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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0年革命也为左翼政治带来两项进一步的变化。革命从激进派中分裂出温和派,并且造成一种新的国际形势。在这样做的同时,它们不但促使运动分裂成不同的社会组织,而且更分裂出不同的民族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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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际上,革命把欧洲分裂成两大地区。在莱茵河以西,革命将反动列强的联合控制击成碎片,永远无法恢复。温和的自由主义在法国、英国和比利时取得胜利。(更为激进类型的)自由主义在瑞士和伊比利亚半岛没有取得完全胜利,该地以民众为基础的自由派运动和反自由派天主教运动互相对抗,但是,神圣同盟再也不能以它在莱茵河以东各地仍在采用的那种手段,来干涉这些地区。在19世纪30年代的葡萄牙和西班牙内战中,专制主义和温和自由主义的列强,各自支持其中一方,虽然自由主义国家稍显得更有力些,而且得到一些外国激进志愿者和同情者的帮助,这依稀预示出20世纪30年代的亲西班牙运动。[英国人通过19世纪20年代接触到的自由派西班牙难民,而对西班牙这个国家感兴趣。英国的反天主教教义,在将西班牙的抗争潮流——反映在博罗(George Borrow)的《西班牙的圣经》和默里(Murray)著名的《西班牙手册》中——转移到反王室正统派(antiCarlist)一事上,也发挥了一些作用。]但是,各国的自由或专制课题,基本上仍有待当地的力量平衡来加以决定,也就是说它们仍悬而未决。在短暂的自由派胜利(1833~1837年,1840~1843年)和保守派复兴之间,它们总是在动荡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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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河以东的情况,表面上与1830年前一样,因为所有的革命都被镇压下去,德意志和意大利起义被奥地利人或在奥地利人的支持下被镇压,更重大的波兰起义被俄国镇压。此外,在该地区,民族问题继续优先于其他所有问题。以民族的标准而言,当地所有人民都生活在不是太小就是太大的国家里:若不是分裂成小公国的不统一民族或亡国民族(德意志、意大利、波兰)的成员,便是多民族帝国(哈布斯堡、俄国和奥斯曼)的成员,或两者兼是。我们不必操心荷兰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因为他们虽然在广义上属于非专制地区,但因其超然于欧洲其他地方正在上演的戏剧性发展之外,而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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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河东西两区的革命者仍有许多共同之处,例如:他们都目睹了1848年革命在这两个地区同时发生的事实,尽管并非两个地区的所有部分都发生了革命。然而,在每个特定地区内出现的革命热情,却有着明显差异。在西方,英国和比利时停止追随一般革命的节奏;而西班牙、葡萄牙,其次是瑞士,已经陷入当地特有的国内斗争,除偶发事件外(如1847年的瑞士内战),其危机不再与其他地方的那些危机一致无二;在欧洲的其他部分,则有“革命”的积极民族和消极或不热心民族之间的明显区别。于是哈布斯堡的密探机构,经常受到波兰人、意大利人和(非奥地利)日耳曼人,以及永远难以驾驭的匈牙利人的困扰,而没有任何来自亚平宁地区或其他斯拉夫地区的危险情报。俄国只需担忧波兰人,而奥斯曼仍能指望大多数巴尔干斯拉夫人保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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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差异反映出不同国家的发展节奏和社会变化。这种变化在19世纪30和40年代变得日益明显,而且对政治越发重要。因此,英国发达的工业化改变了英国的政治节奏,而欧洲大陆大部分地区,却在1846~1848年处于社会危机的最尖锐时期。英国有其同样严重的危机,即1841~1842年的工业大萧条(参见第九章)。反之,19世纪20年代的俄国理想青年或许有理由指望,一次军事暴动就能在俄国赢得像在西班牙和法国那样的胜利;但到了1830年后,俄国进行革命的社会和政治条件已远不如西班牙成熟,这是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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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东西欧的革命问题是可以比较的,虽然性质不一样:它们都使温和派和激进派之间的紧张关系愈益加剧。在西欧,温和自由派基本上退出反对派的共同战线(或退出对它的深切同情),而进入政界或潜在的政界。在靠着激进派的努力(因为除此之外,还有谁会在街垒中战斗呢?)取得权力之后,他们立即背叛了激进派,不再与民主或共和国那类危险东西有所牵扯。法国七月王朝的首相基佐(Guizot),是一位自由主义反对者,他曾说:“不再有合法的动机,也不再有长期置于民主旗帜下的热情和貌似有理的激进借口。以前的民主将是今日的无政府主义;自今而后,民主精神便意指着革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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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在宽容与热情的短暂间歇之后,自由派趋向于降低进一步的改革热情。在英国,1834~1835年间的欧文式“总工会”(General Union)和宪章主义者,既要对抗反改革法案者的敌视,也得面对许多支持者的不友善态度。1839年派去对付宪章分子的武装部队指挥官,是一位中产阶级激进分子,他虽然同情宪章分子的许多要求,但还是遏制了他们。在法国,对1834年共和派起义的镇压,标志着这项转折。同年,六个诚实的卫斯理教派(Wesleyan)的劳工,因试图组建农业劳工工会而遭到恐怖压制,他们就是“托尔普德尔殉难者”(Tolpuddle Martyrs),这个事件象征了英国对工人阶级运动的同样的敌视。激进派、共和派和新兴无产阶级运动,因此脱离了与自由派的联合。原属于反对派的温和主义者,现在开始为已成为左派口号的“民主社会共和国”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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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其他地方,革命没有取得胜利。温和派和激进派的分裂以及新兴社会革命思潮的出现,便是起源于对失败的探讨和对胜利前景的分析。温和派(辉格党地主和现存的这类中产阶级)将其希望寄托在相对易受影响的政府和新的自由主义大国之上,期盼前者进行改革并能赢得后者的外交支持。易受影响的政府极为罕见。意大利境内的萨伏伊王室,继续同情自由派而且日益吸引了一大批温和派的支持,希望帮助这个国家实现最终的统一。新教皇庇护九世提出的短命的“自由主义教皇论”(1846年),曾鼓舞一群自由派教徒,徒然妄想为同一目的而动员教会力量。在德意志,没有一个邦国不敌视自由派,但这并未阻止少数温和派(比普鲁士历史宣传所言要少)指望普鲁士能继续有所作为,毕竟它至少曾组织过一个值得夸耀的德意志关税同盟(1834年);同时也未使人们的梦想停止,梦想中期盼的是愿意适度改革的君主,而非满街革命路障。而波兰,在沙皇的支持之下,温和改革的前景已不再能激励通常对此寄予厚望的权贵派——恰尔托雷斯基派(Czartoryskis),但温和派至少可以对西方的外交干涉抱一线希望。根据1830~1848年的形势看来,这些前景没有一项是实际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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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进派同样对法国感到失望,因为它无力扮演法国大革命和革命理论赋予它的国际解放者角色。的确,这种失望加上19世纪30年代不断发展的民族主义(参见第七章),以及各国在革命前景上方向不同的新意识,打碎了革命者在复辟时期所追求的国际主义的一致性。战略前景仍然未变。一个新雅各宾派的国际主义,也许(像马克思认为那样)还得加上一个激进干涉主义的英国,对欧洲解放几乎仍是必不可少的(不大可能出现的俄国革命前景除外)。尽管如此,一种民族主义反动此际已逐渐展开,它针对烧炭党时期以法国为中心的国际主义。这场民族主义反动是一种非常适合浪漫主义(参见第十四章)的情感,而浪漫主义则是1830年后最受左派注意的风行时尚。没有比18世纪沉默寡言、理性主义的音乐大师布纳罗蒂和糊涂无能却又自吹自擂的马志尼(1805~1872)之间的对比更鲜明的了。马志尼成了这类反烧炭党反动的鼓吹者。他把各民族的密谋集团(“青年意大利”、“青年德意志”、“青年波兰”等等)联合在一起,组成“青年欧洲”。革命运动非中心化在某种意义上是符合实际的,因为在1848年,各国的确是个别、自发并同时起义的。然而在另一种意义上,这又不合乎实际:它们同时爆发的刺激因素仍来自法国,但因法国不愿扮演解放者的角色,而使它们终归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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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否有些离奇,激进派出于现实和意识形态原因,排斥了温和派对王公和列强的信任。人民必须靠自己赢得解放,因为不会有任何人为他们代劳,这样的观点,在同一时期也为无产阶级社会主义运动变通使用。激进派必须借由直接行动来争取解放,而这类行动大多仍以烧炭党习用的方式呈现,至少,在群众仍处于消极状态的时候是这样。因此行动的效果不是很好,尽管在马志尼试图进攻萨伏伊的可笑举动,与1831年革命失败后波兰民主派不断进行的游击尝试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然而,排除或反对现存势力的决心,造成激进派内部的另一次分裂。分裂的焦点在于:他们要不要以社会革命为代价来夺取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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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美国外,这个问题在任何地方都是具煽动性的。在美国,再也没有什么人会做出或忍不住做出在政治上动员普通人民的决定,因为杰克逊式的民主已经达成这样的目的(当然,南方的奴隶除外)。尽管1828~1829年在美国出现了工人党(Workingmens Party),但欧洲式的社会革命在那个辽阔而快速发展的国家,还不是个严重问题,虽然局部的不满依然存在。在拉丁美洲,这个问题也不具煽动性,也许墨西哥除外,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那里没有人会在政治上去动员印第安人(即农民和农村雇工)、黑奴,甚或“混血儿”(即小农场主、手工业者和城市贫民)。但是在西欧,由城市贫民进行社会革命是实际可行的,而在进行农业革命的广大欧洲地区,是否要诉诸群众的问题,更显得紧迫而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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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欧,贫民,尤其是城市贫民日益增长的不满随处可见。甚至连皇帝驻跸的维也纳,贫民的不满也可从大众化的郊区剧院中反映出来,剧院内上演的戏剧,像面镜子般忠实呈现出平民和小资产阶级的心声。在拿破仑时期,戏剧把舒适温和与对哈布斯堡家族的天真忠诚结合起来。19世纪20年代最伟大的剧场作家雷蒙德(Ferdinand Raimund),用弥漫了童话、悲伤和怀旧情绪的舞台,去追悼那群朴实、传统和贫穷的民众所遗落的天真。但是从1835年起,舞台被一位耀眼的明星内斯特罗(Johann Nestroy)所占据。他是知名的社会政治讽刺家、尖刻又擅辩论的才子,也是一位破坏者,并在1848年非常符合其个性地变成一位革命狂热分子。甚至经由勒阿弗尔(Le Havre)前往美国的德意志移民,也把“那里没有国王”作为他们移居的理由。美国在19世纪30年代开始成为欧洲穷人梦寐以求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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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西部,城市中的不满情绪极为普遍。无产阶级和社会主义运动,已在双元革命的英法两国见到(参见第十一章)。英国于1830年左右出现这类运动,而且采取极端成熟的劳动贫民群众运动形式。他们认为辉格党和自由派是他们可能的背叛者,而资本家是必然的敌人。这一运动于1839~1842年达到高峰,直到1848年后仍保持巨大影响力的“人民宪章”运动,便是其最大成就。相比之下英国社会主义或“合作社”(cooperation)的力量,便弱小得多。它们始于令人难忘的1829~1834年间,有的吸收大批信仰其理论的工人阶级斗士(从19世纪20年代早期起,它们便已在手工业者和熟练工人中进行宣传),有的则雄心勃勃地尝试建立全国性的工人阶级“总工会”,工人阶级在欧文主义者影响下,甚至企图绕过资本主义以建立一种全面性的合作经济。对1832年改革法案的失望,导致劳工运动的大多数成员期待这些欧文主义者、合作社社员,以及早期的革命工团主义者来担任领导,但是由于他们无法具体提出一套有效的政治策略和领导方针,再加上雇主和政府有计划的进攻,遂使1834~1836年的运动遭致挫败。这次失败使许多社会主义者沦为劳工运动主流之外的宣传者或教育团体,或是成为更加温和的消费者合作社先驱,这类合作社最早是以合作商店的形式,在1844年于兰开夏的罗奇代尔(Rochdale)首次出现。因此矛盾的是,作为英国劳动贫民群众运动顶峰的宪章运动,在思想上却有些不如1829~1834年运动那般先进,虽然在政治上要成熟一些。尽管如此,还是无法使其免遭失败,因为其领导人在政治上过于无能,地区和部门之间也分歧不一,加上它们除了准备稀奇古怪的请愿书外,根本无法组织全国性的一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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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国,不存在类似的工业劳动贫民的群众运动。1830~1848年的法国“工人阶级运动”,其斗士主要来自旧式城镇的手工业者和帮工,而且多半发生在技术行业或像里昂丝绸业这类传统家庭作坊的中心(里昂首次革命的发起人甚至不是雇佣工人而是一群小业主)。此外,各种招牌的新“乌托邦”社会主义者如圣西门、傅立叶(Fourier)、加贝(Cabet)和其他人对政治鼓动都不感兴趣,虽然它们的小型秘密集会和团体(尤其是傅立叶派),在1848年革命开始时,多半扮演工人阶级的领导核心和群众运动的动员者。另一方面,法国具有政治上高度发展的强大左翼传统,如雅各宾主义和巴贝夫主义,其主要分子在1830年后都成了共产主义者。其中最令人棘手的领袖是布朗基(Auguste Blanqui,1805~1881),他是布纳罗蒂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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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分析和理论层面来看,除了肯定社会主义的必要性,肯定被剥削的雇工无产阶级是社会主义的建设者,以及确定中产阶级(不再是上层中产阶级)是社会主义的主要敌人等看法之外,布朗基主义对社会主义的贡献很小。但从政治战略和组织方面来看,布朗基主义可帮助传统的兄弟会革命机构,适应无产阶级的状况,并将雅各宾革命、暴动和中央集权人民专政等传统方式,融入工人们的事业之中。从布朗基分子(先后源于圣鞠斯特、巴贝夫和布纳罗蒂)那里,近代社会主义革命运动得以坚信,其目标是必须夺取政权,而后实行“无产阶级专政”(dictatorship of the proktariat)——这个词是布朗基分子所创造的。布朗基主义的弱点便是法国工人阶级的弱点。和他们的烧炭党先驱一样,他们有的只是一些徒劳策划暴动的少数精英,但因缺乏广泛的群众支持,因而总以失败收场,就像1839年试图举行的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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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西欧,工人阶级或城市革命看起来似乎是非常真实的危险,虽然在实际上,大多数像英国和比利时这样的工业国家,政府和雇主阶级都以相对(而且有理由)平静的态度处之:没有证据显示,英国政府曾因庞大分散、组织不良而且领导低劣的宪章派对公共秩序的威胁感到严重不安。另一方面,农村人口在鼓励革命者和威胁统治者方面贡献甚少。在英国,当一股砸毁机器的骚乱浪潮,于1830年底从英格兰南部和东部的饥饿工人中迅速蔓延开时,政府曾感到一阵恐慌。在这次自发、广泛,但被迅速平息的“最后的工人暴动”中,可以看到1830年法国七月革命的影响,参与暴动者所受到的惩罚远比宪章分子严酷许多,也许是因为大家害怕将出现比改革法案时期更加紧张的政治形势。然而,农业动荡很快便回复到政治上不那么可怕的状态。在其他经济先进地区,除德意志西部以外,很难期待或想象会有任何重大的农业革命发生,而大多数革命者所秉持的纯粹城市观点,对农民也不具吸引力。在西欧(不包括伊比利亚半岛),只有爱尔兰才有广大而特有的农业革命运动,由诸如“丝带会”(Ribbonmen)和“白男孩”(Whiteboys)之类广泛存在的秘密恐怖会社发起。但是在社会和政治上,爱尔兰与其邻国是属于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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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中产阶级激进派,即那群不满的实业家、知识分子和发现自己仍在反对1830年温和自由派政府的其他人,便因社会革命问题而告分裂。在英国,“中产阶级激进派”分裂为二,其一准备支持宪章运动或与之共同奋斗的人,例如伯明翰或斯特奇(Quaker Joseph Sturge)的全面普选联盟(Complete Suffrage Union);其二则坚持既反对贵族也反对宪章运动,例如曼彻斯特反《谷物法》联盟。不妥协者占了优势,他们相信其阶级意识的更大一致性,相信他们大笔花费的金钱及其宣传和广告机构的效率。在法国,路易·菲力普(Louis Philippe)官方反对派的衰弱和巴黎革命群众的创造性,动摇了两者的分裂。激进派诗人贝朗热(Béranger)在1848年2月革命后写道:“所以我们又再次成为共和派,这也许太早了点,太快了点……我应该更喜欢比较谨慎的程序,但是我们既没有选择的时间,也没有集聚的力量,更没有决定行进的路线。”在法国,中产阶级激进派与极左派的决裂,要到革命后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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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可能组成西欧激进主义主力大军的独立手工业者、店主、农场主等小资产阶级(他们与技术工人联合一气)来说,该问题的压力没那么大。作为小人物,他们因同情穷人而反对富人;作为小财产拥有者,他们又同情富人而反对穷人。但是这种同情的割裂,虽会导致他们犹豫不决,却不会带来政治忠诚上的大变化。在关键时刻,他们尽管软弱,也还是雅各宾派、共和派和民主派。在所有的人民阵线中,他们是一个动摇的成分,但也是一个不变的成分,直到潜在的剥夺者实际掌权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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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革命欧洲的其他地方,不满的小乡绅和知识分子,成为该地激进派的核心,这使问题严重许多。因为群众是农民,而农民常常与地主和城镇居民分属不同民族。在匈牙利,地主和城镇居民是斯拉夫人和罗马尼亚人,在波兰东部是乌克兰人,而在奥地利的部分地区则是斯拉夫人。而那些最穷、最没效率的地主,亦即最无法放弃其地位收益的地主,往往是最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大家公认,当大批农民仍处在愚昧无知和政治消极状态时,农民支持革命这个问题就不像它理应具有的那样直接,但其强烈程度却不曾稍减。及至19世纪40年代,甚至连这种消极态度也不再是理所当然。1846年加利西亚(Galicia)的农奴起义,是1789年法国大革命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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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像这种极具争议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也仍是巧言夸饰的。从经济上看,像东欧这类落后地区,其现代化必须依靠农业改革,至少得废除仍在奥地利、俄罗斯和奥斯曼帝国中顽固存在的农奴制度。从政治上看,一旦农民开始活跃,革命者无疑必须有所作为来满足其要求,至少在革命者正与外来统治者作战的国家应当如此。因为如果他们不把农民拉到自己这边,反革命分子就会把他们吸引过去。合法的国王、皇帝和教会,总是占有战术上的优势,传统农民信任的是他们而不是地主,且原则上仍准备从他们那里获得正义。如果需要的话,君主们随时准备挑动农民去反对乡绅:1799年那不勒斯的波旁王朝毫不犹豫地挑动农民去反对那不勒斯的雅各宾派。1848年,伦巴底农民高喊“拉德茨基(Radetzky)万岁”,并向这位镇压民族主义起义的奥地利将军欢呼“处死地主”。在未开发的国家里,摆在激进派面前的问题,不是要不要与农民联合,而是他们是否能成功地赢得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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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国家的激进派因此分成两个集团:民主派和极左派。前者在波兰以波兰民主会(Polish Democratic Society)、在匈牙利以科苏斯(Kossuth)的追随者、在意大利以马志尼派为代表,承认有必要把农民吸引到革命事业当中,而且必要时可以废除农奴制度并授予小耕作者土地所有权,但是他们希望能使自愿放弃封建权利(并非没有补偿)的贵族和国内农民之间,维持和平共处的关系。可是,在农民暴动还没有达到暴风骤雨的程度,或是被王公剥削的恐惧还不是很大的地区(像意大利的许多地方),民主派都不曾为自己提出一个具体的土地纲领或任何社会纲领,他们更倾向于鼓吹政治民主和民族解放的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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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左派公开认为,革命斗争是一场既反对外来统治者亦反对国内统治者的群众斗争。他们比本书所述时期的民族和社会革命者,更怀疑在皇权统治下拥有既得利益的贵族和软弱的中产阶级,怀疑他们在领导新国家走向独立和现代化方面所具有的能力。因此,他们自己的方案受到西方新兴社会主义的强烈影响,虽然他们与前马克思主义的多数“乌托邦”社会主义者不同,他们既是社会批评家也是政治革命家。例如,1846年短命的克拉考共和国(Republic of Cracow),便废除了所有的农民义务,并向城市贫民许诺建立“国民工厂”。南意大利烧炭党中的最先进分子,也采用了巴贝夫—布朗基主义的政纲。也许波兰是个例外,极左派的思潮在这里相对弱小,而且在动员他们如此急于吸收的农民的运动失败后,该运动主要由学童、大学生、贵族或平民出身的落魄知识分子和一些理想主义者组成,其影响力更进一步削弱。(然而,在小农制、佃农或次佃农的少数地区,如罗马涅或德意志西南部地区,马志尼类型的激进主义在1848年之后,成功地组织了相当程度的民众支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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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欧洲未开发地区的激进派从未有效地解决其问题,部分是因为他们的支持者不愿对农民做出充分或及时的让步,部分是因为农民在政治上不够成熟。在意大利,1848年革命实际上是在消极的农村人口不太理解的情况下进行的。在波兰(1846年起义迅速发展成受奥地利政府鼓励的、反对波兰乡绅的农民起义),除普属的波兹南地区(Poznania)外,1848年根本没有革命发生。甚至在最先进的革命国家如匈牙利,贵族领导的土地改革的种种局限,也使充分动员农民参加民族解放战争,变得完全不可能。而在大部分东欧地区,穿着帝国军人制服的斯拉夫农民,是德意志和匈牙利革命者的强力镇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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