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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294 我们很难重构这大片领土上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制度,也无法再现其政治体制和思想体系。主要问题在于在罗马时期,欧洲的日耳曼社会基本上都不具备读写能力。虽然我们可以从希腊和罗马作者那里获得各种信息,但这样做有两大弊端:其一,罗马作者主要关注的是日耳曼社会可能给边境带来的安全隐患或实际威胁。因此,多数时候我们读到的是关于帝国和一个或者多个日耳曼近邻之间关系的叙述。这些信息彼此不相关联,很少提到远离边界的部落,也没有涉及日耳曼社会的内部运作机制。其二,所有这些信息都有所歪曲,因为在罗马人眼中日耳曼人都是蛮族人。蛮族人就得按照一定方式行事,体现一些特定的负面特性。罗马作者在写作时都不遗余力地按照这一模式来描述日耳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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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296 日耳曼世界没有留下什么史料来纠正这些罗马作者的误解、疏漏和偏见。但在罗马时期的大部分时间里,日耳曼部落出于占卜的目的确实使用过如尼文(runes)。我们也发现了少量使用文字的个案,但日耳曼尼亚没有留下详细描述其生活的一手资料。所以对于日耳曼民族而言,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历史我们无从得知,只能依靠罗马史料提供的信息来大致猜测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在重构社会制度等问题时,我们现在能做的通常就是审视公元5世纪后期和6世纪时日耳曼王国留传下来的文字史料——尤其是法律资料,然后再试图推测更早时期的相关内容。日耳曼尼亚横亘莱茵河和克里米亚之间,包含了多种地理景观和经济模式,所以我们还有必要考虑对一个部落的研究发现是否也适用于其他部落。因此,罗马史料带有偏见的陈述和日耳曼尼亚更晚时期的文字史料都不完全可信。二者都道出了实情,但是都需要我们诚实对待,清楚地认识到它们的内在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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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01 考古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少同时代日耳曼一手史料的不足,使我们能接触到同时代日耳曼人手工制品的遗物和日耳曼遗迹。这对我们来说无比有利。但是日耳曼考古学经历了一个曲折的过程。它作为一门学科兴起于19世纪后期赫尔曼纪念铜像建造之时。当时民族主义席卷欧洲的大部分地区,人们普遍认为“国家”或“民族”在遥远的过去是人类群体运作的基本单位,现在也仍然应该是这样。民族主义大多也是由他们强烈的天生优越感而激发的。日耳曼民族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分裂成众多小政治实体,但是通过俾斯麦等人的努力,德意志实现统一,古代的正常秩序得以成功恢复。在这种文化环境下,日耳曼考古学就只有一项工作可做:研究日耳曼人的历史根源和他们的定居地。这种研究的第一个重要拥护者古斯塔夫·科西纳(Gustav Kossinna)注意到,当时从墓地发掘出越来越多的手工制品可以根据样式和墓葬礼俗进行分类,并提出一类手工制品和礼俗的地理分布代表特定古代民族的分布这一著名论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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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03 当时,人们围绕国家概念产生了宗教般的狂热,政客们动辄利用对古代民族分布的发现作为现在领土扩张的依据。1919年,科西纳和他的波兰学生弗拉基米尔·哥斯卓泽斯基(Vladimir Kostrewszki)对同一古代遗迹有不同的界定,两人在凡尔赛(Versailles)就重新划定德国和波兰边界一事产生分歧。纳粹时期,事态进一步恶化。有关古日耳曼尼亚的各种高调论断成为德国向波兰和乌克兰提出领土要求的依据和理由。同样,古日耳曼民族的种族优越感直接导致他们对斯拉夫战俘的残暴行径。然而,在过去近60年间,日耳曼考古学已经重新定位,大大推进了我们对日耳曼部落社会和经济长期发展的认识。消除阐释文献时的民族主义臆想后,罗马时期日耳曼尼亚的历史便可以以一种崭新而良好的方式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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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05 日耳曼考古学重新定位后的第一个收获是重新认识相似遗迹的样式。科西纳曾认为可以用这些样式来界定古代“民族”的领地。虽然就政治意义而言,古日耳曼尼亚显然是由日耳曼部落统治,但是人们渐渐发现,这片广袤土地上的人口并不完全是由日耳曼人构成。民族主义盛行时期,只要在一处地方发现貌似古日耳曼民族的遗迹,这个地方便被认定是属于古日耳曼人的定居地。然而,对河流名称的分析表明,在欧洲北部凯尔特人定居地和日耳曼人定居地之间还曾居住着一群讲印欧语的人。这些人早在罗马人踏入这个地区之前就处于凯尔特人和日耳曼人的统治之下。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古日耳曼尼亚的大片领地也是日耳曼人自波罗的海腹地向西、南、东周期性扩张的结果。他们早期争夺领地的战争中有些影响较大,被载入古希腊史料,还有一些发生在罗马崛起之后,更为人熟知。但这种扩张并没有消灭当地的非日耳曼人。因此把日耳曼尼亚看作日耳曼人统治下的欧洲这一点至关重要。罗马时期,在日耳曼尼亚,越往南、往东,日耳曼人在形形色色部落中的政治主导地位就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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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07 罗马时期日耳曼尼亚的另一个显著特点是它完全缺乏政治统一性。从地图2[基于塔西佗(Tacitus)的地名索引]可以看出,日耳曼尼亚群雄割据,由50多个小社会政治单位构成。它们中有些因为特定原因以各种方式短暂联合。如前文所述,阿米尼乌斯于公元9年召集诸多部落大败瓦鲁斯。此前半个世纪以前,尤里乌斯·恺撒也遇到过一位能力超凡、执政时间比他略长的日耳曼首领:苏比人(Suebi)的首领阿里奥维斯图斯(Ariovistus)。到公元前71年,阿里奥维斯图斯已经在高卢的东部边缘确立坚实的权力基础,还一度被罗马人当作“朋友”。公元前58年,恺撒最终挑起战争,在阿尔萨斯(Alsace)击溃阿里奥维斯图斯的军队。一次重大失利就足以拆散日耳曼人的联盟。在阿米尼乌斯时代,还有一位统领波希米亚(Bohemia)地区各部落联盟的日耳曼杰出首领——马罗博杜斯(Maroboduus)。据塔西佗记载,一些日耳曼部落属于教派组织,他还具体提到女先知魏勒妲(Veleda)[1]曾一度获得相当的势力。但是,教派组织也好,女先知也好,一时杰出的首领也好,都不代表日耳曼朝着统一迈出了重大步伐。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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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09 罗马的势力向莱茵河以东推进时,日耳曼部落之间发生冲突的概率和他们与罗马发生冲突的概率不相上下,冲突的结局可能和条顿堡森林战役的结局一样残酷。这些部落之间没有明显的文化差异,他们的不同主要在于政治身份各异。他们以各自不同的政治身份来争夺对最富饶土地和其他经济资产的控制权。例如,公元1世纪后期,卜茹克特累人(Bructeri)周边的部落联合起来向他们发动战争,并邀请罗马观战。据说有6万人被杀。据塔西佗的《编年史》(Annals)记载,赫门杜里人(Hermenduri)和卡蒂人(Chatti)之间也进行了殊死决战,最终导致失去土地、颠沛流离的阿姆普斯法里人(Ampsivarii)的灭亡:“他们长期流浪,先是被当作客人对待,接下来变成乞丐,后来又成为敌人。最后,他们的战斗人员被彻底消灭,妇孺被当作战利品处置。”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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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11 很显然,19世纪时人们对古日耳曼民族的想象远远偏离实际。暂时的联盟和异常强大的部落首领可能会一时将一两个或几个小部落联合起来,但是公元1世纪时的日耳曼人还没有能力形成持续统一的政治议程,并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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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13 为什么罗马没有像兼并凯尔特人统治的地区那样整个吞并这个四分五裂的日耳曼世界呢?人们往往把罗马军团停止向欧洲北部推进的原因归于阿米尼乌斯的全面胜利。但是,同公元前54年萨比努斯和科塔指挥的军团被彻底击溃一样,这次瓦鲁斯军队的惨败只是一次偶然事件,罗马人会伺机报复。他们对阿米尼乌斯统领的切鲁西人又发动了一次大规模战役,其间日耳曼尼库斯于公元15年来到条顿堡森林凭吊。在这一过程中,另一支罗马军队遭到阿米尼乌斯手下的伏击。但这次的结果不一样了。虽然暂时陷入窘困,罗马人最终将敌人引入陷阱,其结果可想而知:“日耳曼人溃不成军。由于被此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他们在这次失利中任人宰割。阿米尼乌斯得以逃脱,毫发未损。[但]对士兵的杀戮一直持续到天黑罗马人的怒气消退。”8和尤里乌斯·恺撒时代在高卢的众多凯尔特首领一样,切鲁西人的第二首领塞格斯特斯(Segestes)看到自己的领地并入罗马帝国将带来巨大的利益,便协助罗马人攻打阿米尼乌斯。在抗击罗马的时候,即便是切鲁西部落内部都不能团结一致,更别提所有日耳曼部落了。条顿堡森林战役并没有使罗马军团突然停止向北扩张。公元16年,罗马取得更多胜利。三年后,阿米尼乌斯被自己部落的另一派系杀害。他的儿子也只能寄生于拉文纳。阿米尼乌斯侥幸取得一次巨大胜利,但这并不是公元1世纪罗马军团在日耳曼尼亚附近停止继续向北扩张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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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15 罗马很可能是出于后勤的考虑才把欧洲的边界设在两条河流附近的。河流为向驻扎在边境的部队输送给养提供了便利。在帝国初期,一个约5000人的罗马军团每天需要7500公斤粮食和450公斤草料,即每月需要225吨粮食和13.5吨草料。9这一时期的罗马军团大多驻扎在边境及附近地区。经济开始发展之前,如果完全依靠当地资源,大多数边境地区是无法满足军团需求的。将西部的边界设在莱茵河,而不是欧洲西部或中部其他南北走向的河流——这样的河流有很多,例如易北河(River Elbe)——还有另外一个优势:给养经由多瑙河和(通过短暂的陆上运输后)摩泽尔河可以从地中海地区由水路直接运送到莱茵河,不需要经过更湍急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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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17 罗马扩张的动机和前罗马时期欧洲各地区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这两者共同作用,是莱茵河最终成为帝国边界的真正原因。推动罗马向外扩张的因素包括共和时期尤里乌斯·恺撒等贵族寡头之间的权力斗争和帝国初期皇帝博取荣耀的野心。地中海地区仍有无数尚未征服的富庶地区等待他们逐个征服时,扩张作为在罗马获得政治权力的途径,其势头已然不可遏制。这些地区一旦被吞并,便源源不断地向罗马提供税收,还能使组织攻占它们的军团长官一举成名。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富庶的地区都已经被罗马征服了。到帝国初期,罗马开始吞并一些相对贫困的地区,这些地区所带来的实际收益不足以抵消征战的成本。古代文献强调对不列颠的扩张尤其如此,罗马征服不列颠仅仅是因为克劳狄乌斯皇帝想要获得荣耀。10考虑到罗马以外的欧洲地区经济发展的差异,确定罗马向北扩张的界线就显得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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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19 罗马最终在两种主要物质文化的过渡地区停止扩张:拉坦诺文化(La Tène)和亚斯多夫文化(Jastorf)(地图2)。这两种文化在生活上存在一些重大差异。除了村落之外,拉坦诺文化地区在被罗马征服之前就已经形成较大的定居地,有些被界定为城镇[拉丁语为“oppida”——由此它还常被称为“奥必达文化”(Oppida culture)]。有些拉坦诺地区使用钱币,一部分人还具备读写能力。根据恺撒在《高卢战记》中的叙述,在他征服的一些拉坦诺部落中,尤其是高卢西南部的埃杜维(Aedui)部落,盛行着复杂的政治和宗教制度。这一切都有赖于他们的经济,生产出足够的富余粮食来供养那些不用从事基本农业生产的武士阶层、祭司阶层和工匠阶层。相比之下,亚斯多夫文化地区则更强调畜牧业,粮食生产没有多少富余,仅够勉强维持生活。这些地区的人既不使用钱币,也不具备读写能力,到公元纪年开始时也没有建立大的定居点——甚至连村落都没有。遗迹中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地区存在任何形式的专门经济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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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21 科西纳的论断盛行时期,文化区域和“民族”联系在一起,传统上将拉坦诺文化和亚斯多夫文化分别等同于凯尔特民族和日耳曼民族。但是这种简单的等同做法并不可行。有相似考古发现的地区体现了物质文化的样式,而物质文化是可以习得的。人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器皿和配饰并不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东西。虽然拉坦诺文化样式和亚斯多夫文化样式最初分别是在凯尔特部落和某些日耳曼部落中形成的,但是并没有金科玉律规定日耳曼部落不能采用拉坦诺的物质文化元素。到罗马势力推进到阿尔卑斯山以北时,一些位于凯尔特人居住地边缘的日耳曼部落,尤其是莱茵河河口附近的日耳曼部落,已经逐步形成了更符合拉坦诺规范而不是亚斯多夫规范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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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23 因此,罗马的扩张不是止步于两个民族的分界线上,而是在欧洲社会经济结构的主要分界线附近。实际情况是,更先进的拉坦诺文化的大部分地区被并入帝国,而亚斯多夫文化的大部分地区则被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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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25 这验证了一个更普遍的做法。同我们在中国看到的一样,以农耕为基础的帝国普遍倾向于将边界设在半农耕半畜牧的过渡地区。这些地区的经济生产能力本身不足以供养帝国的军队。领土扩张的理念和统治者追求荣耀的野心会推动军队继续扩张。但由于征服新领土会遇到各种困难,以及从这片领土上可获得的财富相对较少,继续扩张便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双速欧洲”(A two-speed Europe)不是一个新现象,罗马人也同样意识到欧洲各地区发展水平有差异。奥古斯都的继任者提比略看出日耳曼尼亚不值得去征服。这些部落散布在欧洲森林繁茂的地区,他完全可以将他们各个消灭。但从战略上讲,亚斯多夫地区远比人口集中、秩序井然的拉坦诺城镇要难统治得多。正是由于莱茵河-摩泽尔河轴心所带来的后勤便利和对征服亚斯多夫文化地区成本效益的计算才使得罗马军团停止继续扩张的步伐。日耳曼尼亚作为一个整体在政治上过于分裂,不会对已征服的富庶地区构成重大威胁。这样看来,既然19世纪的德国民族主义者误解了赫尔曼的真正意义,那么赫尔曼纪念铜像选址错误也就不足为奇了。将日耳曼人置于帝国之外的不是他们的军事实力,而是他们的贫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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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27 到公元1世纪中叶,罗马的防线大体定在莱茵河和多瑙河沿线。除了一些微调,这条防线300年后依然是罗马的边界。这样设置防线的结果意义深远。无论是亚斯多夫还是拉坦诺地区,两河边界以西、以南的欧洲人都走上了罗马化的道路:学习拉丁语,穿着托加袍,建设城镇,最终还改信基督教。边界以北、以东的欧洲地区仍处于日耳曼人的统治之下,它置身局外,静观邻近部落被罗马化,自己自始至终没有成为罗马帝国的一部分。从罗马的角度而言,日耳曼尼亚仍然是尚未罗马化的蛮族人的家园。波斯人也同样被看作东方尚未罗马化的蛮族人。然而,这群蛮族人却对帝国构成了完全不同级别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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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29 波斯和公元3世纪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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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31 在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以北7公里处的洛斯达姆(Rustam)埋葬着著名的古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Achaemenid Persian)的国王大流士(Darius)和他的儿子薛西斯(Xerxes)。公元前490年和前480年,他们在马拉松战役(Marathon)和萨拉米斯战役(Salamis)中被雅典人及其同盟打败。1936年在这里还发现了后来的一位波斯国王用三种语言刻在一座琐罗亚斯德教(Zoroastrian)火神庙墙上的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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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33 我,崇拜马兹达(Mazda)的神圣沙普尔(Shapur),诸王之王……众神的后裔,崇拜马兹达的神圣阿尔达希尔(Ardashir)之子,诸王之王……我初立为王,罗马帝国的戈尔迪安皇帝[Gordian,公元238—244年在位]……集结一支军队……朝我方进军。双方在亚述(Assyria)位于马西切(Meshike)的边界展开大战。戈尔迪安皇帝被杀,罗马军队也被歼灭。罗马人宣布菲利浦(Philip)为皇帝。菲利浦皇帝派使节前来请求休战,支付50万第纳尔作为赔偿以换取他们的性命,并且每年都向我们缴纳岁币……罗马皇帝再次撒谎,并且干涉亚美尼亚(Armenia)内政。我们向罗马帝国发动进攻,在巴巴利索(Barbalissos)消灭罗马军队6万人。我们焚烧、破坏并摧毁叙利亚及其北部的国家和平原。在[我们发动的]战役中……37座城市及其周边地区被征服。在第三次交锋时……瓦勒良(Valerian)皇帝率领7万大军向我们直扑而来……瓦勒良皇帝和我们在卡莱(Carrhae)和埃德萨(Edessa)展开激烈战斗。我们亲手俘虏了瓦勒良和其他军队指挥……我们在这次战斗中还征服了……36座城市及其周边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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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35 这段文字节选自《神圣的沙普尔功业录》(Res Gestae Divi Saporis/The Acts of the Divine Shapur),概括了始于公元3世纪改变罗马帝国的战略变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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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37 到目前为止,在东部领兵与罗马抗衡的是帕提亚(Parthian)的安息王朝(Arsacid)。该王朝最初建于公元前250年。安息人统治的世界和欧洲北部日耳曼人居住的森林地区截然不同。安息王朝发源于帕提亚,公元前3世纪时其疆土开始扩张到近东更广阔的区域,很快控制幼发拉底河至印度河之间的领土。安息王朝人种众多,居住地类型多样,但美索不达米亚很快成为王朝的腹地。值得注意的是,和日耳曼尼亚不同,这一地区经历了几个伟大帝国的起落沉浮,尤其是居鲁士(Cyrus)、大流士和薛西斯统治下的阿契美尼德帝国(Achaemenid Empire)。他们不仅统治近东,还统治了埃及、土耳其西部和新月沃土,甚至还差点吞并希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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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39 共和时期后期,罗马的势力开始往东渗透到这一带。帕提亚的安息人在和罗马帝国的最初几次交锋中获得胜利,最著名的一次是在公元前53年大败克拉苏(Crassus)军队、俘杀克拉苏父子的那次战役。但是到公元2世纪,安息王朝组织战争对罗马进行实质性抵抗的能力已经削弱,几任罗马皇帝在波斯前线相继取得重大胜利。其中最后一次胜利发生在公元2世纪90年代,塞普蒂米乌斯·塞维鲁(Septimius Severus)在奥斯若恩(Osrhoene)和美索不达米亚设立两个新的行省,由此又将边界向南、向东推进了。塞维鲁的胜利使帕提亚人的统治陷入危机。王朝内部为争夺统治权而发生内讧,一些边远地区也摆脱其宗主权。早在公元205年至206年,地方权贵中最重要的萨珊(Sasan)在印度洋附近的法尔斯(Fars)行省发动叛乱。萨珊死后,沙普尔的父亲、萨珊王朝(Sasanian dynasty)的真正建立者阿尔达希尔一世(Ardashir I,公元224—240年在位)继续领导叛乱。公元224年和225年,阿尔达希尔一世打败两位安息统治者,在其他脱离安息统治的地方权贵中确立其统治地位。公元226年9月,他在波斯波利斯加冕为“诸王之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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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01341 《神圣的沙普尔功业录》表明萨珊王朝的崛起不仅仅是现代伊拉克和伊朗历史上的一次重大事件。公元2世纪在几任罗马皇帝的手下连吃败仗是安息霸权瓦解的根本原因,萨珊人很快就能有效地扭转当时的权力平衡。这一过程始于阿尔达希尔一世。公元237年至240年间,他首次入侵罗马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夺取卡莱、尼西比斯(Nisibis)和哈特拉(Hatra)(地图3)。作为回击,罗马在阿尔达希尔一世的儿子沙普尔一世(公元240—272年在位)统治的最初20年里发动三次大反攻,其结果和沙普尔的铭文记录的一样。罗马军队遭受三次惨败,两位皇帝被杀,还有一位皇帝——瓦勒良——被俘。沙普尔进而给瓦勒良戴上镣铐,让他随军跟从,以示自己的伟大。这一形象被刻在比沙普尔(Bishapur)的浮雕上留存下来。瓦勒良死后,沙普尔还让人剥下他的皮,染上色,做成一件永久性战利品。公元3世纪稍晚一些时候,罗马的另一位皇帝努梅里安(Numerianus)也被俘获,但随即便被杀死:“他们剥下他的皮做成皮囊,涂上没药[防腐],并把它作为一件无比华丽的物品保存下来。”14史料并没有显示这是否也是瓦勒良的命运,也没有说明它是被摆放在地上还是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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