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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71 欧洲左派不仅拥有共同的革命观点,而且还有共同的革命愿景。这种愿景源于1789年和1830年的革命。愿景中的国家正处于一场导致暴动的政治危机当中。(除伊比利亚半岛外,那种不考虑整体的政治或经济气候,便组织精英领导暴动或起义的烧炭党思想,日益受到怀疑。特别是在意大利类似企图的多次失败,例如1833~1834年、1841~1845年和拿破仑侄子路易于1836年策动的暴动悲惨收场之后,更为显著。)首都将筑起街垒;革命者将冲向王宫、议会,或者(在怀念1792年的极端分子中)冲向市政厅,升起无论什么样的三色旗,并且宣告成立共和国和临时政府。然后国家将接受这个新政权。首都的极端重要性是大家普遍接受的,虽然直到1848年后,政府才开始对首都重新规划,以方便部队镇压革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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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73 武装公民将组成国民军,立宪议会的民主选举会正式举行,临时政府也将成为确定的政府,而新宪法更会实施生效。新政府接着将对那些几乎肯定也会发生的其他革命,提供兄弟般的支援。接下来发生的事,便属于后革命时代。对于后革命时代,1792~1799年的法国典范,也为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提供了相当具体的模式。最激进派的革命者,自然很容易就会把重点转向保卫革命,反对国内外反革命分子的颠覆问题上。也可以说,越是左翼的政治家,越可能赞成雅各宾派的集权和建立强大行政机构的原则,以反对(吉伦特派的)联邦主义、非集权化或分权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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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75 这种共同的观点,因强烈的国际主义传统而大为加强,甚至在那些拒绝接受任何国家(即法国,或者巴黎)具有先天领导权的分裂派民族主义者当中,也残存着国际主义。即使不将大多数欧洲国家的解放似乎就意味着专制统治失败这一明显事实考虑在内,所有国家的革命进程也将是一样的。民族歧视(正如兄弟民主会所认为的那样,“它在任何时代都被人民的压迫者所利用”)将在博爱的世界里消失。建立国际革命团体的尝试从未停止,从马志尼的“青年欧洲”——旨在取代老式烧炭党—共济会的国际组织——到1847年的“全世界统一民主联盟”(Democratic Association for the Unification of All Countries)。然而在民族主义运动中,这种国际主义的重要性逐渐下降,原因在于各国已渐次赢得独立,而且各国人民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友好。在那些日益接受无产阶级取向的社会革命运动中,其力量正在增强。国际,作为一个组织和一首歌,在这个世纪的后期将成为社会主义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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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77 有一项偶发因素使1830~1848年的民族主义得到加强,那就是流亡。欧洲大陆左派的大多数政治斗士都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流亡者,许多人甚至流亡长达几十年。他们集中在相对说来极少数的几个难民区和避难所:法国、瑞士,其次是英国和比利时(美洲对于临时性的政治移民太遥远,虽然也吸引了一些人)。这类流亡的最大队伍,是1831年革命失败后被放逐的5 000~6 000名波兰移民,次多的是意大利人和日耳曼人(因大量非政治移民而增加)。到19世纪40年代,一小群富有的俄国知识分子,在留学国外期间也已吸收了西方革命思想,或追求一种比尼古拉一世的地牢和操练场更合情意的气氛。而在巴黎和相距遥远的维也纳,这两个照耀了东欧、拉丁美洲和东地中海地区的文化大城里,四处都可见到来自弱小或落后国家的学生和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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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79 在难民的中心所在地,流亡者结成组织,时而讨论、争吵,时而往来、指责,并且策划着解放自己的国家以及他人的国家。先是波兰人,其次是意大利人(流亡中的加里波第为拉丁美洲各国的自由而战),他们实际上成为革命斗士的国际军团。1831~1871年间,欧洲各地没有任何一次起义或解放战争,是在没有波兰军事专家或战斗分队的协助下完成的。甚至在英国宪章运动期间,唯一的一次武装起义(1839年),也是如此。然而,他们并非唯一这样做的人。(自称是)丹麦的哈林(Harro Harring)是一个相当典型的流亡人民解放者,曾先后为希腊(1821年)、波兰(1830~1831年)而战。身为马志尼的青年德意志、青年意大利,以及稍许有点模糊的青年斯堪的纳维亚成员,他也曾在返欧参加1848年革命之前,越过重洋,为计划中的拉丁美洲合众国而奋斗,并为此留居纽约;同时出版题为“人民”、“血滴”、“一个人的话”和“一个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诗”等作品。(他非常不幸地招致马克思的敌意。马克思在他的《流亡者大合唱》中,以其锐不可当的讽刺谩骂天赋,为后代留下了这个人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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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81 共同命运和共同理想,把这些流亡者和侨居者联结在一起。他们大多数面临相同的贫困和警察监视、非法通信、间谍,以及无处不在的密探等问题。如同20世纪30年代的法西斯主义,专制主义在19世纪30~40年代,也将它的共同敌人团结在一起。而当以解释世界社会危机并提出解决方案为目的的共产主义,在一个世纪之后,将知识上的好奇者吸引到其首都巴黎时,更为这个城市的亮丽魅力增添了一分严肃的吸引力。(“如果没有法国女人,生活将失去意义。但是当世界还有这么多阴暗面时,得了吧!”)在这些避难中心,流亡者组成临时的但经常是永久性的流亡者团体,同时策划着人类的解放。他们并不总是喜欢或赞成对方,但却相互了解,知道命运是共同的。他们一起准备和等待欧洲革命的到来。1848年,它到来了,而且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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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86 革命的年代:1789~1848 [:1707378034]
1707378987 革命的年代:1789~1848 第七章 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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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91 每个人都有其特殊使命,这些使命将携手走向人类总使命的完成。这样的使命构成了民族性。民族性是神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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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93 ——青年欧洲兄弟守则,183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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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95 这一天将会来临……当优秀的日耳曼人站在自由和正义的青铜底座上,一只手握着启蒙的火炬,把文明的光束投向地球最遥远的角落,另一只手持着仲裁者的天平。人们将恳请她解决争端,即那些现在向我们高喊强权即公理,并轻蔑地用长筒靴踢打我们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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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8997 ——西本费弗尔(Siebenpfeiffer)的汉堡演讲,18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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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01 1830年后,如我们在前面已看到的那样,赞成革命的总运动分裂了。而分裂所导致的一项后果值得特别注意,即自觉的民族主义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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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03 这场运动发展的最佳象征,便是1830年革命后由马志尼创建或发起的“青年”运动:青年意大利、青年波兰、青年德意志、青年法兰西(1831~1836年),以及19世纪40年代类似的青年爱尔兰。青年爱尔兰是芬尼亚勇士团(Fenians)或称爱尔兰共和兄弟会(Irish Republican Brotherhood)的前身,它是19世纪早期密谋派兄弟会组织当中,唯一延续至今且获得成功的革命团体,并以进行武装斗争的爱尔兰共和军而闻名于世。这些运动本身并不重要,且只要有马志尼存在,就足以使它们完全无效。但在象征性意义上,它们却极其重要,从日后的民族主义运动纷纷采用像“青年捷克人”或“青年土耳其人”这类标签,即可见一斑。它们标志着欧洲的革命运动碎裂成民族的革命运动。这类民族革命团体之间,无疑有着大致相同的政治纲领、战略和策略等,甚至有大致相同的旗帜——几乎总是某种形式的三色旗。他们的成员认为:其自身的要求与其他民族的要求之间并没有矛盾,而且他们的确设想建立一种可同时解放自身以及其他民族的兄弟关系。另一方面,各个民族革命团体则倾向于通过为大家选择一个救世主的角色,来为其首先关注本民族利益的心态进行辩护。借由意大利(据马志尼说的)、波兰[据密茨凯维奇(Mickiewicz)说的],世界上受苦受难的人民将被引向自由。这是一种很容易沦为保守政策或帝国主义政策的观念,在那些强调自己是神圣的罗马第三帝国的俄国亲斯拉夫派,以及那些日后不断重复着将以德意志精神治好全世界的德国人身上,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危险。大家一致认为,民族主义这种模棱两可的现象,可回溯到法国大革命的影响。但是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世上的确只有一个伟大的革命民族,而它的所作所为也足以让世人明白,它是所有革命的司令部和解放世界的必要原动力。因此,指望巴黎是合理的;指望一个模糊不清的(实际上由一小撮密谋派和流亡者代表的)“意大利”、“波兰”或“德意志”,只有对意大利人、波兰人和日耳曼人才具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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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05 如果新兴的民族主义只限于民族革命兄弟会的成员,它就不值得太多注意。事实上,它代表着更为强大的力量,这些力量在19世纪30年代以双元革命的结果出现,并显露在政治自觉之中。这些力量当中,最早出现且最强大的是小地主或乡绅的不满,以及在许多国家当中突然冒出的民族中产阶级,甚至下层中产阶级,两者的代言人大多是专业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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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07 小乡绅的革命作用,也许可在波兰和匈牙利得到最好说明。总体而言,当地的土地大亨早就发现与专制主义和外国统治达成协议,是可能且合乎需要的。匈牙利的大地主一般都是天主教徒,而且长期以来已被吸收为维也纳宫廷的社会支柱,他们之中极少有人参加1848年革命。对于旧日波兰-立陶宛联邦(Rzeczpospolita)的记忆,使波兰的地主权贵具有更强烈的民族主义思想,但是他们之中最有影响力的准民族主义派别——恰尔托雷斯基集团,当时正对寓居巴黎朗贝尔饭店(Hotel Lambert)的奢华移民,进行活动,他们总是赞成与俄国联合,而且喜欢外交活动更甚于起义。从经济上看,如果不太浪费的话,他们也富裕得足以支付所需;而且,如果他们喜欢的话,甚至有财力投入足够的资金来改善其土地,以从该时代的经济发展中获得好处。塞切尼伯爵(Count Széchenyi)是这个阶级的少数温和自由派和经济进步倡导者,他曾将约6万弗罗林(florins)的年收入赠予新成立的匈牙利科学院。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的生活水准曾因这笔无私的慷慨捐赠而受到影响。另一方面,只因出身不同而使其有别于其他贫困农民的小乡绅(匈牙利人口中约1/8据称拥有乡绅地位),既没有钱财能使其持有的土地有利可图,也没有与日耳曼人或犹太人竞争中产阶级财富的意向。如果他们无法靠其地租体面生活,而且衰败的年代又剥夺了他们投身军队的机遇,如果文化程度不算太差的话,他们或许会考虑选择法律、行政或一些知识性职业,但是不会从事资产阶级活动。这类乡绅长期以来已成为本国专制主义、外族以及巨富统治的反对堡垒,隐藏在(像在匈牙利的)加尔文派和县级机构的双重支持背后。很自然的,他们的反对、不满,以及希望获得更多工作机会的愿望,如今将引燃民族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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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09 自相矛盾的是,在这个时期兴起的民族商业阶级,竟是个较小的民族主义因素。众所公认,在四分五裂的德意志和意大利,一个统一的民族大市场,其优势是非常明显的。《联合下的德意志》(Deutschland über Alles)的作者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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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11 火腿和剪刀,靴子和吊袜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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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15 羊毛和肥皂,纱线和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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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17 民族精神所无法促成的民族统一意识,德意志已借由关税同盟达成了。然而,却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显示,比如说,(日后将为加里波第提供许多财政支持的)热那亚的船运商对意大利民族市场的喜爱,会更甚于远较繁荣的地中海贸易。而在多民族的大帝国中,在特定省份内发展出来的工业和贸易核心,当然会对现存的歧视表示不满,但是在他们心底真正喜爱的,显然是此刻对他们开放的帝国大市场,而不是未来独立的民族小市场。因此,波兰工业家既然有整个俄国可资利用,自然少有人会去支持波兰民族主义。当帕拉茨基(Palacky)代表捷克人宣称“如果奥地利不存在,那就必须造一个出来”时,他不仅是在吁请君主反对德意志,而且也表达了一个庞大却很落后的帝国经济核心地区的合理心声。然而,商业利益有时也领导着民族主义,例如像比利时,该地一支强大的工业先驱社群,基于十分奇怪的理由,认为处在荷兰商业集团的有力统治下,他们的地位将非常不利。比利时是在1815年陷入荷兰手中的。不过这是个特殊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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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79019 在这个阶段,中产阶级民族主义的强大支持者,是下层和中层的专业、行政和知识阶层,换句话说,即受过教育的阶层。(当然,这些人与商业阶级并无明显区别,尤其是在落后国家,那里的土地行政人员、公证人和律师等等,通常即等于农村财富的主要积聚者。)确切地说,中产阶级民族主义的先锋,是沿着教育进步的路线进行战斗,而教育进步,则显现在大批“新人”进入当时仍被少数精英占据的领域。学校和大学的成长显示出民族主义的进展,因为学校尤其是大学,正是其自觉的斗士:普鲁士与丹麦之间,曾为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SchleswigHolstein)问题,先后于1848年和1864年爆发过两场冲突,但在此之前,基尔大学和哥本哈根大学,便曾为了这个问题在19世纪40年代中期发生过激烈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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