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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波拉德远远不只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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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腔热血,心中感到“一股兴奋激动的情绪,只有橄榄球员冲过对手球员之间企图得分的感觉可以比拟”。他在交通壕里追赶着那些逃逸的德军。他瞥见身穿原野灰军服的身影,随即开枪,但没有打中。最后,他终于恢复理智,开始安排防卫事宜。他的专长是手榴弹,而他喜出望外地发现德军留下了成堆的手榴弹。比起英军的手榴弹,波拉德更偏好德军的木柄手榴弹,一方面是因为木柄手榴弹可以丢得比较远,另一方面是因为这种手榴弹内含的炸药爆炸力比较强,发出的爆炸声也比较大——纯粹就心理效果而言,爆炸声非常重要。他们尽量把手榴弹往身上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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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分钟,德军就重整了队伍发动反攻。这次的交战成了一场手榴弹的决斗。一颗颗手榴弹在空中划出短短的弧线。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持续不止。尘土与灰色的烟雾悬浮在空气中。波拉德脱下头盔以方便投弹,一会儿之后也扯掉身上的防毒面具袋。“砰!砰!砰!砰!”德军的手榴弹若是落在他们的双腿之间,他们就立刻捡起来,丢到战壕外。震惊又意外的德军显然不晓得自己面对的只是区区四名士兵。不过,无论如何,交通壕里的空间也非常狭隘,因此一次只能容两三人参与战斗。假如德军士兵能想到爬出战壕,从旁边的平地绕过来,波拉德的这支小队伍必然会在短短几分钟内遭到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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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捡来的手榴弹消耗得很快。波拉德的一名部下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问他是否该开始后撤。波拉德回绝道:“我一步也不退,雷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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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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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的攻击行动展开得很突然,结束得也一样全无征兆。他们数了数身上的手榴弹,发现只剩下六枚。他和两名部下沿着交通壕往回走,捡拾他们刚刚没拿的手榴弹。他们在途中遇见了波拉德所属连队的士兵前来支援。这些生力军加入之后,他们没有花太多力气就击退了德军下一波的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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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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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下午接下来的时间,波拉德都忙着安排交通壕的防卫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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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仍然维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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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晚降临,终于有其他连队来接替他们。到了这个时候,波拉德已经精疲力竭了。在回程的途中,他们穿越了一条毒气带,但他累得连戴上防毒面具的力气也没有。回到伙房马车的时候,他觉得很不舒服,但喝下一杯热茶之后,他的恶心感就减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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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5月1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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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科庞在豪特许尔斯特上空盘旋了四分半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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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高估了自己,这点毫无疑问。尽管他的飞机还没装上前射机枪,也就是说他完全只能仰赖观察员的武器,但威利·科庞还是决定深入敌方领土,找寻一架能够击落的敌机。今天,科庞觉得自己“刀枪不入”。这是因为他对自身能力的自信——他现在已是一位合格的飞行员,尽管他的战斗经验还相当有限——但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飞机怀有信心。这是一架索普威斯公司制造的1½斯塔特式双翼机,是科庞驾驶过的速度最快也最现代化的机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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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飞越了伊普尔前线。底下一片平静——那座城镇与周围那片原野终于得以从炮火的蹂躏当中获得片刻的喘息。稍往南,英军正在阿拉斯发动一场攻势,而埃纳的贵妇小径周围也有一场激战仍在进行中。[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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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继续朝着东北方向飞行,以仅仅3 000米的高度飞过兰格马克与1914年旧战场的上空。就在他们飞越豪特许尔斯特的广袤森林之际,科庞终于看见了他寻找的对象。他发现了四架德军单座飞机,那四架飞机的高度比他低,但已开始朝着他的方向爬升。他一面试图移至攻击位置,一面注意观察他们——他太过专心了,反而没有注意到从反方向悄悄出现的另外四架敌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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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新手最容易犯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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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敌机发射的第一批子弹射中机身,科庞才发现自己遭到了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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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战争里,或然率是战机飞行员最大的敌人:在天空上可能发生的状况实在太多——飞机容易起火燃烧,结构脆弱,引擎马力不足,保护设施付之阙如,武器也不可靠。他们还没有降落伞[15]。由于飞机引擎没有起动马达,必须手摇发动,所以引擎一旦在空中停摆,就根本无法补救。(空战的高度通常介于3 000至6 000米之间。那个高度的气温很低,不但对身在敞开式座舱里的飞行员而言颇为难熬,更可能因为冷却与润滑系统故障而导致引擎失灵。)令科庞备感折磨的不只有飞机坠毁之后紧接而来的那种寂静,引擎在空中停止运转所带来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寂静,也几乎同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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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少有战斗人员会像1917年春季末期的协约国飞行员那样面临如此高的阵亡率。一般人谈及“血腥四月”都不禁为之变色。德国空军因为飞机比较先进、训练比较精良,又采用了新式战术,因此在空中已逐渐取得优势。这项优势在目前——阿拉斯进攻行动期间——正臻于高峰。过去一个月来,法军撤回了许多损失惨重的飞行中队并进行重建;但英军却选择继续作战,妄想着数量上的优势能够弥补技术与训练上的劣势[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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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是一场大屠杀。英国在过去一个月损失了占总数三分之一的战机。平均而言,英军飞行员在阵亡之前的飞行时数只有17.5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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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科庞现在就差点沦为那些数据的一部分。德军战机射出的子弹成排击中了他的飞机。一块子弹碎片打到拧紧线,反弹之后重击他的头部左侧,但没有造成伤口。尽管如此,这一击却打得他往右一偏,结果操纵杆也随着他不自主的动作而向右偏斜,飞机于是跟着向右飞转。这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如此一来,剩下的子弹就以偏斜的角度擦过机身,而不是直接射入机体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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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庞将这项经验描述为“被铅弹溅了满身”,事后也坦承“身为别人射击的目标,对神经系统实在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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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恐慌当中,他却想起了一名法国飞行员在不久之前给他的一项忠告。像他驾驶的这种大型双座飞机一旦遭到小型单座飞机的攻击,就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不停转向,来回转向。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让敌人难以命中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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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科庞立刻采取这样的做法:转弯、摆荡、扭动、摇晃。而在不规则的盘旋当中一再下降,是难以维持水平飞行的。科庞根本看不清敌人,只是偶尔瞥见一架机身上漆着黑色大十字标志的飞机朝着他俯冲而来,或是翻转爬升以便再次攻击。不过,他倒是听得见敌机的声音,也可以听见他的观察员间歇性地用机枪朝敌机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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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庞回到己方的阵线之后,那四架德军战机便掉头离去,不再追击。这整个过程只历时四分半钟,但他却觉得仿佛过了“一辈子”。在那段短暂的空战中,他总共下降了1 2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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