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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维鲁就像大多数的阿非利加人一样,非常喜爱研究巫术和占卜,能够详尽解说各种梦境和预兆,而且精通星象和子平之学[277]。除了当前因科学昌明影响力衰弱外,几乎在过去每个时代,这些命理都能发挥支配人类心灵的作用。他在任职里昂尼斯高卢总督时不幸丧偶,续弦时就挑能够给他带来好运的女子。等他知道在叙利亚的埃米萨有个年轻淑女,生下来就有“金枝玉叶”之命,便赶紧前往求婚得以结成连理。[278]朱丽亚·多姆娜确实如星象推断般贵不可言,天生丽质不因年华老去而稍减魅力,何况还有丰富的想象力、坚定的意志力和正确的判断力,这种才华在妇女中如凤毛麟角。她具有和善乐观的气质,对于丈夫阴沉猜忌的性格,倒是没有发挥多大的影响力。但等到儿子登基后,她亲自处理帝国重大事务,用审慎的态度支持皇帝行使权力,也采用温和手段来规劝他那狂放的奢华生活。朱丽亚致力于文学和哲学,且颇有成就,带来相当大的名望,同时也是各种艺术的赞助人,成为当代才智之士的朋友。文人雅客满怀感激而赞赏不绝,无不称誉她的懿德洁行;但是,如果我们相信历史所记载的绯闻,则朱丽亚皇后的贞节不无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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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场婚姻里有了卡拉卡拉[279]和格塔两个帝国的继承人。他们自负而虚荣,以为运道可以取代功绩和勤奋,因而表现出坐享其成的懒散态度,使得他们的父皇和罗马世界都大失所望。这两兄弟自小就对彼此产生水火不容的反感,从来没有在德行和才能方面相互勉励,随着年岁的增长,双方的厌恶不断加深。原本像孩童般的争吵,在佞臣的煽动下,愈演愈烈。怀着对两边主子的希望和恐惧,最后剧院、赛车和宫廷都分为两派,私下明争暗斗不已。行事审慎的皇帝用尽各种劝说和权谋,想要化解日渐增长的仇恨。他深知这种尖锐对立使得他一切的打算,全部蒙上不祥的阴影,而且会使他那费尽辛劳、流尽鲜血、耗尽钱财以及伤亡无数士兵打下的大好江山,毁于儿辈的手中。他对两人同样喜爱,毫不袒护,都授予奥古斯都的位阶和安东尼的尊号,使得罗马世界第一次同时出现3个皇帝,[280]纵然是如此的公正,也只会激起更多的竞争。生性凶狠的卡拉卡拉保有长子继承权的优势,而性格温和的格塔赢得人民和军队的爱戴。失望的父亲痛苦万分,塞维鲁预言会出现兄弟阋墙、弱肉强食、煮豆燃萁的后果,胜利者也会因所犯的恶行而遭到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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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环境之下,传来不列颠的战事和北方蛮族入侵行省的消息(208 A.D.),塞维鲁听到甚为高兴。他的儿子沉溺于奢华的生活,心灵受到腐化,整日争斗不休,现在可以有借口让他们离开罗马,趁年轻时多加锻炼,使他们能习惯战争和政事的劳苦。虽然他老迈年高(年过六十)且患有痛风,必须用担架抬着行进,但还是在儿子和整个朝廷的陪伴下,率领兵强马壮的大军深入遥远的离岛,越过哈德良和安东尼所建的两道边墙,进入敌人的国度,按计划征服不列颠,完成帝国长久以来所期盼之伟业。部队贯穿岛屿直达北端,未曾遭遇敌军,但是喀里多尼亚人全部埋伏起来,藏匿在罗马大军的后方和侧翼。据说天候的酷寒,以及越过苏格兰的山岗和沼泽进行的艰苦冬季行军,使罗马损失5万人马。喀里多尼亚人抵抗到最后,还是屈服在猛烈而持续的攻击之下,为了求得和平宁愿缴出部分武器,割让一大块领土。但是蛮族表面归顺,实则只是为了免于当前的恐惧,等到罗马军团撤离,他们又满怀敌意恢复独立。这种反复无常、毁约背信的行为,使得塞维鲁大为震怒,重新派遣大军进入喀里多尼亚,下达充满血腥的命令,不是降服而是灭绝当地的土著。所幸傲慢自大的敌人塞维鲁不久驾崩,土著才免于灭族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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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里多尼亚战争没有出现重大的事件,也没有产生关键性的结果,并不值得我们重视。但是据说塞维鲁的入侵行动,很有可能与不列颠历史和传说里的光辉时代联结起来。芬戈尔的名声连同那些英雄豪杰和吟游诗人,他们口口相传的诗句经由印刷出版,又重新在我们的语文中复活。也就是他在那个紧要关头,领导喀里多尼亚人避开塞维鲁的锐锋,在卡戎河的两岸赢得重大胜利,迫使世界霸主的儿子卡拉库尔曳兵弃甲而逃。有关苏格兰高地的这类传说,至今仍被疑云笼罩,就是现代的评论家进行最深入的探索,[281]也无法完全澄清难以理解的传闻。设若我们能够平和地沉醉于欢愉的想象之中,认为芬戈尔确有其人而奥西恩确有诗歌流传于世,这两个相互对抗的民族之间的实际状况和处世态度的强烈对比必会使达观的头脑感到极大的愉悦。要是我们拿塞维鲁的无情报复与芬戈尔的慷慨仁慈相比较,拿卡拉卡拉的怯懦残暴与奥西恩的勇敢高雅相比较,拿基于利益和恐惧心理服务于帝国旗帜之下的雇佣军头,与受到莫尔文国王[282]感召而披甲上阵的自由武士相比较。总而言之,要是我们想到未受教化的喀里多尼亚人,全身散发着自然的温暖德行,堕落的罗马人沾染着铜臭和奴性的卑贱恶习,这样的对比之下,接受教化的人民又有哪些优势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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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维鲁年老体衰,久病难起,激起卡拉卡拉的狼子野心和阴毒邪念,他急于登基称帝,不愿将帝国分而治之。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要缩短他父亲余日不多的残年,尽力在军中煽起叛变而未能成功。这位老皇帝经常批判马可过于宽厚,若能断然采行公正措施,就可使罗马人免于孽子的暴虐统治。现在他所处的情况如出一辙,终于体会到法官的铁面无私,很容易在父爱的亲情下冰消瓦解。他何尝没有深思熟虑,也曾疾言厉色地加以威胁,明知逆儿不孝但依旧无法下手处置,最后只有法外施恩。他这最后的一次宽容,对罗马造成的危害比他之前所有的残暴行为更大。他的心神不宁使得病体更为痛苦,因求死不得而烦躁难安,最后总算能够得到解脱。塞维鲁驾崩于约克,享年65岁(公元211年2月4日),光荣而且卓然有成地统治帝国18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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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之际,他劝告两个儿子要同心协力,要求军队拥护这对兄弟。这两位任性妄为的年轻人根本听不进老父的逆耳忠言,也丝毫不受感动。但是领受遗命的部队,没有忘记忠诚的誓言和先帝的权威,他们拒绝卡拉卡拉提出长子继承权的请求,宣布两兄弟同时为罗马皇帝。两位新皇帝不久恢复了不列颠的和平,就离开喀里多尼亚回到首都,以封神的荣耀为父王举行盛大的葬礼,被兴高采烈的元老院、人民和行省承认是合法的君主。兄长的位阶似乎较为尊贵,但两人共同以平等独立的权力治理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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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卡拉卡拉与格塔的阋墙之争(211—213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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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一个权力无法集中而形成分裂的政府,即使兄弟之间手足情深,也会成为不和的根本因素。更何况双方对立势如同寇仇,无法达成共识,那就绝不可能长久维持共治并存的局面。显而易见的后果是只有一个在位,另一个必须下台,于是双方都在用尽心机来算计对手,并且用高度的警觉来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免受到刀剑的攻击或毒药的谋害。他们从高卢回到意大利,一路行进极为快速,两人既不同桌用餐,也不共处一室,这种兄弟阋墙的恶形怪状,全让行省民众看在眼里。他们返回罗马以后,立即将范围广阔的皇宫区隔开来,[283]两个生活区域之间断绝来往,所有的门户和通道加强戒备,卫兵的站岗和换班,就像处于围城之中,控管得非常严密。两位皇帝只在公开场合,在他们万分悲痛的母亲面前相见,这时每人身边也都环绕着全副武装的随从。即使在参加重大的庆典和集会时,宫廷无论怎样加以掩饰,也无法遮盖他们心中对彼此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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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皇帝间所潜伏的内战诱因,使政府无所适从,一定要设法让敌对的兄弟都能蒙受其利。有人遂提议,双方既已无法和睦相处,不如将帝国划分开来,以符合各人利益。条约内容已详细拟定,卡拉卡拉是长子,保有欧洲和阿非利加西部,把亚细亚和埃及的统治权让给格塔,格塔可以住在亚历山大里亚或安条克,这两个城市的财富和雄伟都不比罗马差。这样一来,双方的军队配置在色雷斯的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都把对方当成敌国严加防范。[284]此后,从欧洲挑选出来的元老院议员,只承认罗马主权;亚洲的人民和土著,就追随这位东方的皇帝。进行中的谈判被朱丽亚太后的泪水打断,这个主张刚提出来时,就让每个罗马人心中充满恐惧和愤慨。罗马帝国这片广大疆域,是长期征战的产物,在时间和政策的捏合下紧密结合成整体,需要强大无比的力量,才能将它撕成两半。罗马人非常担心,这被分割的两部将很快经由一次内战,恢复成一人统治的局面;若分裂永久存在,就会因行省的分治而造成帝国灭亡,就算目前的根基再坚固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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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条约付诸实施,欧洲的君主不久就会成为亚洲的征服者,但是卡拉卡拉获得了一个轻易却充满罪恶的胜利。他假装同意母后的恳求,答应到她的寝宫和弟弟见面,双方和平修好(公元212年2月27日)。正在他们谈话时,原来就埋伏好的百夫长,拔剑冲向不幸的格塔。惊慌的母亲用手臂来保护自己的小儿子,但是已经无济于事,连自己的手也被砍伤,身上沾满幼子的鲜血,这时竟还看到长子正在大叫,起劲为那些凶手助威。卡拉卡拉在犯了这件滔天大罪以后,带着满脸惊怖的神情,匆匆跑到禁卫军的营区,好像那里才是唯一的庇护所。他跪倒在军营保护神[285]的雕像前面,士兵想要扶起他来给予安慰时,他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述说刚刚遭到一场大难,侥幸得以身免,暗示他已经阻止了敌人的阴谋,决心要与忠于他的部队存亡与共。格塔虽深受军队的喜爱,但抱怨已毫无意义,采取报复行动更是危险,何况他们对塞维鲁的长子仍有敬畏之心,于是这种不满在窃窃私语中逐渐消失。卡拉卡拉接着拿出父亲在位期间累积的财富来犒赏禁卫军,令他们相信他采取自卫的正当性。军心向背对他的生命和权势极为重要,军方的拥护可以左右恭顺的元老院议员。议会只知道一味地奉承,对于命运的安排毫无异议地加以批准。卡拉卡拉为了缓和大家的情绪,免得引起群众的愤怒,在提到格塔此一名字时还带着几分尊敬,把他当作罗马皇帝举行隆重的葬礼。[286]后代人士因为同情格塔不幸的遭遇,也就不提他所犯的过错。我们总认为这位年轻皇帝是他充满野心的兄长手下无辜的牺牲品,但是没有想过,他之所以没有进行报复和谋杀,不是不愿,只是缺少这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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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卡拉的罪行没有受到惩罚,但是在他处理公务和享受欢乐时,即使听到更多奉承的言辞,也无法逃避良心的谴责。他承认自己的心灵受到折磨以致痛苦万分,常常在狂乱的幻想中见到他的父亲和弟弟,面带怒容像生前那样对他威吓和责备。要是他真有这种犯罪的自觉,那就应该用德治向世人表示,过去的血腥行为是基于形势所逼,乃情非得已的手段。但是卡拉卡拉的忏悔,只是想让他的罪恶和谋害手足的行为从世界上的一切记忆之中消失。他从元老院回到皇宫,看见他的母亲在几位贵妇的陪同下,为幼儿死于非命而悲痛哭泣,猜忌的皇帝竟然用立即处死来威胁她们。马可唯一留下的女儿法迪娜,被逮捕以后遭受处决的命运。甚至就是伤心的朱丽亚也只有止住悲戚,无可奈何地压下叹息,对于谋刺事件用笑容表示赞同。据估计,以格塔的友人为名而被处死的男女将近2万人,举凡他的卫士和自由奴、替他处理事务的大臣、陪着他消遣的同伴、那些走他的门路在军队和行省得到升迁的官吏、与他有深远关系的随从人员,都包括在告发名单之内,无一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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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与格塔有来往的人,甚至就是悲悼他的死亡,或仅仅提到他的名字,[287]全部都受到株连。希尔维乌斯·佩尔蒂纳克斯是先帝的儿子,因为几句不适当的玩笑话而丧生。家族具有热爱自由传统的赛拉西·普里斯库斯,由于出身良好,被罗织成重大罪名。[288]最后连毁谤及嫌疑的特定理由都已用完。有位议员被控暗中与政府为敌,只因为他是个具有财富与品德的人,这样的证据就足以让皇帝满意了。他经常拿这类自以为理由充分的原则,做出最血腥的推论。这么多无辜的公民受到杀害,他们的家人和朋友莫不暗地里落泪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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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军统领帕皮尼安之死,被悲叹为国家的灾祸。在塞维鲁统治的最后7年,帕皮尼安负责处理国家的主要事务,发挥影响力使皇帝迈向公理正义之路。塞维鲁对他的德行和才华深信不疑,在临终的病榻前面,要他尽力维护皇室的昌隆和团结。[289]由于卡拉卡拉对父王所留的大臣不满已久,帕皮尼安的鞠躬尽瘁,更引发他埋藏在心头的恨意。格塔被谋刺以后,这个统领奉命用他那雄辩的技巧,为此一残暴事件提出让人接受的辩解。想当年具有哲人风范的塞涅卡,曾经用亚格里皮娜之子的名义为杀害其母的事件,给元老院写过一封类似的信。[290]帕皮尼安加以拒绝,他极为严正地答复道:“犯下杀害亲人的罪行,远比为之辩护要容易。”他毫不犹豫地在死亡和真理之间做出自己的选择,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出淤泥而不染的凛然正气,不参与宫廷的勾心斗角,也不舍弃自己应有的立场和原则,较之他所有的职位、丰富的著作和身为名律师在罗马法律史上所享有的盛誉,使帕皮尼安的大名更能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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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卡拉卡拉的暴政与覆灭(213—217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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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罗马人之所以特别感到幸福,即使处于恶劣状况仍能获得最大安慰,就是因为皇帝的德行可以积极发挥,恶行受到无形约束。奥古斯都、图拉真、哈德良和马可,经常亲自视导辽阔的疆域,所到之处能够表现出睿智和仁慈的行为。提比略、尼禄和图密善的暴政,所及的区域不过是罗马或近郊的庄园,[291]限制在元老院的议员和骑士阶级。但是卡拉卡拉可说是人类的公敌,在谋害格塔以后仅仅过了一年(213 A.D.)就离开首都(从此没有回来过),其余的统治期间全部在帝国的几个行省,他特别喜欢流连东方,所到之处相继成为他蹂躏和掠夺的对象。元老院的议员被迫同行,无不恐惧他那善变的性格,每天提供巨额经费供他享乐花用,而他毫不放在眼里,随意丢给卫士瓜分。除此之外,卡拉卡拉在每个城市兴建宏丽的行宫和剧院,有的他根本就没有去过,也不下令停止修建。大多数富有的家庭因为处以罚金或籍没财产而家破人亡,一般人民也因巧立名目和日益增加的税赋而苦不堪言。国家太平无事时,他稍有不如意便勃然大怒。他在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发布大屠杀的命令,从位于塞拉比斯神庙的行营,亲自监督杀害几千公民和外国人。他从不在意要杀多少人,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犯罪,只是冷酷地通知元老院,所有的亚历山大里亚人,不管是被杀死还是已经逃走,全部同样有罪。[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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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维鲁明智的教诲,没有在他的儿子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并不是他欠缺想象力和辩才,而是他没有判断力和人性。有一个为暴君所喜爱的格言,虽然会带来危险,但卡拉卡拉不仅牢牢记住,还无限制地滥用,那就是“掌握军队,欺压民众”[293]。他的父亲对军队的确很慷慨,还能审慎地加以约束,对部队有时会纵容,但由于他的坚定和权势,也让状况缓和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儿子把“纵兵殃民”当成统治策略来推行,使得军队和帝国全部难逃覆灭的命运。士兵作战的勇气,不是通过军营严格的纪律得以加强,反而在城市的奢侈生活中消磨殆尽。他们的薪饷和赏赐大幅增加,使国家的财政极为困难,[294]而军队却人人发财,想要他们在平时守法重纪,战时为国效力,一定要靠清苦的生活才能维持。卡拉卡拉举止傲慢,态度粗暴,但是和部队相处时,往往忘记自己的尊严,跟士兵在一起打闹,忽视将帅的职责,极力模仿普通士兵的穿着和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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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卡拉的个性和行为,无法受人爱戴,但只要他让军队得到好处,便无兵变之危,后来发生阴谋活动结束他暴虐的统治,完全是猜忌性格引起的后果。他将禁卫军统领的职责分由两个大臣负责,军事部分交付给亚得文图斯,一位经验丰富但才能较差的军人;民政事务由奥皮里乌斯·马克里努斯掌理,他凭着熟练的行政能力,加上公正的处世态度而擢升到高位。但得到宠幸与否完全随着皇帝善变的性格而定,只要他起了猜疑之心,或是发生突变状况,他们的性命便随时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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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自称通晓未来的阿非利加人,做出非常危险的预言,说马克里努斯和他儿子命中注定要登大宝。消息很快传遍行省,后来此人被绑送罗马,还在郡守面前坚持预言不会有错。郡守曾接到处理有关“卡拉卡拉继位者”这项传闻的紧急指示,立即将审讯阿非利加人的情形,报告设在叙利亚的行宫。尽管信差的传递速度很快,马克里努斯的一位朋友还是想尽办法,把迫在眉睫的危险通知他。皇帝收到来自罗马的书信,正好要参加赛车,就将未拆封的文件交给禁卫军统领,指示他赶快处理,并就其中重要事项提出报告。马克里努斯看到文件,知道在劫难逃,决心先下手以求自保,于是他挑起下级军官的不满情绪。其中有个名叫马尔提阿利斯的士兵,最近在升百夫长时遭到否决,感到很失望,马克里努斯希望能假他的手来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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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卡拉对宗教很虔诚,要从埃德萨到卡雷的月神庙[295]去进香朝拜。他在一队骑兵伴护下前往(公元217年3月28日),途中稍作停留,卫士在外围保持相当距离。这时马尔提阿利斯借口执行勤务接近皇帝,并拔出短剑刺死皇帝,凶手随即被皇家卫队射杀。卡拉卡拉就此结束一生,罗马人能忍受他这么多年的统治,真是人类的耻辱。对他心怀感激的罗马士兵只记得他的偏爱和慷慨,根本不管他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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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卡拉曾强迫元老院出卖人格和宗教尊严,把他尊为神祇。这位神祇在世时,亚历山大大帝是他心中唯一的英雄,他使用亚历山大的名号和标章,组成一支马其顿方阵卫队,还迫害亚里士多德的门徒,[296]好表现他无聊的热情,以让人知道他对德行和荣誉的尊敬。我们由此想到,查理十二[297]在纳尔瓦会战[298]和征服波兰后,还吹嘘他的英勇和宽大可与亚历山大媲美(虽然他缺少腓力之子那种高不可仰的成就)。但卡拉卡拉一生中,除大量谋杀自己和父亲的朋友外,没有一件事的表现能与马其顿英雄稍为类似。[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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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马克里努斯篡位后的施政(217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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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维鲁家族绝灭以后,罗马世界3天没有主人,军队的选择(元老院距离遥远而且无能为力,因此不予理会)在急迫的状况下悬而未决。没有人在身世和功勋方面出类拔萃,能赢得他们的爱戴,获得大家一致的同意。禁卫军的决定可以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使他们的统领燃起希望,两位极有权势的大臣自认为有继位的合法权利。亚得文图斯是资深统领,年纪大且身体多病,加上名望和才干都不足以服众,就将这个危险的宝座让给野心勃勃的同僚马克里努斯。马克里努斯装出一副哀恸欲绝的样子,使人无法怀疑他就是杀死皇帝的主谋。军队对他的为人处世既不喜爱也不尊敬,想四处找一个可以竞争的对手。后来因为他答应给一大笔的犒赏费和维持禁卫军原有的特权,大家就勉强同意。他登基(公元217年3月11日)后不久,就赋予10岁的儿子迪亚杜米尼阿努斯帝国的荣衔和安东尼的封号。这个少年以其俊美外表和额外的赏赐,拿盛大典礼做借口,想获得军队爱戴,确保马克里努斯尚未稳固的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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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帝的权力因元老院和行省的欣然接受,得到合法的承认。大家原先根本没料到能从痛恨的暴君手下脱身,因而无不欣喜若狂,所以对卡拉卡拉的继位人是否具备应有的德行和条件,似乎没有在意。等到惊喜的心情平静下来,大家开始以批判性的眼光来审视马克里努斯的优点,这才指责军队的推选太过于仓促。皇帝必须由元老院选出,统治权虽然不再掌握在元老院手里,但会托付给元老院的议员负责行使,这迄今为止仍被视为政体的基本原则。然而,马克里努斯并不是元老院议员,[300]他地位的急遽提升显露了出身的低下,何况是皇帝这个对元老院议员的生命和财产握有生杀予夺权力的重要职位,一向由骑士阶级出任。这种愤慨的窃窃私语四处可闻:帝王的紫袍竟然穿在了一个缺乏显赫家世,也没有建立非凡功勋的人身上,[301]而没有把帝王之尊赋予出身和地位与帝国荣誉相当的元老院议员。马克里努斯一旦被不满的目光进行深入的审视探查,就很容易发现他的败德行为和重大缺陷,他任用大臣时,遭到很多非议,不满的人民以其一贯的直率,立即非难他疲软的怠惰与过分的严厉。[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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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里努斯的问题在于过急的野心使他爬上很难站稳的顶峰,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他受的训练是宫廷的应付技巧和文官的办事形式,等站到凶狠无纪律的群众面前,虽然他有统治的权力,还是会紧张得不知所措。他毫无军事指挥才能,个人的勇气受到怀疑,军营中流出耳语,揭露他对付前任皇帝的秘密阴谋。卑鄙的伪善更加重凶手的罪恶,使军方对他产生的轻视和厌恶与日俱增。马克里努斯挑拨士兵下手,引起暴君的灭亡,在获得成功以后缺少作为一个改革者应有的条件,这是他命运中无可奈何之事,迫不得已只有尽量运用禁卫军那惹人讨厌的机构。卡拉卡拉奢侈挥霍,留下一大堆难以处理的后遗症。若那位一无是处的暴君能够知道,他所犯恶行造成的后果,会为谋害他的继位人带来不幸和痛苦,一定会偷笑于九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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