密语,以便对战事进行讨论。他们假装正在合写一部剧本,谈到日期都以页数伪装。因此,贝尔纳在电话中问及手稿有无增删,他实际上是想问攻击行动日期有没有提前或延后。(一度传言这场行动已经被取消,因此他还提了一个问题:“手稿真的已经被丢进火炉里烧掉了吗?”)贝尔纳问科尔代手稿现在总共有几页,科尔代答道:“十五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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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47 后来,科尔代看了教育部打算在秋季学期开始之前发送给所有学校的一份公告。那份公告要求各科目的教师要以最明确的方式向学生传达有关战争的提醒:“英雄事迹以及从中能够学到的高尚情操”尤其应该受到特别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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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49 同一天,疲累不已的芙萝伦丝·法姆伯勒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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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51 我在早上七点翻身下床。七点半就要开始值班,所以我撑着一颗昏沉沉的脑袋下了楼,双腿仿佛随时可能瘫软下去。和我换班的叶卡捷琳娜因为睡眠不足而脸色苍白憔悴;她正在更衣室外抽着烟。“感谢老天!”她粗声粗气地说,“我总算可以去睡个觉了。”话一说完,她就把烟蒂随手丢到一旁。她目前手上没有伤员需要照料,我相信这段时间对她而言一定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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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53 今天,劳拉·德·图尔切诺维奇乘出租车去她家那栋夏日别墅的所在地走访了一圈。她的心情好些了,德国当局终于批准了她离开波兰返回美国的申请。她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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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55 我们已离开苏瓦乌基一段距离。我正纳闷为什么还没到奥古斯图夫林区,但接着我就知道了原因。树林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坟墓,数不尽的坟墓。我请求司机调头,我受不了那幅景象。可小镇一派荒芜的景象也没有让我好受到哪儿去——房屋都没有了屋顶,没有了窗户,没有了门;也没有了动物,没有了大人,没有了孩子!他们都不见了——全被消灭一空!我特地去和我们的老房子道了别——那座曾属于我们的宫殿!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看到它了,现在我却对目睹了它的破败深感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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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57 1915年9月10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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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59 艾尔芙莉德·库尔来到施奈德米尔郊外的军人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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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61 镇外有座战争公墓,过去六个月来墓地面积在大幅扩张。通往那里的道路穿越了一片深绿色的松林,然后抵达一道装饰优美的大门。艾尔芙莉德和她的同学决定今天去那座公墓看看。艾尔芙莉德的手上捧着一束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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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63 她们看见一个刚挖好的空墓穴,旁边有六把圆锹。艾尔芙莉德把花束抛进那个墓穴里,然后对她的朋友说:“等到某位士兵被埋进这里,他就能和我的花一起安息。”这时,一小支送葬队伍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先是一群手持步枪的士兵,后面跟着一位随军牧师,然后是一辆小推车,上面载着一具朴素的黑色棺材,最后是一小群送葬人员,带着一个大花环。那一小支送葬队伍在空墓前停下脚步,士兵随即列队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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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65 棺材被人从推车上扛起来,一直扛到坟墓前。有人大声下令:“立正!举枪!”那些士兵直挺挺地站着,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棺材被慢慢垂入墓坑。那些士兵脱下头盔,牧师念了一段祈祷文。接着是另一道命令:“上膛!准备!发射!”士兵们在棺材上方齐开了三枪。然后,六个人走上前,拿起圆锹,把土铲到棺材上。土落在棺材盖上,发出沉闷空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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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67 艾尔芙莉德站在那儿,想象着棺材里的人缓缓隐没于不停洒落的泥土下。“现在,他的脸被遮住了……接着是他的胸部,然后是他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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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69 事后,她们询问公墓看守人刚刚下葬的是什么人。“一个空军的士官,”他答道,“基本可以确定是意外死亡。不过这种事情永远说不好,他们有时候会喝太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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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71 1915年9月12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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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73 劳拉·德·图尔切诺维奇从苏瓦乌基启程前往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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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75 这是个寒冷的早晨,天色阴沉,还起了雾。劳拉和孩子们坐上马车,启程前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她的目光不是停留在屋子上,而是在钢琴上——德军士兵在初夏的一场派对上,把那架钢琴搬到了屋外,从此就一直摆在外面。那件原本极为高雅的乐器,现在已被雨水和阳光摧残得不成模样,歪歪斜斜地立在地上,偏向一侧,还断了一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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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77 他们抛弃了那幢宏伟的宅子,但劳拉心如止水。正如屋子里的东西被一点一滴地掏空了,她内心的感情也被一点一滴蚀了个干净。那里虽然曾经是她的家,现在却只是一个充满苦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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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79 直到离开前的最后一分钟,她还在害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害怕会有人突然出现拦下他们。车站满是和他们搭乘同一班火车的德军士兵。孩子们和劳拉还有他们那条名叫达西的白色小狗一起下了马车,然后劳拉与负责在旅途中护送她的上尉见了面。劳拉疲惫不已,因为她前一晚不但睡不着也不敢睡着。不过,那名上尉和他的属下却比她还累。他们连续奔波了六周,那名德国军官甚至累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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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81 劳拉亲自照管行李,确认三件行李全都搬上了火车。接着,她和厨师匆匆话别。劳拉给了她一点儿钱,并告诉她在什么地方藏了一瓶乙醚,可以用来让达西安乐死,以备哪一天没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养活它。他们不可能带着那条狗一起走。它已感觉到这一点,开始显得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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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83 然后,火车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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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0385 劳拉看着厨师消失于视线外。她看着她的一个朋友挥舞着帽子向他们道别。她看着四周萧条荒芜的秋季景色。她看见废墟,看见正在干活的战俘。她觉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但另一方面又不禁感到担心,原因是他们正驶向敌人的国家。东普鲁士。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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