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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清楚蒙古人是否听说过这一点,但蒙古帝国的很多基督徒都将忽迷思看作非洁食的。这也需要从宗教的视角来看。蒙古人是异教徒,那么对于这些东方的基督徒而言,蒙古人喜爱的饮品定然是不敬神的。无疑,牧师们会指出忽迷思不见载于《圣经》。对于天主教徒而言,鲁布鲁克很喜欢忽迷思,柏朗嘉宾甚至毫不在意,因为他们此前没有接触过草原文化,只是感到很新奇。78无论如何,随着蒙古人与东正教之间的接触越来越多,如果蒙古人要皈依东正教,就必须戒除忽迷思,而这是他们文化中至关重要的部分,戒除忽迷思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失去了“蒙古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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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蒙古帝国的统一中断之后,宗教才开始发挥作用,每位汗都寻求在其敌手面前占得优势。有人可能会回到腾格里主义的话题,如果腾格里主义赋予了蒙古人统治世界的神圣权力,那么帝国的分裂是否破坏了这一核心信仰?成吉思汗的后裔互相攻伐而不是征服世界,有人可能会问,蒙古诸王和平民是否仍将腾格里主义作为其宗教信仰?伴随着信仰危机的产生,很多人可能会向其他宗教寻求慰藉。有一些改宗行为是真诚的,但多数则最初是出于一种政治策略,而非出自虔诚。这种算计最终引火烧身。皈依世界性宗教导致蒙古人变得与被征服者极为相似,因此统治者变得与被统治者很相似,蒙古帝国大部分地区都出现了同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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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蒙古人皈依了伊斯兰教和佛教,但在大多数地区都罕有迫害少数宗教的现象。在朮赤汗国的城市如哈林、卡法、苏达克和塔纳中,既有基督徒的教堂,也有穆斯林的清真寺,官府并不进行抑制。当地居民可能有着不同的感受,但蒙古的汗们仍然是只要被挑起兴趣就会喜爱一种异教。在黑海的贸易口岸,蒙古人不会疏远意大利人,后者将商品带到了西方世界;意大利人也不会惹怒穆斯林统治者,后者允许他们大为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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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赞诺夫写道,伊斯兰教在赢得追随者方面更加成功,因为皈依者不必放弃自己的族属,也不必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教皇尼古拉斯也已经开始认识到这一点。79蒙古汗国大多以伊斯兰教为国教,只有大汗之国(东亚)接受了佛教。因此,伊斯兰教传播的地理区域空前广大。这主要是因为苏非派的增长。此前,苏非派常常受到统治者的压制,出自乌里玛或保守的宗教精英的怂恿。苏非派更加包容,经常被认为是偏袒异教徒。但在蒙古入侵造成的混乱及其后一定程度的精神危机之下,苏非派的泛神论比保守的逊尼派更能带来切实的慰藉。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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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蒙古帝国及其与宗教之间的关系,关键的问题可能在于,蒙古的宗教宽容产生于其处于宗教十字路口的位置和萨满教的本质。随着腾格里主义的出现、大蒙古国的建立、成吉思汗札撒的行用以及蒙古帝国军事统治的施行,一种鲜明的蒙古身份认同出现了。至少在蒙古人看来,接受另一种宗教常常意味着失去这种身份认同。因此,外来的宗教很少得到信徒。对于蒙古人而言,无论是天主教、东正教、犹太教、逊尼派或什叶派伊斯兰教还是佛教诸教派,都意味着信仰和世界观的改变以及文化的转型。在所有蒙古人眼中,这都是在摧毁他们的“蒙古性”。而且,蒙古人最终皈依伊斯兰教和佛教,并不是因为这些宗教与萨满教有相似之处,而是因为他们皈依的那些教派具有包容性,可以融合该教以外的其他文化因素。从这一方面来说,蒙古人并没有失去身份认同。他们是蒙古人,恰巧也是穆斯林或佛教徒(早期也有基督徒),他们的蒙古人身份居于宗教身份之上。另一种可能性是,伊斯兰教和佛教都支持商业活动。蒙古人与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有很多接触,但方济各会传教士在重视贸易的蒙古人面前没有优势,因为他们宣誓安贫乐道,且教会对商人持蔑视态度。而伊斯兰教则一直都受到商人们的钟爱。佛教在历史上也乐于拥抱贸易,借由商人和随着商队旅行的僧侣得到广泛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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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ichal Biran,The Empire of the Qara Khitai in Eurasian History: Between China and the Islamic World(Cambridge,2005),p. 211;关于其他帝国的研究,可参看 J. P. Roux,‘La tolerance religieuse dans l’empires Turco-Mongols’,Revue de l’Histoire des Religions,CCIII(1986),pp. 131-168;Johan Elverskog,Buddhism and Islam on the Silk Road(Philadelphia,PA,2010);Richard Foltz,Religions of the Silk Road(New York,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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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ohn of Plano Carpini,‘History of the Mongols’,in The Mission to Asia,trans. a nun from Stanbrook Abbey,ed. Christopher Dawson(Toronto,1980),p.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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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ichard Foltz,‘Ecumenical Mischief under the Mongols’,Central Asiatic Journal,XLIII(1999),p.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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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同上,pp. 4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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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Biran,Empire of the Qara Khitai,pp. 81-82,194-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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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la al-Din Ata Malik Juvaini,Ta’rîkh-i-Jahân-Gusha,ed. Mîrzâ Muhammad Qazvini(Leiden,1912,1916,1937),p. 50;‘Ala al-Din Ata Malik Juvaini,The History of the World-Conqueror,trans. J. A. Boyle(Seattle,WA,1997),p.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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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natoly Khazanov,‘Muhammad and Jenghiz Khan Compared:The Religious Factor in World Empire Building’,Comparative Studies in Society and History,XXXV(1993),p. 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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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h. Bira,‘Mongolian Tenggerism and Modern Globalism:A Retrospective Outlook on Globalisation’,Journal of the Royal Asiatic Series,XIV(2003),pp. 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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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illiam of Rubruck,‘The Journey of William of Rubruck’,in The Mission to Aisa,pp. 117-119. 从鲁布鲁克到访时的种种迹象来看,撒里答是一名基督徒。波斯作家志费尼的记载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参看 Minhaj Siraj Juzjani,Tabaqat-i Nasiri(Lahore,1975),vol. II,pp. 286-287;Minhaj Siraj Juzjani,Tabaqat-i Nasiri,trans. H. G. Raverty(New Delhi,1970),vol. II,p. 1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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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Anatoly Khazanov,‘The Spread of World Religions in Medieval Nomadic Societies of the Eurasian Steppes’,Toronto Studies in Central and Inner Asia,I (1994),p.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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