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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598 来自阿布鲁兹(Abruzzi)的阿西尼乌斯啊,你用左手做的可不是什么文雅的事情:你在行乐宴饮期间乘人不备偷走了餐巾。你认为这很高明吗?你这个小丑大错特错:那是你能想到的最下流、最不光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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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04 阿西尼乌斯带走了本属于卡图卢斯的餐巾,后者认为他是故意偷走的。如此个人化、如此独特的情节在希腊化时代的短诗中是罕见的,但新一代的罗马诗人们具备这种个性特征,能够把日常经历转化为韵文的题材。这类诗歌过于轻浮,不适合被归入抒情诗的范畴;它们包含十一个音节的美妙音步(“hendecasyllables”)会让人们想起丁尼生对此的模仿[“噢,你这懒惰评论者的歌队(Oh you chorus of indolent reviewers)”]。时而显得矫揉造作的,追求时髦的用词风格使我们看到作者在生活中和诗歌创作中不拘一格的高雅情调和聪明才智,同时也相应地表现出对粗俗、平庸作品的厌恶。朋友们被描写成独特、高贵的个人:对于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圈子来说,从对阿西尼乌斯的揶揄嘲弄转到对他人的热烈赞美是很常见的事情。这首诗同时反映了社会和文学上的转型期:在这里,我们多数情况下看到的不是传统的罗马贵族,而是来自意大利的富有青年人,他们非常在意自己新近取得的大都市市民教养。卡图卢斯,像其他“新诗运动”(参见下文第271页)中的诗人一样,来自波河流域以北的地区(当时被称为山南高卢)。他的父亲是维罗纳(Verona)的显要公民,在拉古•迪•伽尔达(Lago di Garda)的希尔米奥涅(Sirmione)地区有一处房产。他敢于把阿西尼乌斯丑化成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民(1,“Marrucine”),但此人的祖父曾领导意大利在同盟战争中对抗罗马。他的才华横溢的弟弟波里奥即将成为悲剧作家、维吉尔的赞助人、执政官、凯旋荣誉的享有者、历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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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06 卡图卢斯为我们提供了一幅日常事件与众多人物的素描,古典时代在这方面可以与他相提并论的只有西塞罗。在他创造的众多栩栩如生的形象中我们看到了杰出的苏芬努斯(Suffenus),他像挤奶工(caprimulgus)一样创作诗篇(22);咧嘴傻笑的埃格纳修斯(Egnatius),他按照西班牙的方式清洁牙齿(39);诗人塞斯提乌斯(Sestius),他冷冰冰的演说让自己得了一场重感冒(44);发送气音不当的阿里乌斯(Arrius),他会念出“hinsidiae(应为insidiae,埋伏)”这个错误发音(84)。卡图卢斯讲道,他向一个姑娘吹嘘说自己在比提尼亚得到了八个轿夫,结果在她要求搭乘的时候被戳穿了(10.33以次:“你是个不解风情,乏味无趣的小东西,不肯让人家有粗心大意的机会”)。他回忆了头天晚上跟自己的兄弟、诗人卡尔维乌斯(Calvus)的比赛(50.4以次:“我们两个比赛创作短诗,一会儿用这种音步,一会儿用那一种,在欢笑和豪饮中针锋相对”)。他对细节加以解释,说明他是在为范围较广的公共群体构建当时的情境。仗着那个时代文学圈子和政治环境的许可,他对自己的敌人开起了下流玩笑,甚至连尤利乌斯•恺撒和他的参谋也不放过(参见57.6以次):“morbosi pariter gemeli utrique, / uno in lecticulo erudituli ambo, / non hic quam ille magis uorax adulter, / riuales socii puellularum”(“一对天造地设的男伴侣,两个行家里手躺在一张舒适的长椅上,无一个不是大胆的奸夫,又都能跟城里的少女一较高下”)。恺撒没觉得好笑,但他明白这种文学体裁的规矩,并在得到诗人的道歉后邀请他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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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08 卡图卢斯的诗并非都写男性。在12首描写一位被他称为莱丝比娅(Lesbia)的诗中,我们不妨从下面这首尚无幻灭感的作品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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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10 Quuaeris, quot mihi basiationestuae, Lesbia, sint satis superque.quam magnus numerus Libyssae harenaelasarpiciferis iacet Cyrenisoraclum Iouis inter aestuosiet Batti ueteris sacrum sepulcrum;aut quam sidera multa, cum tacet noxfurtiuos hominum uident amores:tam te basia multa basiareuesano satis et super Catullo est,quae nec pernumerare curiosipossint nec mala fascinare lingua.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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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12 莱丝比娅,你要问你的多少个吻对我才算足够?它们要多得如同利比亚的沙粒,铺满酷热的朱庇特(Jove)谕所和古老巴图斯(Battus)神圣墓地之间的,出产罗盘草的昔兰尼加;或是多如在沉静的夜晚注视着凡人偷欢的满天繁星。只有这样多的吻才算足够,疯狂的卡图卢斯才会停止吻你。它们多得好事者数不清,长舌头道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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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18 从规范性的角度看,这首诗其实跟阿西尼乌斯属于同一级别:basia是“接吻”的口语化表达方式,并不适合严肃的文学。一再重复的“satis superque/satis et super”保持了这种非正式的语调。掉书袋式的构词“basiationes”和复古式的说法“出产罗盘草(或阿魏)的”用语自命不凡得有些滑稽。尽管诗人宣称自己是疯狂的,他并未丧失自己的平衡感。但这里还有一处更为关键的要素,它把这首诗提升到远远超过作者自称的水平上。沙粒和繁星是表示众多的最为陈腐的例子,但它们在这里构建了一种氛围,这种氛围比字面上的比较更为重要。沙漠高温下远古时代的神庙和静谧夜空中无动于衷的见证者,表明笼罩着恋人激情的宁静。最后一组对句补充了一种具有典型讽刺意义的、对自我满足感的肯定:如果这些吻多得数不过来,无事生非的舌头,就像不怀好意的眼睛一样,都将会失去从中作梗的能力。这首诗在情感上的广度掩盖了它的非正式风格,但跟那些以他为研究对象的批评家们不同的是,卡图卢斯仅用57个词就达到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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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20 这类爱情诗在希腊文学中没有先例,它的出现是由各种新的社会形势所共同决定的。卡图卢斯笔下莱丝比娅的原型是克罗狄娅,贵族政治家克罗狄乌斯引人注目的两姐妹之一,有可能是麦特鲁斯•克勒尔(Metellus Celer),公元前60年执政官的妻子。当时的上层妇女比古典世界的其他任何时候都拥有更多的自由,而克罗狄娅不仅拥有足以激发优雅诗歌创作的气质,而且也具备理解这种作品的学识。如果她故意表现得对祖先的礼仪规范不屑一顾的话,她的情人便会大胆地追求她,通过在婚姻状态下根本不可能有的冒失方式去描写她。确实,有些古希腊烟花女子也是受过教育、聪颖过人的,但新的元素在于罗马人对个人生活的兴趣(我们有卢基里乌斯和西塞罗的书信为证),以及特权阶层直言无讳的独立性。当梅勒阿格尔为他的芝诺菲拉(Zenophila)或赫利奥多拉(Heliodora)创作优雅短诗的时候,没有人在意她们是否真实存在;但卡图卢斯却能完成一连串令人信服的诗篇,记录一段真实感情的悲欢离合。这种事情是史无前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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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22 事实上,在关于莱丝比娅的组诗里,大部分是幻灭性的诗篇。构成其独特风格的不仅是多种显然无法共存的情感混合起来的剧烈反应,也包括理性声音的持续存在。我们在这里看到了悔恨的自我反省、坚定的自我训诫、深思熟虑后的指责、充满敌意的痛恨交织在一起。卡图卢斯在开始写作时可能还处在传统短诗的层面上,但他最终却为文学补充了新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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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24 应该把一个女子对她恋人说的话写在风中和水涡里。(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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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30 我痛恨,同时也爱着。你要问我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知道,但感觉它在发生,并且饱受折磨。(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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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36 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像凡夫俗子宠着女友那样,而是犹如父亲对儿子和女婿的深爱。(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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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96642 可怜的卡图卢斯啊,你必须停止疯狂的举动,减轻你的损失。(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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