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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71 无疑,这是有历史原因的。在拥有古老强大的(世俗)左翼政治传统(如共和、民主和激进等)的地方,社会主义似乎是这项传统的自然延伸。在左翼显然是一支庞大力量的法国,那些乡间草根知识分子和共和价值观念的斗士——小学教员——颇为社会主义所吸引。而第三共和国的主要政治集团,也在尊重其选区理想的动机下,于1901年将自己命名为共和激进和激进社会主义党(Republican Radical and Radical Socialist Party,它显然既非激进,也非社会主义)。可是,社会主义政党之所以能从这样的传统当中汲取力量,如前所述,只是因为即使它们认为这些传统已不够用,它们也赞成这些传统。因而,在那些选举权受到限制的国家,它们对于民主投票权的强力抗争,便得到其他信仰民主主义者的支持。由于它们是最不具有特权的阶级政党,自然会被视为对抗不平等和“特权”的主要旗手,自美国和法国掀起革命的那刻起,这项抗争对于政治激进主义便极其重要。而在当时更是如此,因为它从前的许多旗手,如自由派中产阶级,如今已跻身特权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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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73 社会主义政党因其作为绝对反对富人的政党的身份而受惠更多,它们所代表的阶级,无一例外全是穷人,虽然照当时的标准来说不一定是非常穷困。它们以不绝的热情公开指责剥削、财富和财富的日渐集中。于是,穷困者和被剥削者,即便不是无产阶级,也可能会觉得这个政党跟他们意气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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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75 第三,社会主义政党几乎在定义上便是献身于19世纪那个关键性概念——“进步”的政党。它们(尤其是马克思派)坚信历史必然会朝向更好的未来迈进,这个未来的确切内容可能并不清楚,但是一定可以看到理性和教育、科学和科技的加速胜利。当西班牙的无政府主义者在想象他们的乌托邦时,他们脑中浮现的是电气和自动处理垃圾机。“进步”,如果只作为希望的同义词,是那些财产很少或没有财产的人所渴望的;而资产阶级世界和贵族文化近来对“进步”的质疑(见下),更加深了“进步”与平民和激进政治的联系。社会主义者无疑已从“进步”的声誉中受惠,从所有信仰进步的人,尤其是那些在自由主义和启蒙运动传统中成长的人中受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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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77 最后也最奇异的一点是:作为局外人和永远的反对党(至少到革命时为止),给了他们一个有利条件。由于他们是局外人,他们显然由少数分子那儿吸引到比统计数字多得多的支持。这些少数分子的社会地位在某种程度上是特殊的,例如大多数欧洲国家的犹太人(即使他们是舒适的资产阶级也不例外),以及法国的新教徒。由于它们永远是反对党,未受统治阶级的污染,它们可以在多民族的帝国中吸引受压迫的民族,这些民族可能是基于这个缘故才集合在红旗之下。如我们在下章中将看到的,沙皇帝国的情形显然如此,而其最戏剧化的例子是芬兰人。正是这个原因,使芬兰的社会主义党在法律许可它接受选票时,便立刻收到37%的选票。1916年,它获得的选票更增加到47%,成为该国事实上的全国性政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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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79 因此,名义上是无产阶级的各政党,其所获得的支持在相当程度上可超越无产阶级。在出现这种事实的地方,一旦情况合适,便可轻易地将这些政党转化为执政党。事实上,1918年后也的确如此。然而,要加入“资产阶级”的政府体系,则意味着必须放弃革命分子,甚至激进反对分子的身份,然而在1914年前,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也确实得不到公众支持。第一位加入“资产阶级”政府的社会主义者是米勒兰(Alexandre Millerand,1899年),米氏后来成为法国总统。虽然他当初加入“资产阶级”政府的借口,是想在紧迫的反动威胁之下团结维护共和,但他还是被郑重地逐出这个全国性和国际性的运动。在1914年前,没有一个严肃的社会主义政治家会愚蠢到犯他那样的错误。(事实上,在法国,社会党一直到1936年才加入政府。)在大战之前,从表面上看,这些政党始终是纯粹而不妥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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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81 然而,我们必须问最后一个问题:史学家能单就他们的阶级组织(不一定是社会主义的组织),或是单就劳动阶级聚居区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模式所表现的一般阶级意识,来撰写工人阶级的历史吗?答案是肯定的,但前提是他们必须自觉是这个阶级的一分子,并以这个阶级的模式行动。这种意识可以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进入完全始料未及的区域。譬如说,在加利西亚失落的一隅,极度虔诚的犹太哈锡德教派(Chassidic)织工,曾在当地犹太社会主义者的协助之下进行罢工。可是,许多穷人,尤其是最穷苦的人,并不认为他们是无产阶级,其行为也不像无产阶级。他们自认为属于注定贫穷的一群,是被遗弃者、不幸者或边缘人。如果他们是来自乡间或外国的移民,他们或许会聚居在可能与劳动阶级贫民窟重叠的区域,但他们聚居的区域更容易为街道、市场,以及被合法或非法的无数小巷弄所主宰。在这样的区域中,贫苦的家庭苟延残喘,他们中只有某些人真正从事赚取工资的工作。对他们而言,重要的不是工会或阶级政党,而是邻居、家庭、可以给他们好处或提供工作的保护人、宁愿推卸责任也不施压的政府官员、教士,以及同乡——任何一个可以使他们在陌生的新环境中把日子过下去的人、事、物。如果他们属于古老的内城庶民,无政府主义者对于下层世界的赞赏,并不会使他们更为无产阶级化或更具政治性。莫里森(Arthur Morrison)所著的《雅各的一个孩子》(A Child of the Jago,1896年)的世界,或布鲁昂(Aristide Bruant)的歌曲《巴黎拜尔维区和米尼蒙当区》(Belleville-Ménilmontant)的世界,除了都对富人怀有愤恨感之外,均不是阶级意识的世界。英国杂耍歌曲中的世界[如艾伦(Gus Elen)所唱:攀上梯子拿个望远镜/我们可以看见苦役者沼泽(Hackney Marshes)/如果中间没有隔着这些房子],那个讽刺、嫌恶、冷淡、怀疑、听天由命和不关心政治的世界,更接近于自觉的工人阶级世界,不过它的主题,如岳母、妻子和无钱付房租,却属于任何在19世纪都市中备受压迫的群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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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83 我们不应该忘记这些世界。事实上,矛盾的是,它们之所以未被遗忘,是因为它们比标准无产阶级那种可敬、单调而且特别狭隘的世界,更能吸引当时的政治家。但是,我们也不应该拿它和无产阶级的世界进行对比。贫穷老百姓的文化,乃至传统的被遗弃者的世界,已逐渐变成无产阶级意识的一部分,一个它们共同的部分。它们彼此承认,而在阶级意识及其运动的强势地区(例如柏林和海港汉堡),前工业时代的贫穷世界也能与它取得一致,甚至鸨母、窃贼和买卖赃物者也会向它致敬。虽然无政府主义者不这么想,但他们确实没有任何特有的事物可以贡献给它。他们确实缺乏积极分子的永久斗志,更别说投入;然而,如任何积极分子都知道的,这也是任何地方的大部分一般劳动阶级的共性。激进分子对于这类死沉的消极和怀疑态度,有说不完的抱怨。既然一个有意识的工人阶级正在这个时期成形出现,前工业时代的平民遂被吸引进它的势力范围。如果他们没有被吸引进它的势力范围,那么他们便会被历史所遗漏,因为他们不是历史的创造者,而是真正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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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88 帝国的年代:1875~1914 [:1707375827]
1707376889 帝国的年代:1875~1914 第六章 挥舞国旗:民族与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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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93 快逃,祖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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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95 ——意大利农妇对其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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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97 他们的语言已变得复杂,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识字。他们读书,或者至少学习从书中获取知识。文学语言的词汇和习惯语法以及拼字而得的发音,往往战胜地方语言的惯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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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899 ——威尔斯,19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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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01 民族主义攻击民主政治,破坏反教权主义,与社会主义斗争并逐渐损害和平主义、人道主义和国际合作主义……它宣称自由主义的方案已告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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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03 ——罗柯(Alfredo Rocco),19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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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07 如果劳动阶级政党的兴起是政治民主化的一个重要副产品,那么民族主义在政治活动中的兴起则是另一个。民族主义就其本身而言,显然不是新鲜事(参看《革命的年代》《资本的年代》),可是,在1880~1914年间,民族主义却戏剧化地向前大大跃进,而且其意识形态和政治内容也都发生了改变。这个词汇本身便说明了这些年的重要性。因为民族主义(nationalism)一词在19世纪末首次出现之际,是用来形容若干法国和意大利的右翼思想家群体。这些群体激烈地挥舞国旗,反对外国人、自由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而支持其本国的侵略性扩张,这种扩张,行将成为这些运动的特色。也就是在这段时期,《德国至上》取代了其他竞争歌曲,而成为德国事实上的国歌。虽然民族主义一词最初只是形容这个现象的右翼说法,它却比1830年以来欧洲政治家所采用的笨拙的“民族原则”(principle of nationality)一词更为方便,因此,它逐渐被应用于所有以“民族奋斗目标”为政治活动极致的那些运动,亦即所有要求自决权的运动,也就是促成某一民族群体形成一个独立国家的运动。在本书所述时期,这种运动的数目,或自称是代表这项运动发言的领袖人数,以及其政治重要性都有显著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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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09 各式“民族主义”的基础都是一样的,即人民愿意在情感上与“他们的民族”认同,并以捷克人、德国人、意大利人或任何其他民族的身份,在政治上进行动员。这种自发情绪是可以在政治上加以利用的;而政治的民主化,尤其是选举,则提供充分动员它们的机会。当国家在进行这类动员时,它们将这种情绪称为“爱国心”;而出现在已经确立的民族国家中的原始“右翼”民族主义,指的乃是政治极右派对爱国心的垄断,他们可借此将所有异己归类为某种叛国者。这是一种新现象,因为在19世纪大半时期,一般人是将民族主义与自由激进运动混为一谈,与法国大革命的传统混为一谈的。除此之外,民族主义并不特定和政治光谱上的某个颜色认同。在那些尚未建立自身国家的民族运动中,有些是与右翼或左翼认同,有些则对右翼和左翼都漠不关心。事实上,如前所述,有些运动(颇为有力的运动)虽然实际上是在民族的基础上动员男男女女,但却是意外造成的,因为其主要诉求是社会解放。虽然在这一时期,民族认同显然已是,或已变成各国政治的一个重要因素,但若说民族诉求与任何其他诉求是矛盾的,那就不对了。民族主义的政客和其对手,自然是会支持一种诉求排斥另一种诉求,好像戴了一顶帽子之后便不能同时戴另一顶帽子。但是,历史事实却非如此。在本书所谈论的这个时期,一个人大可同时是具有阶级意识的马克思主义革命分子和爱尔兰爱国主义者。康诺利(James Connolly)便是代表之一。1916年,康氏因领导都柏林的复活节起义(Easter Rising)而遭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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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11 不过,在实行群众政治的国家当中,由于诸多政党必须争取同一群支持者,它们当然必须做出彼此互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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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13 以阶级认同的理由诉诸其可能支持者的新劳工阶级运动,很快便认识到这一点。因为它们发现——一如在多民族区域常见的情形——自己正在与下述政党竞争,那种政党要求劳工阶级和可能的社会主义者因为他们是捷克人、波兰人或斯洛文尼亚人而支持它们。因而,新兴劳工阶级运动一旦真的成为群众运动,它们便立刻全神贯注在“民族问题”上。几乎每一个重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从考茨基和罗莎·卢森堡,经过奥地利的马克思主义者,到列宁和年轻的斯大林(Stalin)——在这一时期都曾参与有关这个主题的热烈辩论,由此可见这个问题的急迫和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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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15 在民族认同成为政治力量的地方,民族主义构成了政治活动的底层。即使当它们自称是特别的民族主义或爱国主义时,它们五花八门的表示也使其极不容易分辨。我们下面将会看到:民族认同在本书所述时期无疑更为普遍,而政治活动中民族诉求的重要性也日渐增加。然而,更重要的无疑是政治民族主义内部的一组主要变化,这组变化将对20世纪造成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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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17 这组变化有四个方面必须一提。第一,如前所述,是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意识形态的出现及其被政治右翼所接收。这点将在两次大战之间的法西斯主义身上得到极端表现,法西斯的意识形态便根源于此。第二,与民族运动发展中的自由阶段相当不同,它是假设涵括独立主权国家之形成的民族自决,不仅适用于那些证明其本身在经济上、政治上和文化上具有生存能力的民族,也适用于任何自称为一个“民族”的群体。1857年时,在19世纪民族主义伟大先知马志尼的构想中,“民族的欧洲”包括12个相当大的实体(参看《资本的年代》第五章)。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根据威尔逊总统(President Wilson)的民族自决原则出现了26个国家(如果将爱尔兰包括在内便是27个)。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便说明了新旧假设之间的不同。第三,是人们越来越倾向于假设:除了完全的国家独立之外,任何形式的自治都无法满足“民族自决”。在19世纪的大半时间里,对于自治权的要求大多不曾想到这一点。最后,当时出现了一种用种族以及尤其是用语言来界定民族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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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6919 在19世纪70年代以前,有某些主要位于西欧的政府自认为它们可代表“民族”(例如法国、英国或者新建立的德国和意大利),也有某些政府虽然以别的政治原则为根据,也因它能代表其居民的主要成员而被视为某种民族(沙皇便是这样,以同时是俄罗斯和东正教统治者的身份,享有大俄罗斯民族的效忠)。在哈布斯堡王朝以及奥斯曼帝国之外,其他国家内部的无数民族,并不曾构成严重的政治问题,尤其是在德国和意大利政府建立之后。当然,波兰人从不曾放弃复兴遭俄、德、奥瓜分的独立波兰的活动。英国中的爱尔兰人亦然。当时也有各种民族群体,基于不同的原因而居住在他们十分想要隶属的国家和政府疆界之外。不过,其中只有某些民族群体造成了政治问题,比方说1871年被德国兼并的阿尔萨斯-洛林(Alsace—Lorraine)居民。[1860年被统一不久的意大利政府让给法国的尼斯(Nice)和萨伏伊(Savoy),并没有表现出明显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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