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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非常大胆,竟敢命令土著护理员为德国白人奉茶,而他们则取走了他们所需的奎宁以及其他药物。不过,那些白人倒是对伤员相当体贴,还拔枪命令他们部队里那些极度兴奋的黑人士兵不准干扰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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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战线的战争虽然都愈来愈残酷野蛮,但在东非交战的白人却经常以格外的骑士风度互相对待。这种同胞情谊不只是战前认为殖民地不该卷入冲突的观念所带来的结果,也表达了他们内心一种同舟共济的感受——因为他们同是这个黑人大陆上的少数白人。[32]整体而言,白人战俘受到的待遇非常好,他们的餐点有时候还比士兵的餐点更佳。在这场战役当中,一度还有一名德国军医越过英军战线,请他们返还一袋他留在那里的医疗器材,结果英军真的把那袋器材还给他,还允许他回到自己的部队。此外,冯·莱托—福尔贝克在战争期间获颁功勋勋章,与他敌对的英军将领还寄了一封措辞有礼的信件向他表达恭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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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左右,布坎南和营里的其他成员——仍然健在的人员——抵达了济瓦尼的营地。他们已经行军并作战了整整二十二个小时,因此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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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星期,他们将会再度攻打同一座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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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哈维·库欣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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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二时三十分。大雨下了一整天——也涌入了许多冷得不停发抖的伤员,浑身满是泥泞与血污。对于有些伤员头部的枪伤,一旦把泥土刮掉之后,才发现只是小伤——但另外有些则是超乎想象地严重。手术准备室仍然挤满了人——我们根本来不及消化大量涌入的伤员。此外,这里缺乏制度的做事方式也令人不禁发狂。传来的消息非常糟糕。史上最重大的战役已陷入一团混乱的困境中,大炮也深陷于泥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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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8月8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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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萝伦丝·法姆伯勒穿越边界进入罗马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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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早上七点开始行军。雨下了一段时间,道路泥泞不已,但她觉得满是丘陵的开阔景色相当迷人,大地的色彩与轮廓在轻柔的晨光中显得朦胧不清。他们走在一座正由奥地利战俘修补的桥上,脚下是普鲁特河,而她也看见他们的帐篷在雨后已经彻底湿透。有些俘虏静静坐着不动,等待着太阳再升高一点,以便晒干他们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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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通过桥上的木板路面抵达对岸之后,他们就身在罗马尼亚了。是什么让他们又满怀了希望?昨天,他们被告知自己将南下进入这个隔邻的国家,医护人员都欣喜不已。一部分纯粹是因为他们终于能离开了,不只是远离向前推进的德军,也远离过去一周以来那幅溃败、士气涣散以及撤退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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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俄国新政府为继续参战而实行的最后一项行动——“自由攻势”[33]——已彻底失败。芙萝伦丝的医疗队属于第八军,这支部队原本看似成功突破了德涅斯特河以南的敌军阵线,却在推进大约三十公里之后即停滞不前。原因不外补给短缺,而且士兵也缺乏热情。士兵们召开会议,提出问题,讨论条件,选举委员会,并且要求享有自行推选军官的权利。逃兵人数大幅增加,许多人更是公然为之。甚至有整个师完全拒绝攻击敌人。令芙萝伦丝感到讶异不安的是,一大部分的士兵其实都不想再继续作战。而且,除了军官以外,他们现在又找到了另一个发泄不满的新对象:女护士。这是因为她们是志愿服务者吗?还是因为她们是女性?或者两种原因都有?无论如何,她们现在发现自己成了嘲笑、咒骂以及性暗示的受害者。芙萝伦丝第一次对己方的俄国士兵感到害怕,并开始远远避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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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边界之后,他们如果幸运的话,就不必再目睹俄军持续崩解的状态了。此外,在边界的另一边,罗马尼亚与俄国的部队已联合开展了一些小型自由攻势,而且就近来的各方消息来看,他们显然取得了一些成果。因此,他们之所以对这次前往罗马尼亚如此欣喜不已,不只是因为他们将因此远离战争,也是因为他们将可借此前往一个能够让他们真正有所贡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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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一片开阔的原野上停下来休息,享用军方配发的一种餐点:“将鱼和肉混在一起,放进一种荞麦汤里,里面还有些奇怪的绿叶子,但绝对不是在甘蓝菜园种出的蔬菜。”太阳高悬于蓝天上,天气非常热。芙萝伦丝听见争辩的声音——内容自然是政治议题。她听到了一些细节:克伦斯基一定会撤换他们崇拜的布鲁西洛夫,说他必须为攻势的失败负起责任。这时又有更多愤愤不平的声音加入讨论,连芙萝伦丝也不禁感到懊恼。不过,她没有卷入那场讨论中,而是和朋友一起外出,打算到河里泡澡取凉。可惜的是,她们找不到比较隐秘的地方,到处都是士兵——于是她们回到原野中的队伍,钻进一辆大马车的车底。她写了几封信后,才听到继续前进的命令。这时已是下午四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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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来到一片又长又陡的山坡,必须停下来等待,因为马儿需要些帮助才能将满载物品的沉重马车拉上山坡。她在日记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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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健壮结实的年轻士兵帮助每一匹马和每一辆马车爬上山坡顶端,过程中不断传来吆喝声,马儿也受到了许多不必要的鞭打。那些可怜的马儿害怕不已,它们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因此也竭尽全力;不过,它们上气不接下气,口吐白沫,满身是汗,显示了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多么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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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况极差,他们在众多山丘之间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穿越一座座的村庄,看着村里那些美丽小巧的木屋,窗户都拉上了窗帘;也经过妇女和儿童身边,他们身上都穿着充满异国风情而且绣着优美图案的服装。她听到一名老妇人因为见到这群军人而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声,芙萝伦丝觉得那名老妇人的说话声令她联想起意大利语。原来这里就是罗马尼亚。他们在一座小镇里停下来,向犹太商人买了些苹果——使用的货币是卢布。鸡蛋没得买,因为全被士兵买光了。他们走进一片美丽的松林之后,夏日的炎热终于感觉比较能够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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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夜晚即将降临,他们于是在一座村庄旁的山坡上扎营。不过,天气热得他们都不想睡在帐篷里,而是将行军床直接架设在露天下。他们的领队取得了一份才三天前的报纸,于是在营火旁大声念给大家听。大部分的内容都涉及俄国首都的政治动荡,芙萝伦丝对那些消息兴趣缺缺。不过,有一则报道却引起了她和其他几个护士的注意:那则报道指出,由于目前情况危急,因此已经成立了完全由女性组成的步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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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知道俄军里有女兵,也实际上遇到过几个女性伤兵。她特别记得其中一人,是她在加利西亚照顾过的一个二十岁女子,因为太阳穴被子弹擦过而留下一道严重的伤口。那名女子一心只想立刻回到战场上去。这个新的女步兵营是在雅沙·巴卡洛娃[34]的倡议下成立的——她来自西伯利亚,出身平凡,原本和她先生并肩作战,后来在她先生阵亡之后也仍然待在军队里。她受过伤,数度获得授勋,并且晋升为中士。报纸的报道引述了她说的话:“男人如果拒绝为国家而战,那么我们就让他们看看女人的能耐。”一个完全由女性组成的营已经在“自由攻势”中参与过作战,当时她们被派往保卫一条被逃兵遗弃的战壕。芙萝伦丝及其他护士都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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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温暖的夜,月亮又大又亮,高悬在繁星点点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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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8月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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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茨·卡夫卡第一次肺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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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弗朗茨·卡夫卡在新公寓内熟睡着。现在,他在华美的申博恩宫侧翼承租了两个偌大、高而宽敞的房间。这真是一处华美的两室公寓:晨曦将高耸、精美的窗户交染成金色与红色,其中四扇窗户正对着“陷于寂静中的庭园,另一扇则面对公园”。房里有电灯、浴室和电话。不过室内潮湿,很难使房间暖和起来(因为现在木炭短缺,无法启用暖气)。但他选择忽略这一点。毕竟现在是夏天嘛。这个公寓应该会很适合他和菲丽丝。再撑一下。等到战争结束。就在上个月,他俩公开宣布再度订婚的消息。婚事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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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新闻主要是敌军在罗马尼亚发动小规模攻势,但一经德军反击施压即告瓦解。佛兰德斯地区只剩下炮击,斯德哥尔摩正在规划准备一场盛大的和平会议——不过会议开不开得成,还是个未知数。整个夏天,停战的传言甚嚣尘上。卡夫卡继续在伏尔塔瓦河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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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醒了过来。不太对劲,他咳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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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身,对周遭的新事物感到兴奋不已(必须一直躺在床上,还真是不自在),不过还是有点心惊。走近窗户,又走近盥洗桌,在房里转来转去,再坐回床头——突然就看到血了,而且一直在出血。这三四年来,我总是在晚上失眠,还得假定不会再出血;因此,我对现在的出血并不特别担心,总算可以睡上一觉了。只希望接下来一整夜别再咳血,让我一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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