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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君王乘坐同一辆战车回到宫廷,在缓慢的游行途中,尤里安内心背诵所喜爱的荷马诗句,以舒缓对前途未卜的恐惧。[217]在叙任式以后,恺撒在米兰停留24天,他统治高卢的第一个月,等于过着华丽而严苛的囚禁生活,获得的尊荣不足以补偿所丧失的自由。[218]他的行动受到监视,通信受到拦截,基于审慎起见,不得不婉拒最亲密友人的来访。过去跟随他的家臣,只允许四个人留在身边:两名侍从、一名医生和一名图书管理员。图书管理员是专门雇来照料高价搜集的书籍,这是皇后送给他的礼物。她很用心地研究各种学识,在这方面与她的朋友一样培养出浓厚的兴趣。除了几位忠诚的仆人以外,基于恺撒的地位崇高,需要有一班家务人员在旁照料。这些人都是一群奴才,对于新主人根本没有任何忠诚可言,大部分人员一无所知而且满怀疑虑。他缺乏经验,非常需要一群明智之士在旁协助;详细的指令规定他在用餐时的服务以及如何分配时间,这种做法只适用于导师严格管理下的年轻人,而不是独当一面指挥重要战争的君王。要是他表现出热切期望获得臣民拥戴的心情,这时君王就会因忌惮而感到不满并加以阻挠,甚至就是婚姻的结晶,也因为优西比娅心怀嫉妒的诡计而流产。她在这一方面,似乎完全缺乏女性的温柔,也失去宽宏大量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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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安回忆父亲和兄弟的遭遇,不时提醒自己正处于险境之中。西尔瓦努斯不幸的命运更增加了他的忧虑。西尔瓦努斯在擢升前那个夏天,被选中担任重大的任务,要从蛮族僭主的手中解救高卢。但是这位将领很快发现他在宫廷中留下了最危险的敌人,在几位主要大臣的鼓动之下,道行高深的告密者弄到了他写的几封推荐信,将书信的内容抹掉只留下签名,空白的羊皮纸暗示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由于他的朋友锲而不舍的努力,这件陷人入罪的阴谋最终被识破。在皇帝主持的重要会议中,政府和军方将领参加,无辜的西尔瓦努斯得到平反。但是阴谋破获太迟,对他进行诽谤的报告和仓促籍没他的家产,使他感到自己受了不白之冤,气愤的长官起而叛变。他在大本营科隆登基称帝,采取积极的行动,威胁要入侵意大利和围攻米兰。在这场危机发生以后,一位与他同阶的将领乌尔希西努斯再度受到重用,过去他在东部的政绩出众,却因受到一场叛乱的牵连而去职。他为同样性质的冤屈所激怒,就发布煞有其事的声明,急着率领一些追随者投效西尔瓦努斯的阵营。乌尔希西努斯的行动完全是皇帝的安排,接着他就背叛了过于轻信的朋友,于是西尔瓦努斯的统治只维持了28天就惨遭杀害(公元355年9月)。士兵并没有犯罪的意图,只是盲目追随领导者,这时立刻恢复他们对帝国的忠诚。那些奉承君士坦提乌斯的人,盛赞君王的智慧和运道,说他不费吹灰之力消弭内战于无形。[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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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君士坦提乌斯巡视罗马及多瑙河的征战(357—359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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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提乌斯与尤里安分别以后,为了保护雷提亚边区和迫害正统基督教会,在意大利停留18个月。皇帝在回到东方之前巡视古老的都城(公元357年4月28日),出尽风头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米兰沿着埃米利亚大道和弗拉米尼亚大道前往罗马,等他距离城市不到40英里时,这位在行军途中的君王,过去从未征服过国外的敌人,此时竟然要摆出凯旋式的行列。所有的大臣穿着华丽的服饰,组成金碧辉煌的扈从队伍,在承平时期被无数侍卫和御骑前呼后拥。这些禁卫军分队全副戎装,衣甲鲜明,丝质旗帜用金线做成浮雕,绣成各种龙形,在皇帝四周迎风飘扬。君士坦提乌斯独据一辆华丽的御车,庞大的车身用黄金和名贵的宝石做成装饰,除了在通过城门时低头致敬外,他装出一副凛然不可冒犯的神色,帝王的庄严使他看上去岿然不动。宦官把训练波斯青年时的严格纪律带进宫廷,他们谆谆教诲皇帝要养成忍耐的习性,因此在缓慢而酷热的行进当中,皇帝安然稳坐,全身丝毫不动,也不会左顾右盼,四处张望。罗马的官员和元老院议员全部出来接驾,皇帝很留心地打量共和国的市民尊容,以及贵族家庭的执政官形象。无数民众排列在街道两旁,在暌违三十二年以后,再能够见到神圣的君王,群众一再欢呼表示欣慰之情。君士坦提乌斯很幽默地表示,好像全人类突然集合在这个地方,真是使他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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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之子临时居留在奥古斯都的宫殿,主持元老院的会议,在西塞罗经常登临的讲坛上,对着议员发表高论。他在赛车场的比赛中受到非常殷勤的接待,接受金冠和颂词,这是他统治都城的象征,特别为这次大典准备。他在短暂的30天访问期间,花费很多时间视导艺术和权势的纪念物,它们散布在罗马七山和其间的谷地。他赞誉卡皮托神殿的威严气势,卡拉卡拉以及戴克里先浴场的庞大高耸,万神殿的对称简朴,提图斯大竞技场的气象万千,庞培剧场以及和平女神庙的典雅结构,然而要说超凡入圣的建筑物当属图拉真广场和纪念圆柱。君士坦提乌斯承认要不是这些建筑物既创新而又雄伟,能够获得举世称誉的声名,否则就配不上世界的首府。今天的旅客注视古代罗马的遗迹,从无瑕美景的光辉中抬起头来,心中常会顿生不胜唏嘘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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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提乌斯对这次视导行程感到很满意,也激起他的好胜之心,要对罗马呈献纪念物以表达感谢之意和慷慨之诚。他最初的想法是比照图拉真广场,竖立巨大的大理石雕像和骑马铜像,但是在深思熟虑以后,考量到执行的困难,[220]还是选择用装饰都城的方式,把埃及的方形尖石碑当礼物送给罗马。年代久远文明灿烂的时期,在创造拼音文字之前,古老埃及统治下的城市像是底比斯和赫利奥波利斯,竖立起相当数量的方形尖碑,它们那简单的造型和坚实的材质使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历尽时光的侵蚀和人事的沧桑,毫无损伤,巍然屹立。[221]有几根很特别的石柱被奥古斯都和后续各帝当作权势和胜利的象征,运到罗马成为地久天长的纪念物。但是还留下一根方形尖碑,因为体积巨大而且带有传统的神圣性质,长时期以来逃脱征服者基于虚荣心的掠夺。君士坦丁计划拿它来装饰新都城,下令将它从赫利波里斯的太阳神庙前的基座上移开,然后顺着尼罗河运往亚历山大里亚。这时君士坦丁逝世,整个计划就暂时停下来,而这座方形尖碑命中注定要由他的儿子献给帝国古老的首都。为此,他特别下令建造承载力和容量惊人的船只,用来运送极为沉重的花岗岩石柱,从尼罗河的河岸直达台伯河。君士坦提乌斯的方形尖碑在离城3英里的地方上岸,动用大量人力和技术,竖立在罗马大赛车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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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提乌斯接到伊利里孔行省传来的警报,说行省即将陷于水深火热的危险之中,就仓促起程离开罗马。狂乱的内战造成不利的影响,罗马军团在墨萨会战遭受难以补救的损失,使得整个地区毫无防卫的能力,暴露在蛮族轻骑兵的威胁之下。特别是夸迪人的入侵,这个凶狠勇猛而且实力强大的民族,将日耳曼人作战和用兵的方式,与盟友萨尔马提亚人的作战优势相结合,更能发挥双方的优点。边区的守备部队没有能力阻止他们的前进,怠惰的君王最后被迫要从帝国遥远的边疆,将最精练的内卫军集结起来,亲自率领赶赴战场,指挥整个战役的进行,准备在秋季和来年的春天,全力进行这场态势险恶的战争(公元357 年、公元358年、公元359年)。皇帝在用船只搭成的桥梁上通过多瑙河,将进兵途中遭遇的敌人打得溃不成军,直接杀进夸迪人的心脏地带,严厉报复罗马行省所遭受的灾难和痛苦。丧失斗志的蛮族立即屈服乞求和平,愿意归还俘虏的臣民;为了补偿他们过去的恶行,他们提供地位高贵的人质,作为未来遵守规定的保证。第一位前来向君士坦提乌斯求饶的酋长,故示大方的廷臣拿他来做榜样,鼓励那些胆怯或固执的酋长起而效法。皇帝的御营挤满来自遥远部落的王侯和使者,他们的国土位于下波兰的平原,原本认为自己在高峻的喀尔巴阡山脉后面十分安全。君士坦提乌斯与多瑙河对岸的蛮族约法三章,特别是对遭到放逐的萨尔马提亚人表示言不由衷的同情,这批人在奴隶的叛乱中被赶离自己的家园,他们的加入对于夸迪人来说是一股很可观的力量。皇帝运用慷慨而讲求权谋的政策,把萨尔马提亚人从受制于人的屈辱状况中解救出来,用另外的条约恢复民族的尊荣,联合在一位国王的统治之下,成为罗马帝国的朋友和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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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提乌斯宣布自己的决定,认为各方的问题都能够得到公正的解决,只要把利米甘特人绝灭或驱离以后,行省就一定可以得到和平。因为这个民族起于奴隶的本性,他们的风俗习惯一直在传播邪恶的暴行。这个计划虽然可以为他们带来荣誉,但实行起来却困难万分,利米甘特人的领地在罗马人这面,受到多瑙河的保护,与敌对的蛮族隔着蒂萨河。两条大河之间全都是沼泽地区,经常发生泛滥,形成错综复杂的荒原,只有当地居民熟悉不为人知的小路和难以穿越的丛林,能够在当地通行无阻。等到君士坦提乌斯的大军快要接近时,利米甘特人用尽阵前求情、诈术欺骗或是武力对抗等各种办法,但是君士坦提乌斯严厉拒绝他们的哀求,识破蛮族粗糙的欺骗伎俩,运用作战技巧和坚定士气,击退利米甘特人暴虎冯河的勇气。其中有一个最好战的部落,定居在正对蒂萨河与多瑙河汇合口的小岛上,答应过河参加友善的会议,好趁机对皇帝的营地发起奇袭。结果就在他们要动手时,自己却成为背信弃义的牺牲者,四周受到严密的包围,被骑兵践踏,毫无还手之力,受到军团的大肆屠杀。他们不愿向敌人求饶,怀着大无畏的精神历经痛苦的死亡,手里仍然紧握着武器。这次的胜利使得相当多的罗马人陈尸在多瑙河的对岸。泰法勒人是一个哥特人的部落,受雇在帝国的军队服务,在蒂萨河这边进击利米甘特人。自由的萨尔马提亚人是他们过去的主人,受到希望和复仇的激励,穿过多山的国土,进入从前属于他们所有的中心地区。蛮族的木屋建在荒野的深处,引发火灾使他们的位置无所遁形。士兵充满信心在沼泽地区作战,只有在通过时会带来危险。利米甘特人最勇敢的武士处于穷途末路的困境,却仍然决心拿着武器死战到底,根本不作屈服的打算。但是老年人凭着他们的权势,力主从长计议。利米甘特人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女,全部来到皇帝的御营,听取征服者对他们命运的宣判。君士坦提乌斯自认有仁慈之心,愿意原谅他们一再犯下的恶行,赦免这个有罪民族的余众,指定很遥远的国土作为流放地,让他们在那里安养生息过和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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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米甘特人只有心不甘情不愿地听从命令,但是等他们抵达指定居留地,终于可以安顿下来时,又回到多瑙河河岸,尽力夸张困苦的情况,表达他们赤诚的报恩之心,恳求皇帝在罗马行省的界线内,赐给他们一块不受干扰的居留地。虽然过去已有多次的经验,但君士坦提乌斯对于蛮族的反复无常和不守信义仍不以为意,情愿听取奉承者的意见。这些人表示要是能提供一个供应士兵的殖民区,那会为帝国增添尊荣和利益,到那个时候,要获得臣民缴纳的不当罚金,比要臣民从军服役更容易。利米甘特人得到批准可以渡过多瑙河,皇帝在靠近现代城市比尤达附近的大平原上,给予群众觐见的殊荣。他们围绕着将坛,看似表露出尊敬的态度,倾听充满温语慰勉和庄严神圣的讲话。这时有个蛮族把他的鞋子抛到空中,大声地喊叫着:“玛哈!玛哈!”这句话表示轻蔑的挑战,等于向群众发出信号。他们愤怒地一拥而上要抓住皇帝本人,将他的宝座和黄金的卧榻无礼地抢走,但是侍卫拼死抵抗,使他获得机会骑上一匹快马,从混乱的现场逃脱。蛮族安排奸诈的偷袭是极不荣誉的行为,立即为数量和纪律都占优势的罗马人所平服。在利米甘特人的名字和种族全部被绝灭后,战斗才宣告停止。自由的萨尔马提亚人获得古老的家园以后开始重建,虽然君士坦提乌斯并不相信他们善变的性格,心中仍旧希望他们感恩图报,能够对他们未来的行为产生影响。他对地位高贵的酋长齐扎伊斯印象深刻,这位酋长有雄伟强壮的体魄和逢迎奉承的态度,于是他赐予其国王的名号。齐扎伊斯证明他的统治策略产生了很大的作用,很诚挚而持久地维护恩主的利益。君士坦提乌斯由于获得光辉的成就,胜利的军队用“萨尔马提库斯”的名号向他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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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沙普尔入侵帝国东部的作战行动(357—360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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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帝国和波斯王国分别在遥远的边疆多瑙河和阿姆河,抵抗蛮族的入侵,这两个地点相距有3000英里。至于两国之间的国界,则在停滞的战争和不稳的和约之中,经历世事的兴衰和沧桑。君士坦提乌斯派驻东部的两位大臣,一位是禁卫军统领穆索尼安,才德不足以服人,而且缺乏诚信;另一位是美索不达米亚的卡西安伯爵,出身行伍,是个身强力壮的老兵。他们与波斯省长塔马沙普尔展开秘密谈判(358 A.D.),使用亚细亚充满奴性和带着奉承意味的语言,对和平的提案加以解释以后,再传到波斯大王的营地。波斯王沙普尔决定派出使臣,同意罗马人苦苦哀求所提出的条款。纳尔塞斯奉命出使,一路很风光地通过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长途跋涉以后抵达西米乌姆。在第一次觐见时,虽然来使非常恭敬,但是国王傲慢的信函却将真相表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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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王之王沙普尔,日神和月神的兄弟(像这样崇高的头衔完全是东方人的虚荣心作祟),对于他的兄弟君士坦提乌斯恺撒,在经历了天灾人祸的教训后能更明理守分,而感到非常欣慰。身为大流士·希斯塔斯皮斯的法定继承人[222],沙普尔要郑重声明,马其顿的斯特里蒙河[223]才是帝国真正的古老边界,而作为和平的条件,只有将亚美尼亚和美索不达米亚所属各行省割让给波斯,何况这些地区都是罗马人运用欺诈的伎俩,从他祖先的手中夺去的。沙普尔再次重申,要是不能归还这些有争议的国土,就不可能在稳固而长远的基础上,建立任何和平条约。同时他敢很自豪地提出威胁,要是使臣得不到承诺空手而归,他准备在春季出动大军,用武力来维护正义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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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塞斯天生具有文雅和友善的态度,在不违背所负职责的状况下,尽力软化所传信息的刺耳音调。在御前会议里,君士坦提乌斯对信息的提出方式和内容都经过审慎的衡量,就用下述的答复打发使臣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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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提乌斯有权拒绝接受派来大臣的非正式声明,该员所扮演的角色没有得到上位者任何明确的命令。不过,皇帝并不反对一个和平而光荣的条约,但是,像这样的和平条件,竟趁着帝国东方实力空虚之时,直接提到罗马世界至尊无上的皇帝面前,这不仅没有礼貌而且极为荒谬,只有表示愤慨对使臣加以拒绝。战阵之事谁也不能说有必胜的把握,沙普尔应该记得,罗马人有时会在战场吃败仗,但是他们最后总会赢得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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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尔塞斯离开以后过不了几天,罗马帝国就派出三个使臣前往沙普尔的宫廷。现在波斯国王从西徐亚人的远征中班师,回到位于泰西封的行宫。这次选出一位伯爵、一位律师和一位雄辩家,负起出使的重要任务,君士坦提乌斯私下对缔结和约感到焦虑,只能寄希望于三位人选中,第一位身居高职的地位,第二位精通法律的技巧,第三位有口若悬河的辩才,[224]可以说服波斯国王放弃固执而又无理的要求。但是双方谈判的进展,被安托尼鲁斯充满敌意的手段所反对和破坏,[225]安托尼鲁斯是叙利亚的罗马臣民,受到压迫后投效敌营,沙普尔允许他参加御前会议,甚至与国王同桌共餐。按照波斯人的习惯,经常会在进食时讨论重要的军国大事。[226]这位头脑灵活的亡命之徒,千方百计说服国王,使他觉得除了有利可图以外,还可以满足报仇的心理。他不断激起新主子的野心,提出这时最勇敢的内卫军正追随皇帝,在多瑙河参与遥远的战争,值此千载难逢之机,沙普尔应该立刻率领波斯大军,与凶狠蛮族联盟,以此强大的实力侵入精疲力竭又无防卫能力的东部各行省(359 A.D.)。罗马的使臣无功而返,第二位大使同样有很高的地位,但依旧无济于事,被拒于千里之外,并且威胁说要将他处死或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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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波斯人准备用船在底格里斯河上构筑桥梁时,阿米阿努斯这位服务于罗马军旅的历史学家,被派遣前去观察对方军队的动静。他们在亚述平原一座小山顶上,看到远至地平线的尽头,全部布满人员、马匹和武器装备。沙普尔位于队伍的前面,穿着华丽的紫袍特别引人注目,希俄奈特国王格伦贝特斯在他的左边,这是东方人最尊贵的位置,他有着一副严厉的面孔,是老迈年高而威名显赫的武士。君主把右边的位置留给阿尔巴尼亚国王,他率领来自里海海岸的独立部落,省长和将领按照不同的阶级散布在两旁。除了东方奢华的后宫行列以外,整个军队包括10万名作战人员,惯于吃苦耐劳和行军作战,从亚洲国家最勇敢的战士中挑选出来。罗马的叛徒运用各种手段,要在御前会议中引导沙普尔的行动。他提出非常明智的意见,大军不应浪费整个夏天,进行冗长而困难的围城作战,而是应该直接对着幼发拉底河行军,接着要毫不耽搁向前挺进,迅速占领叙利亚实力薄弱而富裕繁盛的首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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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波斯人刚一进入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就发现敌人已经早有安排,运用诸般手段以迟滞大军的前进,破坏他们原定的计划。居民带着牛群安顿在防御能力很强的地点,整片国土的粮秣和草料全部放火烧掉,在河流的徒涉地点打进削尖的木桩建造坚固的工事,各种投射机具和弩炮布置在对岸。此时的幼发拉底河正是季节性的涨水期,这极大地妨碍了蛮族袭击泰普萨库斯河的桥梁,而只有夺取此地才能打开最常用的通路。他们那位极为高明的向导马上变更作战计划,指导军队绕了一个大圈,虽然路途较长,但是通过富裕的地区,对着幼发拉底河的源头前进,幼年期的巨川在那儿只是可以越过的浅水溪流。沙普尔以明智的不屑态度,对尼西比斯的实力置之不理,但当他在阿米达的城墙下通过时,决定要显露一下自己的威势。要是国王的御驾亲征根本不畏惧守备部队,那对方见到这种气势立刻就会归顺。但城上投出一支标枪,无意中亵渎了神圣,使波斯的大王蒙受了奇耻大辱。沙普尔看到被钉在地上的皇家头巾,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气愤填膺的君王根本没耐性听取大臣的劝告,他们恳求不要为满足一时愤怒之情,而牺牲成功的大好机会。次日,格伦贝特斯带着一群先锋前往城门,要求城市立即投降,这是在以无礼行为冒犯君王后,唯一可接受的赎罪方式。对他这一提议的回答是矢石交加、箭如雨下。他的独子是个英俊勇敢的少年,被从弩炮中发射出来的标枪贯穿整个胸膛。希俄奈特王子的葬礼完全采用本国的仪式,沙普尔用非常庄严的保证抚慰年老父王丧子之痛,会把罪恶的城市阿米达当成一个火葬堆,来给他儿子抵命,使他的英名能流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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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德或称阿米达是个古老的城市,有时采用省民的称呼叫作迪亚尔贝克尔[227],位于肥沃的平原,地势非常有利。底格里斯河的天然水道和人工沟渠纵横交错,可以用来灌溉,有一条水势不大的溪流弯成半圆形,绕着城市的东边流过。君士坦提乌斯皇帝在不久以前,将自己的名字赐给阿米达以示最高荣誉。城墙的强度增加,修建了高耸的塔楼,以提升整体的防御力量,并设置一个军械库供应各种投射机具。当此处被沙普尔的大军包围时,正常的守备部队已经达到七个军团的兵力。波斯国王在开始时抱着乐观的希望,认为靠着按部就班的正规攻击就能获得胜利。在他那声势浩大的阵营里,参与的几个国家都被分别指定了展开的位置:维尔泰伊人在南边,阿尔巴尼亚人在北边,弥漫着悲痛和愤慨情绪的希俄奈特人在东边,塞格斯坦人在西边。后者是最勇敢的战士,一列无坚不摧的印度战象掩护着正面[228]。每一边都配置波斯部队,用来支援攻击的效果,激励高昂的士气。国君自己毫不考虑高贵的地位和本身的安全,全副戎装亲自督导围攻作战,激起年轻士兵视死如归的勇气。经过顽强的战斗,蛮族被击退,但罗马的士兵还是不断地冲锋,结果蛮族牺牲惨重,被赶离接战的位置。有两个过去参加叛军的高卢军团,叛乱平息后被发配到东部,在一次夜间突击中杀进波斯的营地,凭着不讲纪律的蛮勇赢得莫大的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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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断的攻城行动中有一次最为惊险,有个背叛的逃兵出卖阿米达,向蛮族指出一道秘密而被忽略的阶梯,这是从悬崖上面凿出来的用以打水的小径。这座悬崖矗立在底格里斯河的溪流旁边,70名从皇家卫队选出的弓箭手,保持静肃爬上悬崖,控制住了有三层楼高的木塔,在高处升起波斯人的旗帜。这个信号使攻击部队信心大增,同时也使被围人员士气沮丧。要是这群敢死队在这位置多支持几分钟,他们的牺牲可以赢得光荣的令名。沙普尔在运用强攻或诡计都无法奏效后,只有进行旷日持久、步步为营的围攻作战,并向罗马逃兵请教各种围攻技巧,在适当的距离开挖前进的战壕。担任这项任务的部队在向前推进时,用坚固的盾屋做成可移动的掩体,以抵御投射的矢石,在深沟的上面也要架起防盾,以保障士兵着手损毁城墙基础的工作。同时开始构建许多木塔,下面装上轮架可向前推动,供应士兵各种投射武器,这些木塔与城墙处于同样的高度,使士兵能与守卫在壁垒上的部队接战。每一种攻城方式,无论是可以想到的技巧,或是可以发挥的勇气,全部用在阿米达的防御作战上。沙普尔的工程和装备,被罗马人的火攻不止一次地摧毁。但是被围城市的资源会耗用竭尽,波斯人修复受损的装具,继续向前逼近,攻城槌把城墙打出一条很大的裂口。守备部队的实力因作战伤亡和瘟疫流行,损耗到不堪再战的程度,只有屈服于疯狂进击和强打猛攻。士兵和市民及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无法从后面城门逃走,在征服者不分青红皂白的滥杀下,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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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阿米达的毁灭使罗马行省获得安全。胜利的兴奋情绪很快消失无踪,沙普尔终于有时间仔细考量得失,为了惩罚拒不从命的城市,他损失了大军最精锐的部队,错过了征战最有利的季节[229]。身经百战的老兵有3万人葬身在阿米达城墙之下,交战不断的围攻持续73天,失望的君王装出一副凯旋的模样回到都城,内心感到懊恼不已。还不仅如此,蛮族盟友善变无常,在遭遇未曾预料的困难以后,就想打退堂鼓放弃战争。年迈的希俄奈特国王因报复而得到满足,丧子情景的恐惧使他打道归国,家族和国家都陷入了无人继承的窘境。沙普尔在次年春天率领进入战场的大军(360 A.D.),无论从实力和士气方面来说,都不再能支持他那漫无边际的野心。他放弃征服东部的构想,只要能够收复美索不达米亚两个设防城市,那就是辛格拉和贝扎布德,他就感到满足。这两个城市,其中一个位于黄尘滚滚的沙漠之中,另外一个城市坐落在很小的半岛上,为底格里斯河深邃而湍急的激流所环绕。五个罗马军团成为俘虏,人员被送到遥远的地方囚禁,那个地方位于波斯国境的边陲地区。军团的编制已经缩小,这是君士坦丁时代的杰作。在拆除辛格拉的城墙以后,征服者放弃这个孤立而偏远的位置,但是他很细心地恢复了贝扎布德的堡垒工事,在这个重要的前哨派驻守备队,并且将其作为老兵的殖民区,充分供应各种防御器具,激起他们高度荣誉和忠诚的情操。等到战役将近结束,征服维尔塔,或称之为特克里特[230]的行动未能获得意料中的成效,使沙普尔的军队蒙受羞辱。但是一直到帖木儿时代[231],此地依然被认为是阿拉伯人坚强无比、难以攻陷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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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卫东部、对抗沙普尔的大军,需要最优秀的将领且要能施展才能。非常幸运,勇将乌尔希西努斯就在行省服务,只有他能给士兵和人民信心。然而在此危急关头,他却因宦官陷害,被皇帝调离现职,而将东部军事指挥权交付给萨比尼安。这位狡猾而富有的行伍军人,虽然已经到达衰老的知天命之年,但是却谈不上有任何经验。生性猜忌而又反复无常的监军宦官,接着又发布第二道命令,乌尔希西努斯再度被派到美索不达米亚边疆,要他将功抵罪,勤劳国事,如果获得荣誉,就将之归于毫无奉献而又在暗中害人的仇敌。萨比尼安留在埃德萨的城墙之内,整日无所事事,只会举行无聊的阅兵来打发时间,并且要求士兵踏着皮瑞克战舞[232]的步伐,按着笛号的节奏前进,把有关公众的防卫工作置之不顾,全部推到勇敢而勤奋的东部前任将领身上。但是不论乌尔希西努斯提出任何主动积极的作战计划,像是建议编组一支轻便而又灵巧的军队,由他亲自率领,从大山的山脚下面扫过,拦截敌人的运输车队,骚扰波斯人绵长的阵线,甚至去解救陷于绝境的阿米达,怯懦而忌妒的指挥官却都宣称,他奉有严格的命令不能危及部队的安全。阿米达终于失守,英勇的守军要是逃过蛮族的刀剑,也会死在罗马军营行刑队的手里。乌尔希西努斯后来经不公正的调查,被认为犯有过失,受到毫无担当的萨比尼安惩处,丧失军阶和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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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君士坦提乌斯在接到报告前就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立即明白这种陷害忠良之事无法避免,使得受到枉曲的部将义愤填膺,然而长久以来政府的原则就是宁冤勿纵。后来皇帝自己发觉,要从外敌的入侵中防守东部的疆域,绝不是容易的任务。君士坦提乌斯征讨多瑙河的蛮族,在完成安抚和绥靖的工作以后,开始缓慢向着东部进军。等他的大军扫过烧得片瓦不覆的阿米达以后,他率领优势兵力围攻布德。在巨大的攻城槌不断冲击之下,城墙震动得几乎要倒塌下来。城镇已经到达罗掘俱穷的地步,但是守备部队靠着百般忍耐和大无畏的精神,还是坚守不懈。等到雨季将近,皇帝只有解围而去,很不光彩地退回设于安条克的冬营。倨傲自负的君士坦提乌斯和才情自许的廷臣,在波斯战争中没有任何光荣事迹可以提供材料写出流芳后世的颂词。然而他的堂弟尤里安,经委付高卢行省的军事指挥权以后,建立功勋的简略事迹已传遍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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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高卢的危局及尤里安的困境(356—360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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