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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63 简言之,即使是在欧洲的已开发地区,穷人的最高希望或许仍是拥有一份足以糊口的收入、一片遮风挡雨的屋顶和一件足以御寒的衣裳,尤其是在其生命周期最脆弱的时刻,亦即当夫妇俩的子女尚不能谋生,以及当他们进入老年之际。在欧洲的“已开发”地区,人们不再以为自己真的会挨饿。甚至在西班牙,最后一次饥荒也在19世纪60年代便告结束。然而,在俄国,饥荒仍然是生活中的重要危机:迟至1890~1891年,俄国还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饥荒。在日后所谓的“第三世界”当中,饥荒仍然不时可见。相当比例的富裕农民确实正在出现,而在某些国家中,也有一部分“值得尊敬的”技术工人或手工艺人能有多余的金钱,购买生活必需品以外的东西。但是,实际上,企业家和商人所瞄准的市场对象,仍是具有中等收入的人。当时在供销上最值得注意的创新,乃是始自法国、美国和英国,并已渗透到德国的百货公司。波马舍百货公司(Bon Marché)、惠特利万国百货商店(Whiteley’s Universal Emporium)、华纳梅克百货公司(Wanamakers),其顾客对象都不是劳动阶级。拥有众多顾客的美国,已经在筹划以中等价格货物为主的大众市场,但是即使在美国,贫民的大众市场(“廉价”市场)还是少数小企业的专利,这些小企业认为迎合贫民是有利可图的。现代的大量生产和大众消费经济尚未到来。不过,为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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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65 在当时人们还喜欢称为“道德统计数字”的那些领域,进步似乎也是明显的。具备读写能力的人数显然在增加。在拿破仑战争爆发之初,每一个英国居民每年大约寄两封信,但是到了19世纪80年代上半期,却增加到42封,这不是文明进步的指标吗?1880年时,美国每月发行1.86亿份报纸杂志,而1788年时却只发行33万份,这不也是文明进步的指数吗?1880年时,参加英国各种学会进修科学的人数或许是4.5万人,大约比50年前多了15倍,这又是不是文明进步的指标呢?无疑,若以十分可疑的犯罪统计数字,和那些希望(很多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希望)谴责非婚姻性行为的人随便猜度出来的道德品质来看,自然会显示出较不确定或较不令人满意的趋势。但是,在那个时期,“先进”国家中随处可见自由立宪制度和民主趋向,这能不能视为与当代不寻常的科学和物质胜利互补的道德改进迹象?英国国教主教和历史学家克赖顿(Mandell Creighton)宣称:“我们一定要假定人类事物已在进步当中,正如自来撰写历史所根据的科学假设一样。”当时有多少人会不赞成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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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67 在“已开发”国家中,很少有人不赞成。不过有人或许注意到,即使是在世界上的这些部分,也是相当迟才有这样的共识。在世界的其余地方,即使有人曾想到过,当时的大多数人也是甚至根本无法理解这位主教的主张。新奇的事物,尤其是城市居民和外国人从外面引进的新奇事物,是干扰古老习惯的事物,而非带来改进的事物。而实际上,它所带来的干扰已被证明是不可抗拒的,而其带来的进步却又薄弱得无法取信于人。世界既不是进步的,也不应被认为可能会进步:这种观点同时也是“已开发”世界中坚持反对19世纪的罗马天主教会所力主的(参看《资本的年代》第六章)。至多,如果光景不好不是由于饥荒、旱灾和时疫等自然或神力的狂妄行为,则我们可望借着回复到以前不知为何被遗弃的真实信仰(譬如说:《古兰经》的教义),或借着回复到某种公正和秩序的真实或想象中的过去,而恢复人类生活预期的标准。无论如何,古老的智慧和古老的习惯是最好的,进步只意味着年幼的人可以教训年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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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69 因而,在先进国家以外的地区,“进步”既不是明显的事实,也不是具有真实基础的假设,而主要是外来的危险和挑战,那些因它而受惠或欢迎它的人,是一小撮统治者以及认同外国和反对宗教的人。那些被北非的法国人称为“文明者”的人,正是那些断绝与其过去及同胞的联系的人。他们如果想要享有作为法国公民的好处,有时便得被迫处于这样的自我隔绝境地(比如说在北非得放弃伊斯兰教律法)。而许多新兴社会主义政党将会发现,甚至在与欧洲进步地区相毗连或被进步地区所环绕的落后地区当中,也很少有几个地方的乡间居民或零星的城市贫民,愿意追随明确表示反传统的现代化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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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1 因而,世界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在较小的那部分,“进步”是自身产生的;在大得多的另一部分,“进步”却是以外国征服者的姿态闯进来的——一小撮当地的通敌者帮着它闯进来的。在第一部分当中,甚至一般大众也认为进步是可能的、可取的,而且在某些地方,进步正在发生。在法国,任何准备在竞选中拉票的明智政客和重要政党,都不会自称为“保守派”。在美国,“进步”是全国性的意识形态。在19世纪70年代拥有成年男子普选权的第三大国德意志帝国,自称为“保守的”政党,在这十年的选举中所赢得的选票还不到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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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3 但是,如果进步真的这么强有力,这么普遍和为大家所喜爱,那么我们该如何解释人们为什么不太欢迎甚至不大愿意参与呢?这种不愿意,只是由于过去的重负吗?(这种重负将以不均匀但不可避免的方式逐渐从还在它下面呻吟的那些人的肩膀上卸下。)一座资产阶级文化特有的殿堂——歌剧院不是很快就将利用橡胶业所赚得的赢利,在亚马孙河上游1 000英里的马瑙斯(Manaus)兴建起来吗?[这个地方位于原始的热带雨林区内,因发展橡胶业而被牺牲的印第安人,根本没有机会欣赏到威尔第的《游吟诗人》(Il Trovatore)。]成群好斗的拥护维新者,如墨西哥名副其实的“科学家派”(científicos),不是已经主宰了他们国家的命运,或者预备像奥斯曼帝国同样名副其实的“团结进步委员会”(Committee for Union and Progress,通常称为“青年土耳其”)一样,主宰他们国家的命运?日本不是已经打破它好几个世纪的孤立,接受了西方的习惯和思想,并将其本身转化为现代强权吗?(它的强大力量,不久便由军事胜利和对外扩张具体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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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5 不过,世界绝大多数居民对西方资产阶级所推举的生活方式的拒绝,却比成功模仿它的企图更值得注意。于是,第一世界那些征服成性的居民(当时尚能将日本人排除在外)自然会推导出下列结论:基于生物学上的差异,大多数人类都无法达到理论上只有白人(或者,更狭义地说,具有北欧血统的人)能够取得的成就。人类可区分成不同“种族”的观念,几乎和“进步”的想法一样深入这个时期的意识形态。在万国博览会(World Expositions)这个歌颂进步的伟大国际庆典中,有些“种族”是位于科技胜利的摊位,有些则是做配角的“殖民亭”或“土著村”。甚至在“已开发”国家中,人们也日渐被分成两类:其一是拥有充沛精力和优秀才能血统的中产阶级;其二则是因为基因不良而注定低人一等的懒惰大众。生物学自此开始被某些人用来作为不平等的解释,尤其是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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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7 可是,诉诸生物学的这个事实,也使那些改革者的失望变得更加戏剧化,那些改革者企图实施其国家现代化的计划,却遭到其同胞的漠视和抗拒。拉丁美洲诸共和国的理论家和政客,认为其国家的进步有赖于“亚利安化”(Aryanization),亦即经由异族通婚而使其人民越来越“白”(巴西),或实际上以引进欧洲白人的办法来替换现有人口(阿根廷)。无疑,这些统治阶级都是白人或自以为是白人,而其政治精英中的欧裔非伊比利亚姓氏也开始不成比例地增加。但是即便在日本,虽然今天看起来不大可能,但在那个时期,“西化”似乎困难重重,以致有人以为:想要完成西化,只有注入我们今天所谓的西方遗传因子(参看《资本的年代》第八章和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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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79 这类借用伪科学胡乱加以治疗的政治医术(比较本书第十章),使得作为普遍愿望的进步与其实际的不规则进展之间的对比,更加戏剧化。只有某些国家似乎真能以不等的速度,将其自身转化为西方式的工业资本主义经济、自由立宪政府和资本主义社会。甚至在许多国家和社群当中,“先进的”(一般而言也是富有的)与“落后的”(一般而言也是贫困的)人中间,也有一道鸿沟。当那些生活在中西欧,处境优越、受过教育而且业已被同化的犹太中产阶级和富人,面对从东欧贫民窟逃向西方的250万同胞时,便会有此感觉。这些野蛮人真的和“我们”是同一种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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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81 由于进步世界内外的野蛮人,其数量如此之多,以致进步只局限于极少数人当中,少数可以控制野蛮人而使文明得以维持的人当中。穆勒(John Stuart Mill)不是说过吗,“只要其目的是为了改进野蛮人,则专制政府便是对待野蛮人的正当政府形式。”但是,进步还有另一个更深刻的难题:它会把大家带到哪里?就算世界经济的全球性征服——这项征服越来越倚重科学与技术的向前推进——的确是无可否认的,是普遍的、不可逆转的,因而也是无可避免的,就算到了19世纪70年代,想要阻止它们甚或减缓它们的企图也越来越不切实际,越来越归于沉寂,甚至那些致力于保存传统社会的势力有时也已经尝试使用现代社会的武器来达到这个目的——如同今日那些使用电脑和广播节目传播《圣经》的教义者;就算代议政府所代表的政治进步和读写能力普及所造成的道德进步会继续下去,甚至会加速进行,然而,进步果真会把我们带向穆勒所谓的文明的跃升吗?年轻的穆勒曾经明确指出,这个进步的世纪应是:一个更完善的,更明显拥有人类和社会最佳特质的,更臻于完美的,更快乐、高尚和聪明的世界,甚至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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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83 到了19世纪70年代,资产世界的进步已到了可以听到比较富有怀疑、甚至比较悲观的意见的阶段。而且这些意见又因19世纪70年代种种未曾预见的发展而得到加强。文明进步的经济基础已经开始动摇。在将近30年史无前例的扩张之后,世界经济出现了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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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88 帝国的年代:1875~1914 [:1707375823]
1707376289 帝国的年代:1875~1914 第二章 经济换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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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93 合并已经逐渐成为现代商业体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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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95 ——狄西(A.V.Dicey),190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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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97 任何资金和生产单位之所以合并,都是为了尽可能减少生产、行政和销售成本。其着眼点在于借着淘汰毁灭性的竞争,而取得最大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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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299 ——法班公司(I.G.Farben)创办人杜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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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01 (Carl Duisberg),1903~19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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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03 有几次,资本主义经济在科技领域、金融市场、商业和殖民地等方面,已经成熟到世界市场必须极度扩张的程度。整个世界的生产,将提升到一个新的、更包容一切的层次。在这个时候,资本便开始进入一个剧烈增长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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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05 ——赫尔方德[I.Helphand (Parvus)],19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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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09 1889年,也就是社会主义者国际(Socialist International:第二国际)成立的那一年,有一位著名的美国专家在对世界经济做过通盘考虑之后指出:自1873年起,世界经济的特征便是空前的骚动和商业不景气,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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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311 它最值得注意的特色,是它的普遍性。它既影响到牵涉战争的国家,也影响到维持住国内和平的国家;影响到拥有稳定通货的国家,也影响到通货不稳定的国家……影响到奉行自由交易制度的国家,也影响到其交易多少受到限制的国家。它在像英国和德国这样的古老社会当中是令人叹息的,在代表新社会的澳大利亚、南非和加利福尼亚也是如此。对于贫瘠的纽芬兰和拉布拉多(Labrado)居民而言,它是难以承受的灾难;对于阳光灿烂、蔗田肥沃的东、西印度群岛居民而言,也是难以承受的灾难。同时它也没有使居于世界交易中心的人更为富有,然而通常在商业波动最剧烈和最不稳定的时刻,他们的获利也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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