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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185 对于安格斯·布坎南而言,战争早在1917年9月就在纳伦尤的一座战地医院里结束了。大约一个星期前,他和第二十五皇家燧发枪营的其他成员接替了一支南非步兵部队。部队在可怕的酷热下已精疲力竭,士兵与脚夫的人数都日益减少。布坎南本身也是疲惫病弱的一员。他在发烧的情况下仍然勉力撑了几天,竭尽全力才得以参加每天早上的集合。不过,他后来终于无法再行走。布坎南被人抬到医院:“我被打败了,彻底被击倒了。”他们对他的状况做了最糟的打算。他躺在一间小屋里等着被后送,先是到林迪,接着搭船到三兰港。一个身穿军服的人走了进来。那是奥格雷迪,这个战区的指挥官,布坎南先前曾经与他共事过。奥格雷迪对他说了些贴心打气的话,并且对事情发展成这么糟糕的状况表达遗憾。后来,“他离开之后,”布坎南写道,“我在那间阴暗的草屋里掩住面容,像个女人一样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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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187 威利·科庞仍在德帕内的医院里。他出现了并发症。截肢的伤口仍未愈合,他的抑郁沮丧也无可缓和。(现在,科庞已获得几乎所有协约国成员国所颁发的勋章,包括葡萄牙与塞尔维亚在内。然而,尽管他向来对勋章深感兴趣,这些勋章却无助于提振他的心绪。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穿上军服佩戴这些勋章,也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和平将会导致勋章市场物满为患。)傍晚,他突然听见嘈杂的尖叫、欢呼与笑声回荡在病房、楼梯井与走廊当中。在他的耳朵里,那些欢悦的声音却幻化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声响,几乎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声叹息,只是受到大幅放大与扭曲而已。停战协议的消息刚刚宣布。科庞的内心一片困惑:“我应当欣喜不已,但我却觉得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我的喉咙。我对未来充满焦虑。我意识到我人生中的一个阶段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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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189 奥利芙·金刚从英国返回萨洛尼卡。(她走访英国是为了申请各项必要的官方许可,以便实现她的下一项重大计划——开设一系列的连锁餐厅,为回国的塞尔维亚难民与士兵平抚苦难与艰辛。)这趟英国之旅令她充满困惑——而且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她一开始颇为怀念萨洛尼卡,但后来却逐渐转变为一股厌恶而且不想回去的感受。不过,她终究还是回去了,而且结果令她喜出望外。她的部队在许久之前就已往北迁移,紧跟着溃败的保加利亚军队。(在最后关头,萨洛尼卡的成千上万名士兵终于被交付一件像样的任务,结果他们到了1918年9月即迫使处境原本就已相当艰难的保加利亚屈服投降。奥斯曼帝国随即跟进,此一连锁反应最后则是随着奥匈帝国的投降而画下句点。)她的两部车辆都已随着推进的部队离开,她的木屋也被搬得几乎空无一物,但她的塞尔维亚友人倒是把她的财物全部精心打包起来。在动身前往贝尔格莱德之前,金检视了她在过去这几年来所搜集的物品。她觉得其中大多数的物品都是“垃圾”,也把许多旧衣服连同成堆的报纸与新闻公报一起丢掉。那一切都属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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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191 温琴佐·达奎拉搭乘于百慕大外海的一艘货船上,正在返回美国的途中。救了他一命的很可能是他的美国公民身份,以及他从来不曾正式宣誓入伍的事实。由于忌惮美国舆论,意大利当局显然无意让他成为烈士,所以他虽然被留在意大利军队里,却再也没有被送回前线。最后,经过种种事件之后,达奎拉终于获准返回美国。他没搭上航向纽约的邮轮,但在美国货船“卡罗琳”号获得了一个床位,而在1918年9月从热那亚出海。他们在直布罗陀载运了一批矿石,然后由于接到德国潜艇活动的消息,船长因此选择经由巴西的航线,虽然距离长了不少,却也安全得多。巴西往北航行的途中,他们在11月的一天夜里看见了一幅不寻常的景象:一艘汽船在夜里点亮全船灯光航行。凌晨时分,他们又遇到了另一艘船,于是以旗号询问对方:“战争结束了吗?”对方的答复极为斟酌:“不是,只是停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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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193 对于爱德华·穆斯利而言,他从君士坦丁堡获释而搭上航向士麦那的船只之时,战争就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处于兴奋与混乱当中,”他在日记里写道,“如数百年般长久的被俘经历逐渐从我身上消失。我外表虽然平静,内心却忙碌得无法思索这段可怕的永恒经历的重大终结。”船上还有其他几个刚获得释放的战俘,与他同舱的乘客也是当初身在库特阿马拉的炮兵,借着装疯才得以重获自由。船只解缆开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君士坦丁堡的形影缓缓消失于夜里,首先消失的是大清真寺的模糊轮廓,最后则是高耸尖塔的锐利线条。穆斯利进入他的卧舱,和他的同伴同坐了一会儿,一面抽烟,一面聆听海浪的声音。他们两人回到甲板上之后,君士坦丁堡已经消失了。唯一看得到的是映照于船尾波浪当中的远方灯光。“那是伊斯坦布尔:永恒、美丽、恐怖之城。”他们两人都静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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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195 保罗·摩内利身在锡格蒙茨黑尔贝格的车站,位于奥地利东北部。他和其他意大利战俘在几天前就已重获自由,原因是他们借着争辩与武力慑服了看守他们的那些满心惶惑又士气低落的卫兵。一切都反了。他的部分同胞到镇上去尽情喝酒以及追逐女子,其他人则是开始计划对维也纳发动一场大突击。手持奥地利武器的意大利士兵在车站巡逻,帮忙维持秩序。不时有满载匈牙利士兵的运兵列车隆隆驶过,而且也不时可以听见枪声。奥地利电话接线员仍然如常从事着他们的工作。摩内利和一小群前战俘聆听着一名奥地利军官——据说是个相当和善的人——向他们翻译停战协议的条文内容,只见他兴奋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一句翻译着。对于自己重获自由,战争又已结束,摩内利深感如释重负,但这种感觉却混杂了一股深切的哀伤。“这将会是我们承继的恶果,或者善果,总之是我们无可摒除的承继物——而我们也将永远受制于我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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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197 [1]她的墓志铭上写着:“在大战期间,不论言语还是行动,也不论在国内还是海外,她都竭力为国家服务,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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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199 [2]在“埃姆登”号的最后一战中,舰上的人员有8名高级军官、29名下级军官和军士、92名水兵、1名平民厨师、1名理发师以及3名中国洗衣工被杀死。可以提到的是舰长卡尔·冯·米勒活下来了,尽管身负轻伤,而且对自己的付出很失望。在被俘期间他受到很大的礼遇和尊敬,得到德国和英国媒体的称赞,后因为健康恶化——患有严重疟疾而被提前释放。战后他避开受审,很有分寸地讲述和书写自己的经历,1923年还不满五十岁时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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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01 [3]此外,“埃姆登”号的残骸在这个珊瑚礁一直搁置到1950年才被一家日本沉船打捞公司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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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03 [4]他认真研读历史的结果,促使他认定协约国当中的几个强权以武力干预俄国情势并不是聪明的做法。英国、法国、美国、日本以及其他协约国成员其实没有真正的计划。他们进行干预的原本目的不是要支持白军,而是要避免他们最大的东方盟友退出战争。一开始,他们的干预行为甚至还在某种程度上受到布尔什维克的鼓励。不过,现在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觉得白军获得的大众支持力量太过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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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05 [5]她在船上最早遇见的一名乘客是玛莉亚·“雅什卡”·巴卡洛娃(参见第496页,1917年8月8日,注*)——她现在正遭到布尔什维克的追捕。巴卡洛娃协助成立的女性部队自始至终都效忠于克伦斯基政权。冬宫遭到攻破的时候,她有一些士兵就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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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07 [6]一个名叫克里斯蒂安·安德烈森的军人,在1916年8月10日被呈报失踪,后来被埋葬于南韦尔维克的德军公墓里(第4区,第140号坟墓)。这个军人有可能是“我们的”安德烈森,但也可能不是。这座公墓邻近于比利时边界,到伊普尔的距离比到索姆河近,而且安德烈森的遗体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会被运到如此北边。尽管如此,还是有两种可能的解释:第一种是法国在战后将许多小型公墓里的死者遗体挖出,迁葬到规模较大的公墓,因此安德烈森的遗体有可能被移到了那里去。(举例而言,这点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多战争公墓都设有万人冢,但又得以列出埋在其中的死者姓名:许多公墓被迁葬之后,都直接把原本个别埋葬的死者遗骸倒入集体坟墓里。这是相当常见的现象。)第二种可能性又与第一种有关:安德烈森的遗体可能是因为上述的迁葬情形而被移到南韦尔维克,但他原本可能被埋葬在协约国阵线内的战俘公墓里。(当时这一区有这类公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克雷斯滕的下场可能是如此:他在1916年8月8日遭俘而被送到北方,但不久之后即告死亡。他可能受了重伤,所以战俘名单没有登录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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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09 [7]那座公墓称为海滩公墓,位于连接凯利亚与苏夫拉的道路上。他的坟墓是第1区H排的第3号墓位。站在那里,可以把石头丢进爱琴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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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11 [8]德·诺加莱斯把“黎凡特人”当成“犹太人”的同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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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13 [9]第一次申请退役请参见第294页,1916年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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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18 美丽与哀愁:第一次世界大战个人史 [:1707367654]
1707375219 美丽与哀愁:第一次世界大战个人史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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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21 11月10日,医院的牧师过来发表了一段简短的演说。现在我们已知道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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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23 我在那段简短的演说期间深感沮丧。那位庄严的老人明显可见地颤抖不已,向我们告知霍亨索伦皇室再也不准戴上德国皇冠,我们的祖国已经成为“共和国”,而且我们必须祈求全能的上帝不要因为这样的改变而收回祂的恩典,也不要在未来抛弃我们的人民。他忍不住对霍亨索伦皇室颂扬一番,向我们提醒皇族造福波美拉尼亚、普鲁士乃至整个德意志祖国的功业。接着,他开始轻声啜泣起来,于是那个小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最深的哀伤当中。我不认为有人能够克制得住眼中的泪水。不过,那位老人又勉力再度开口,开始对我们说,我们现在必须终结这场漫长的战争;而且由于我们输掉了战争,必须任由战胜国处置,因此我们的祖国将不免遭遇严苛的压迫,停战协议也将导致我们必须指望先前的敌人秉持高尚的情操对待我们——听到这里,我已再也无法忍受。我不可能继续待在那里。我的眼前化为一片黑暗,于是我只好摸索着回到宿舍,扑倒在床上,把滚烫的脸庞埋在被单与枕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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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25 接下来的几天极为糟糕,夜晚更惨——我知道一切都毁了。只有呆子——或是骗子与恶棍——才会期望敌人的仁慈。我的仇恨在那些夜里不断增长,痛恨那些造成此一恶果的罪魁祸首。在接下来的那几天里,我体认到自己的使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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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27 我决定成为政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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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5229 ——阿道夫·希特勒,《我的奋斗》,19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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