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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05 但是,对大多数人而言,单有民族主义是不够的。矛盾的是,这一点在尚未获得自决的民族的实际运动上最为明显。在本书所论时期,真正得到民众支持的民族运动(并非所有想得到的都能得到),几乎全是那些将民族和语言的诉求与某些更强有力的利害或动员力量(包括古代和现代的)相结合的民族运动。宗教便是其中之一。如果没有天主教会,那么佛兰德斯人和巴斯克人的运动在政治上便会微不足道。没有人会怀疑:天主教信仰赋予受异教统治的爱尔兰和波兰民族主义一种一致性和群众力量。事实上,在这个时期,爱尔兰的芬尼亚勇士团成员(Fenians,最初是一个世俗、事实上反教权的运动,诉诸各种信仰的爱尔兰人)的民族主义已成了一大政治力量,其原因在于他们允许爱尔兰的民族主义认同于信仰天主教的爱尔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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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07 更令人惊异的是,如前所述,那些最初以国际主义和社会解放为主要目标的政党,也发现自己成了民族解放的媒介物。独立波兰的重建,不是19世纪完全致力于独立的无数政党中的任何一个所能领导的,而是由隶属于第二国际的波兰社会主义党完成的。亚美尼亚(Armenian)的民族主义亦然,犹太人的领土民族主义也是如此。建立以色列的不是赫茨尔或魏茨曼(Weizmann),而是俄国人所启发的劳工犹太复国主义运动。虽然有些此类政党在国际社会主义中受到批判,因为它们把民族主义置于社会解放之前,可是这样的批判却不适用于另一些社会主义乃至马克思主义政党,因为后者是在意外地发现它们代表了特定的国家和地区:芬兰的社会党、格鲁吉亚(Georgia)的孟什维克(Mensheviks)、东欧大片地区的犹太人联盟,甚至拉脱维亚绝对非民族主义的布尔什维克党。相反,民族主义运动也觉察到:就算不提出特定的社会纲领,至少也要表现出对经济和社会问题的关心,因为这可带给它们不少好处。其中最典型的是出现于工业化的波希米亚——被同受劳工运动吸引的捷克人和日耳曼人分占——的自称为“民族社会主义”的运动。(1907年,社会民主党员在第一次民主选举中得到38%的捷克选票,成为最大政党。)捷克的民族社会主义者,最后成为独立捷克的代表性政党,并且提供了最后一任总统——贝奈斯(Bene)。德国的民族社会主义者启发了一个年轻的奥地利人,这个人把他们的名称和他们结合“反犹太极端民族主义”和“含糊的人民主义社会煽动法”的态度,带进了战后的德国。这个人便是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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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09 因而,当民族主义被调成鸡尾酒时,它才真的普受欢迎。它的吸引力不只在于它本身的滋味,也在于它掺和了其他的某种成分或许多成分。它希望能借这些成分来解消费者精神或物质上的干渴。但是,这样的民族主义虽然还是名副其实的,却不是挥舞国旗的右派所希望的那样——它既不那么好斗又不那么专心致志,而且确乎不那么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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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11 矛盾的是,在各种民族压力下行将瓦解的奥匈帝国,却展现出民族主义的极限。在20世纪最初10年,虽然帝国中绝大多数的人民毫无疑问已意识到自己属于某个民族,但他们之中却很少有人认为这一点和对哈布斯堡君主政体的支持有任何矛盾。甚至在大战爆发之后,民族独立仍然不是重要的争论点。在奥匈帝国的各民族中,只有四个民族(意大利人、罗马尼亚人、塞尔维亚人和捷克人)对政府抱有坚决的敌意,其中三个可以与帝国境外的民族国家认同。然而对大多数民族而言,它们并不特别想要冲破这个某些狂热的中产阶级或中下阶级口中的“诸民族牢狱”。在战争过程中,当不满和革命的情绪真正上升之际,它也是先以社会革命而非民族独立的方式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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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13 至于西方交战国,在战争期间,反战情绪和对社会的不满日渐压制了群众军队的爱国心,但却未曾摧毁。如果要了解1917年俄国革命对国际所造成的不寻常影响,我们必须牢牢记住:1914年甘心情愿、甚至满怀热忱走上战场的人,是受到爱国思想的感召。这种爱国思想不能局限在民族主义的口号中,因为它带有公民责任意识。这些军队奔赴战场,不是因为嗜好作战、嗜好狂暴和英雄气概;也不是要追求右派那种民族自大狂和民族主义的无限制扩张;更不是因为对于自由主义和民主政治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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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15 正好相反。所有实行群众民主政治的交战国,其国内宣传都说明了:它们所强调的不是光荣和征伐,而是“我们”是侵略或侵略政策的受害者,而“他们”代表了对于“我们”所体现的自由和文明价值观的致命威胁。尤有甚者,男男女女之所以能够因战争而予以动员,唯一的原因是他们感到这场战争不只是一般的武装格斗,而是在某种意义上世界将因“我们的”胜利而更好,而“我们的”国家,用劳合·乔治的话来说,将成为“适合英雄居住的国度”。因此,英国和法国政府声称它们是在维护民主和自由,抗御君主权力、军国主义和野蛮习性(“德国兵”);而德国政府则声称它是在维护秩序、法律和文化的价值观,抗御俄国的独裁政体和野蛮习性。征伐和帝国扩张可以是殖民战争的宣传素材,却不是这场大冲突的宣传素材,即使在幕后主宰各国的外交部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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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17 德国、法国和英国的民众,1914年是以公民和平民的身份走上战场,而非以战士或冒险家的身份走上战场。可是,这个事实恰恰足以说明在民主社会当中,爱国心对政府运作的必要性及其所具有的力量。因为,只有把国家目标视为自己的目标,才可以有效动员民众。1914年时,英国人、法国人和德国人都有这种想法,他们便是因此而动员。一直到为期三年无比惨烈的屠杀和俄国革命的例子出现,才让他们了解到他们的想法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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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22 帝国的年代:1875~1914 [:1707375828]
1707377023 帝国的年代:1875~1914 第七章 资产阶级的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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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27 就尽可能最广义的范围来说……一个人的“自我”,是他能声称属于他的一切事物的总和,不仅包括他的身体和精神力量,也包括他的衣服和他的房屋、他的妻子和儿女、他的祖先和朋友、他的名誉和著作、他的土地和马匹以及游艇和银行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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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29 ——詹姆斯(William Ja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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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31 带着极大的兴致……他们开始购物……他们全力以赴,就好像在为事业冲刺一样;作为这个阶级,他们谈的、想的和梦的都是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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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33 ——威尔斯,19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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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35 这个学院是因创办人的爱妻的建议和劝告而创办的……其宗旨是给予上层和中上层的妇女最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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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37 ——录自霍洛威学院(Holloway Colle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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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39 创办宗旨,18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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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43 现在让我们反过来看看似乎受到民主化威胁的那些人。在资产阶级从事征服的这个世纪,成功的中产阶级对于他们的文明深具信心,他们一般也很自信,而且通常没有财政上的困难,但是一直要到19世纪后期,他们的物质生活才称得上是舒舒服服。在此之前,他们也过得很不错:周围环绕着装饰华丽的牢固物品,身着大量织物,买得起他们认为适合他们身份而不适合比他们低下的人的东西,消耗很多食物和饮料,或许有点儿消耗过量。至少在某些国家,饮食是非常考究的:所谓的“资产阶级食品”(cuisine bourgeoise),至少在法国是一个赞美美食的词汇。众多的仆人弥补了家中不舒适和不实际的地方,但无法掩盖这些缺陷的地方。一直到19世纪后期,资本主义社会才发明了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和与之相称的物质设备,这些是为了迎合其认定的主力中坚的需要而设计的,这些中坚分子包括商人、自由职业者或较高级的公务人员及其眷属。他们不一定指望贵族的身份或富豪的那种物质报酬,但是他们却远胜于那些买了这样东西便不能买那样东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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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45 许多世纪以来,大多数资产阶级的矛盾之处,是其生活方式是后来才成为“资产阶级式”的,这种转型是由其边缘而非由其中心开始;而且所谓特殊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却只有短暂的胜利。这或许便是为什么走过当年的人,常常带着怀旧的心情回顾1914年以前的时代,将它视之为“美好的时代”。让我们以探讨这个矛盾,作为综述本书所述时期中产阶级机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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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47 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当时是指郊区的房子和花园,很久以来,这已不再一定是“资产阶级式的”。像资本主义社会的许多其他事物一样,它也来自典型的资本主义国家——英国。我们最初可在花园郊区中看到,这种花园郊区,是19世纪70年代像诺曼·萧(Norman Shaw)这样的建筑师,为舒适但不一定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所规划开拓的[贝德福特公园(Bedford Park)]。这种聚落一般是为比英国类似聚落的居民更富有的阶层所发明的,它们发源于中欧市郊,如维也纳的小屋区(Cottage-Viertel)与柏林的达伦(Dahlem)和绿林区(Grunewaed-Viertel)。后来又扩及社会较低阶级,出现在中下阶层的郊区,或大城市边缘未经计划的“亭台式”迷宫。最后,通过投机的建筑业者和理想主义的市镇设计者,进入到半独立的街道和聚落,以期为部分舒适工人捕捉以往的村落和小市镇精神。理想的中产阶级住宅不再被视为市街的一部分,例如“城市住宅”或其代用物——一个面朝市街、自命为华厦的大建筑中的一个公寓。相反,它是四周围绕着青葱草木的小公园或花园中的都市化或准确地说郊区化的别墅。它成为非常强烈的生活理想,不过,在非盎格鲁-撒克逊的城市中尚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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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49 这样的别墅和它最初的模型——贵族和士绅的别墅——相比,除了规模较小和成本较低以外,还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它的设计目的是为了私生活方便,而不是为了争取地位或装模作样。诚然,这些聚落大致是单一阶层的社区,与社会其他部分隔绝的事实,使它们更容易集中力量来追求舒适生活。这种隔绝的产生,有时甚至不是故意的。在社交上抱理想主义态度的(盎格鲁-撒克逊)设计家,其设计的“花园城市”和“花园郊区”,和那些特意为了中产阶级从比他们低下的人群中移开而开辟的郊区,走的是同一条路线。而这种外移,其本身也表示资产阶级要放弃其统治阶级的身份。1900年左右,一个当地的富人告诉他的几个儿子说:“除了重税和暴政以外,波士顿城什么也不能给你们。你们结婚以后,找个郊区盖幢房子,参加一个乡间俱乐部,并以你们的俱乐部、家和子女作为生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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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51 但是,这些传统别墅或乡间大宅的作用正相反,甚至和其资产阶级的竞争对手和模拟对象——大资本家的豪宅——的作用相反。后者如克虏伯家族的山陵别墅(Villa Hügel)、阿克罗埃家族(Akroyds)和克罗斯雷家族(Crossleys)的堤野大宅(Bankfield House)和美景大厦(Belle Vue),正是后两个家族支配了羊毛业城市哈利法克斯(Halifax)的烟雾腾腾的生活。这样的建筑,是权势的外罩。其设计是为了替统治阶级的某个高级分子向其他高级分子以及较低阶层炫耀其财富和威望,也是为了组织具有影响力和支配性的事业。如果内阁是在奥尼姆公爵(Duke of Omnium)的乡村府邸组成的,则克罗斯雷地毯公司的约翰·克罗斯雷在他50岁生日那天,至少要邀请他在哈里法克斯自治市议会的49位同事,到他设于英格兰西北湖区的府邸欢聚三日,并在哈里法克斯市政厅开幕当天,招待威尔士亲王。在这样的府邸中,公私生活是不分的,有其被认可的外交与政治上的公开功能。这些职责的要求优于居家安适的要求。我们不认为阿克罗埃家族会只为了其家族用途而建造一座绘有古典神话场景的宏伟楼梯,造一间雕梁画栋的宴客厅、一间饭厅、一间图书室和九间接待用的套房,或可容纳25个仆人的厢房。乡绅无可避免地会在其郡中运用其权力和影响力,正如当地的大企业家不会放弃在伯利(Bury)和茨维考(Zwickau)运用其权力和影响力一样。事实上,只要他住在城市,即使是一名普通的资产阶级,也不容易避免借着选择他的住处,或者至少他公寓的大小或楼层、他能指挥仆役的程度、他的服装和社交往来的礼节,来显出(应说强调)他的地位。一位爱德华时代证券经纪商的儿子后来回忆道:他们家比不上福尔赛一家(Forsytes),因为他们的房子不能俯视肯辛顿花园(Kensington Gardens),不过离得也还不算太远,因而勉强不失身份。“伦敦的社交季节”他们是没分的,但是他母亲平日午后都会正式地“待在家里”,并曾经举行许多晚宴,晚宴中有从惠特来万国百货商店请来的“匈牙利乐队”。同时,在5月和6月,他们也会按时举行或出席几乎每天都有的餐宴。私生活和身份与社会地位的公开展示,是无法明确区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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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7053 前工业革命时期,上升中的中产阶级,由于他们虽然可敬但仍低下的社会地位,或由于他们清教或虔信派的信仰,再由于资本累积是他们的首要目的,因此大半被排除于这些诱惑之外。是19世纪中期经济增长的好运,使他们跨入成功者的世界。但是,这同时也为他们强加上了旧式精英的那种公共生活方式。不过,在这胜利的一刻,有四项发展鼓励了较不正式、较私人化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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