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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人依照双方同意的条件,立即从亚细亚这边前往欧洲,胜利的酋长接受了东罗马帝国授予他的军职,成为罗马军队的主将。君士坦丁堡很快进驻大量蛮族的部队,所有的追随人员都获得了帝国的官职和酬金。盖纳斯在年幼时渡过多瑙河恳求罗马人的保护,后来成为无家可归的难民,从军以后靠着勇气和运道升迁极为快速,最后由于轻举妄动和谋叛不忠导致身败名裂。虽然受到大主教强烈的反对,他坚持要为阿里乌斯派教友争取一座特定的教堂,由于公开容忍异端,使正统基督徒的自尊大受打击。[407]君士坦丁堡每个地区都乱成一团,毫无秩序可言。市内那些富有珠宝商的店铺和银行家的桌子上堆满金银财宝,让蛮族看得眼红,为审慎起见,应该把那些引人垂涎的东西搬走,才能减少危险。这些蛮族憎恨君士坦丁堡市民对他们采取的预防措施,到了夜晚发起了几次让人害怕的袭击,甚至试图纵火烧毁皇宫。[408]在这种相互疑惧和敌视的状况下,守卫部队关闭城门,市民拿起武器去阻止和惩治谋叛的哥特人。盖纳斯没有留在城内,部队在群龙无首之下受到袭击和压制,血腥的屠杀中有7000蛮族丧生,民众为了泄愤还不停地追杀。正统基督徒把屋顶拆掉,不断抛下燃烧的大木头,把敌人从阿里乌斯派的教堂和聚会所赶出来,一直到完全歼灭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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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纳斯若非毫无所知,就是对成功太有信心,以至于听到下列消息不禁大惊失色:部队的精英已经全部被歼;他自己被宣布为公敌;他的族人弗拉维塔是罗马帝国勇敢且忠诚的盟友,现在负责指挥所有海上和陆地的战争。叛军在色雷斯的掠夺行动遭到各城市顽强的抵抗,非常严密的防守使蛮族无可乘之机。盖纳斯手下那些饥饿的士兵,粮米已经减少到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甚至要拿壕沟边的青草当作食物。同时他本人还在幻想亚细亚的财富和奢华,孤注一掷地打算强渡赫勒斯滂海峡。他缺乏所需的船只,但是切森尼苏斯的森林可以提供制造木筏的材料,无所畏惧的蛮族并不拒绝进击,相信自己有克服波涛的能力。弗拉维塔在一旁注意他们所采取的行动,等他们渡过一半时,罗马人的战船[409]除了用桨划,还趁着海流顺着风向,使出全力趁势一路冲撞过去,赫勒斯滂海峡的水面上浮满哥特人沉船的碎片。盖纳斯的希望完全破灭,连带还损失了数千最勇敢的士兵,不得不抛弃统治和征服罗马人的念头,决定重过独立自主的蛮荒生活。他带着一队行动快速的轻装蛮族骑兵,离开他们的步兵和行李,准备花8到10天,实施300英里的行军从赫勒斯滂海峡赶到多瑙河。[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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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重要边疆的所有守备部队逐渐被消灭,现在是12月,河流全部冻结,宽阔无边的西徐亚地区为盖纳斯的雄心大志带来美好的远景。他的企图早已私下传达给当地的部队,他们愿意为首领的雄心献身。等到他发出离开的信号,一大群行省的协防军遭到不讲道义的屠杀,盖纳斯怀疑是当地政府的指示。虚荣心很强的弗拉维塔不仅要结束战争,还想获得大众的赞誉,希望在承平的时代擢升至执政官的高位。哥特人快速行军通过色雷斯平原,以为可以逃脱被追捕的恐惧。但是战力强大的盟友全副武装要护卫帝国的尊严,防守和平而自由的西徐亚,匈奴国王乌尔丁以优势兵力阻止盖纳斯前进。这个带有敌意已残破不堪的地区妨碍到盖纳斯的撤退,他拒绝放下武器投降,不断发起冲锋,想从敌军的阵列中打开一条血路,结果和绝望的追随者在战场一齐被杀。[411]赫勒斯滂海战获胜后11天,盖纳斯的头颅被当作最值钱的礼物送到君士坦丁堡,征服者用丰富的赏赐表示衷心的感激,安排饮宴,张灯结彩,庆贺公众的获救。阿尔卡狄乌斯的凯旋成为叙事诗的主题,[412]国君不再感受敌意恐惧带来的压力,让自己顺从妻子温和而绝对的控制。谁知美艳如花而又工于心计的优多克西娅,因为迫害圣约翰·克利索斯托以致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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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克利索斯托出任都城大主教的作为(398—403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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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怠惰的涅克塔里乌斯是格列高利·纳齐安赞的继承人,在他过世以后,相互争夺的候选人毫无羞耻之心,用金钱收买人民或用谀言取悦佞幸,整个选举活动把君士坦丁堡教会弄得四分五裂。优特罗皮乌斯这一次像是背离了他平素行事的原则,保持公正的判断,任用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完全是因为这位人士有高尚的品德。他曾到东部旅行,在安条克听到克利索斯托的讲道,对其极为钦佩。这位教会的长老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士,被人称为“名嘴”而望重一时。[413]叙利亚总督接受一道密令,由于担心民众舍不得让心仪的导师离开,所以派出一辆驿车,将他秘密而又迅速地从安条克载到君士坦丁堡。宫廷、教士和人民都毫无异议也不加干涉,一致同意大臣的选择。无论是作为圣徒还是演说家,这位新任大主教(公元398年2月26日)都使公众感到喜出望外,大为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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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索斯托生于叙利亚首府一个富裕的贵族世家,从小受到慈爱母亲细心的照料,延请名师在家中施教。他曾在利巴尼乌斯的学院研习修辞学,举世闻名的诡辩家很快发觉了门徒的天分,后来很坦率地提到,要不是他被基督徒偷偷运走,能够接自己衣钵的非他莫属。他的信仰非常虔诚,很快接受神圣的洗礼,抛弃能够飞黄腾达为他带来富贵的法律职务,在附近的沙漠里埋名隐姓,克制肉体的欲望,过着长达6年之久的苦修生活,最后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只能回到人类社会,在梅勒提乌斯的安排下,将才智用于教会的服务工作。但是无论在自己家中或者后来担任大主教的职务,克利索斯托都坚持要实践修道士的美德。他的前任拿丰盛的年俸,维持阔绰的排场和奢华的生活,他则全部将之用来创办医院。受到慈善事业帮助的民众,为了聆听大主教滔滔不绝富于启发的讲道,可以放弃剧院和赛车场的娱乐。他充满雄辩之美的演说都被记录了下来,将近20年来,在安条克和君士坦丁堡广受推崇,一直都被小心保存着,主要是1000多篇布道和训勉的讲辞,使得后世的学者专家[414]能够欣赏到克利索斯托的真才实学。他们一致公认,这位基督教的演说家能够灵活运用高雅而优美的语言,不仅随心所欲收放自如,还能利用他在哲学和修辞方面所有的优势。他掌握了非常丰富的例证、譬喻、概念和想象,对最普通的主题加以反复论证和说明,通晓人性,迫使欲望屈从于德行,用戏剧表演一般的真实手法,揭发罪恶行为的愚蠢和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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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大主教辛勤的济世救人工作,激怒了两类反对他的仇敌。其中一类人是深具野心的教士,他们嫉妒他的成功;另一类人就是冥顽不灵的罪人,他们痛恨他的谴责。这些人逐渐联合起来,非要把他扳倒不可。克利索斯托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讲坛上,发出雷霆之声指责基督徒的堕落,但这是向所有听众投出的难以忍受的利箭,并没有伤害和对准任何特定的人士。当他提到财富会带来特有的罪恶时,穷人可以从抨击声中获得片刻的安慰,而数量庞大的罪人谁也不会显得突出,还有人因这种谴责感到身价提高而沾沾自喜。但是在这种金字塔式的阶级结构中,越是接近顶点便越会收缩到特定的对象,像是高层官员、大臣、受宠的宦官以及宫廷的妇女[415],特别是皇后优多克西娅,在少数罪犯中自然犯有多数的罪行。听众要是感到心虚或是自觉有罪,难免会认为这些谴责是别有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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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敢的布道者揭露公众厌恶的罪行和罪犯,就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危险。宫廷在私下对其表露出憎恨之情,君士坦丁堡的教士和僧侣也心生不满。他们在大主教狂热宗教激情的感召下,非常仓促进行各项改革。他在讲坛上指责君士坦丁堡教士阶层,那些负责内部事务的妇女打着仆从或修女的名义,不断爆出各种罪恶和丑闻。沉寂而孤独的苦修士自绝于世界之外,受到克利索斯托热烈的赞颂。但是成群结队堕落的僧侣出于享乐和图利的不良动机,经常在首都的街头四处活动。他认为这些人辱没圣职,不仅对其表示蔑视,而且大加攻击。大主教除了大力劝说以外,只能用自己的权势恫声威胁。他在运用教会法规时,不仅热心有余,难免因个人的私心而产生包庇行为,且行事有时欠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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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索斯托性格暴躁,[416]虽尽量按照福音的教诲去爱自己的敌人,但还是纵容特权分子去憎恨上帝和教会的仇敌,很多时候将感情不加控制地流露在脸上。他出于健康和禁食之故,一直保持独自用餐的习惯,这种被敌人指责为不够友善和态度傲慢的习惯[417]使得他那不合群的坏脾气更严重化了。唯有亲切的交谈才能便于了解和处理事务,他却保持独来独往的风格不愿与人沟通,但又毫无戒心地信任辅祭塞拉皮昂。他对人性有深刻体认,却很少应用在下属和同侪身上。君士坦丁堡大主教始终认定自己有纯正的动机和超凡的天赋,要扩展帝国都城的审理权,增加教区服务工作的范围,结果被教外人士指为是野心勃勃的扩权行为,自己却认为是义不容辞的神圣职责。他有次巡视亚细亚所属各行省,罢黜了吕底亚和弗里吉亚13个主教的职位,且毫不掩饰地宣称,出售圣职和放纵教规的严重腐化现象已使整个教会阶层受到有害的影响。[418]要是这些主教清白无辜,轻率而不实的谴责就会激起各界人士的不满;如果他们确实有罪,为数众多的同谋发现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得让大主教毁灭,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将他描述为东部教会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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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克利索斯托遭受迫害和两次放逐(403—438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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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里亚大主教提奥菲卢斯在背后操控教会的阴谋活动,他是一个活动积极而又喜爱权术的高阶教士,不断夸耀自己巧取豪夺的丰硕成果。君士坦丁堡的地位不断提高,使得亚历山大里亚在基督世界从排名第二降到第三,因而产生民族敌视情绪,在他与克利索斯托的争吵中更形加剧。[419]提奥菲卢斯受到皇后的私人邀请,在君士坦丁堡登岸时带着一大批强健的埃及船员,要是遭遇到群众的拒止可以壮大声势。还有一群主教追随在旁,用来确保宗教会议获得多数的表决。宗教会议[420]在卡尔西顿郊区称为橡树园的地方举行(403 A.D.),鲁菲努斯在此建造了一所庄严宏伟的教堂和修道院,议程一共进行了14天。一个主教和一个辅祭公开指控君士坦丁堡大主教,提出47项无关紧要而且捕风捉影的反对意见,听来像是立场公正而且无须辩驳的颂扬。会议接着四次指名召唤克利索斯托到会,他仍旧加以拒绝,认为自己要是落在势不两立的敌人手中,个人和名誉都无安全可言。于是提奥菲卢斯这批敌人,很机智地避开了具体的指控,转而谴责他态度傲慢拒不服从教会的命令,很仓促地公开宣判免去他的职务。橡树园会议立即咨文呈报皇帝,请求批准和执行他们的判决,同时暗示,这个胆大包天的传教士曾经辱骂优多克西娅皇后是耶洗别,完全可以治以叛国罪。大主教不容辩驳罪状就遭到逮捕,在一个皇家公差押解下穿过城市,经过很短的一段航程到达黑海入海口上岸,不过两天工夫就被光荣召唤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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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的人民都忠于克利索斯托大主教,开始时只是对大主教的免职感到十分惊异,表示出沉默的抗议,突然之间全城一致爆发不可抗拒的狂怒。提奥菲卢斯赶快逃走,但是那群僧侣和埃及船员组成的乌合之众,被毫无恻隐之心的民众杀死在君士坦丁堡街头。[421]接着发生的一场地震说明天意,暴乱的人潮冲向皇宫的大门,皇后感到恐惧和悔恨,跪倒在阿尔卡狄乌斯脚前,承认只有恢复克利索斯托的职位,才能换取公众的安宁。博斯普鲁斯海峡布满数不尽的船只,欧洲和亚洲的海岸到处张灯结彩,从港口一直到主座教堂,大主教在人民的胜利欢呼声中凯旋。他不等另一次宗教会议行使职权,合法修正原来错误的判决,就很轻易地同意了恢复原来的职务。克利索斯托完全忽略了对手的实力,根本不在意悬在头上的危险,还是任由宗教的热情和愤怒的个性一意孤行,特别是对妇女的罪恶提出了严苛的控诉,几乎等于是在圣索菲亚教堂里对着皇后的雕像,宣告她那些亵渎神明的作为。他那极为不谨的言行使敌人得以向优多克西娅报告,或是故意捏造著名讲道辞的开头一段话,让个性倨傲的皇后大为光火:“希罗底又在发怒!希罗底又在跳舞!她又在要约翰的头颅。”对于一个女人,同时是一个统治者的人来说,这根本不可能获得她的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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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在很短一段时间内装出一副休战的态度,其实只是为了商议出最有效的办法,使大主教在受尽羞辱后绝灭。人数众多的东部高级教士代表大会在提奥菲卢斯的遥控之下,经过他的指使和授意,丝毫不能保持公正的立场,他们肯定了上次的判决完全合法有效。一支蛮族分遣部队开进城市,用来镇压人民的反抗情绪。在复活节前夕的守夜大典中,庄严的洗礼被士兵的粗暴行为所中断,赤身裸体的入教会众感到羞怯而惊慌不已,基督教的神秘施洗仪式因外人的闯入而受到破坏。阿尔萨修斯占领圣索菲亚教堂和大主教的宝座,正统基督徒只有撤退到君士坦丁堡几个浴场,后来离开城市去到野外,仍然受到警卫、主教和官员的追捕和凌辱。在克利索斯托第二次也是最后遭到放逐的苦难日子(公元404年6月20日),主座教堂、元老院大厅和邻近的建筑物燃起一场大火。一般人认为这场灾难的发生,是受迫害的教派在绝望下的反抗行动,虽无实据却有此可能。[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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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若西塞罗自愿放逐以维持共和国和平,一定会被认为功在社稷,[423]但克利索斯托的降服,却是身为基督徒和臣民无可规避的责任。心存报复之念的皇后不愿接受他卑躬屈膝的请求,拒绝让他到西济库斯或尼柯米底亚去定居,坚持要以小亚美尼亚遥远而荒凉的库库苏斯为放逐地。那个市镇位于塔鲁斯山区的一条山脊上,她暗地里怀有恶毒的念头,大主教在炎热的夏季穿越小亚细亚几个行省,一共有70天艰难而危险的行程,会遭到伊索里亚人的攻击。他们对僧侣抱着无法化解的仇恨,处于这种内外交迫的威胁下,必将置克利索斯托于死地。然而他最终还是安全到达了拘禁地点,在库库苏斯和附近的阿拉比苏斯度过了3年,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辉灿烂的日子。他的品格因未居高位和受到迫害而被神化,人们不记得他在职时的缺失,异口同声推崇他的才华和德行。整个基督教世界都用尊敬的眼光注视着塔鲁斯山区那块寂静的沙漠。大主教受到不幸遭遇的刺激使得心灵更为活跃,在隔绝的环境与最遥远的行省保持着严肃而密切的通信。[424]对于分散在各地的会众及忠实的追随者,他教诲他们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催促他们拆除腓尼基的庙宇,根绝塞浦路斯岛的异端,扩展教区工作,向波斯和西徐亚传播福音。经由他派出的使臣与罗马教皇和霍诺留皇帝进行谈判,从不公正的宗教会议大胆上诉,一直上诉到主张自由权利的全国大会所指定的最高审判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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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名显赫的流犯仍保持独立奔放的心灵,但被监禁的身体却任由压迫者报复。他们滥用阿尔卡狄乌斯的名义和权威[425],下了一道命令,立即要把克利索斯托从当地迁到皮提乌斯最遥远的沙漠。他的守卫忠实执行无比残酷的迫害,使得他还未抵达黑海的海岸,就在本都的科马纳去世,享年60岁(公元407年9月14日)。后代人士都承认他的清白无辜,赞许他的功业德行。东部的大主教为他们的前任过去曾与克利索斯托为敌而感到无比的羞愧。罗马教皇下定决心恢复死者的名誉,陆续将这批人全部免去圣职。[426]他过世30年以后(公元438年1月27日),在君士坦丁堡教士和人民的恳求下,遗骨从偏僻的墓地被运送到帝国的都城。[427]狄奥多西二世前往卡尔西顿亲自迎灵,以他有罪双亲阿尔卡狄乌斯和优多克西娅的名义,俯伏在棺木上恳求受害的圣徒给予宽恕。[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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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阿尔卡狄乌斯帝位传承与普尔喀丽娅当政(408—453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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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们心存疑问,阿尔卡狄乌斯是否把罪恶的污点遗传给了他的继承人。优多克西娅年轻貌美、放纵情欲而又看不上自己的丈夫。约翰伯爵与皇后有私,至少也是交往密切深获信任,公众都认为他才是狄奥多西二世真正的父亲。阿尔卡狄乌斯是一个诚挚的丈夫,他把儿子的出世当成本人、家庭和东部帝国的头等大事,认为会为他带来幸福和荣耀,在皇子幼小的年纪就赐予其从无前例的殊荣,同时授予他恺撒和奥古斯都的头衔。过了不到4年,绮年玉貌的优多克西娅因流产而被夺去性命,意外的死亡戳穿了一个神圣主教的预言。[429]他在那举世欢腾的日子大胆宣告有吉兆显示,母亲将要目睹光荣的儿子长远和兴旺的统治。正统基督徒大声欢呼上天主持正义,报复克利索斯托无辜受害的冤仇。倨傲而贪婪的优多克西娅过世,可能只有皇帝一人感到悲伤欲绝,家庭的不幸对他的打击更甚于东部的公众灾难。伊索里亚的匪帮为害猖獗,从本都一直骚扰到巴勒斯坦,无法无天的打劫显示出政府的软弱。此外还有地震、火灾、饥馑和蝗害,[430]不满的民众将这些都归之于君王的无能。最后,就在阿尔卡狄乌斯31岁的盛年,在他统治(如果当得起这个用语的话)的第13年3个月又15天,他逝世于君士坦丁堡的皇宫(公元408年5月1日)。我们无法对他的一生盖棺论定,因为在这样一个史料极为丰富的时期,还是弄不清楚有哪一件大事确实是狄奥多西大帝之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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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家普罗科皮乌斯认为皇帝在回光返照之际,内心倒是显现出一丝人类的审慎或是天赐的睿智。阿尔卡狄乌斯考虑到儿子狄奥多西年甫七岁,未来的处境必然困难重重,年幼的君王内有危险的党派倾轧,外有波斯国王耶兹德杰德虎视眈眈。阿尔卡狄乌斯虽然感到焦虑万分,但并不想用分享最高权力的方式来诱使雄才大略的臣民对他那年幼的儿子永存忠诚之心,而是凭着胆识求助于气度恢宏的波斯国王,与他签订了一份庄严的遗嘱,把东部的权杖交到耶兹德杰德的手中监督。皇家卫队以史无前例的忠诚接受并完成光荣使命,幼小的狄奥多西受到波斯的军队和御前会议的保护。普罗科皮乌斯叙述了此一奇特的史实,阿戈西阿斯对他的判断不以为然,[431]认为就常理而论,无法相信一个基督徒皇帝的头脑会产生问题,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自己的儿子和统治权托付给毫无诚信可言的陌生人,何况还是帝国的敌人和不信上帝的异教徒。但是对于普罗科皮乌斯说法的真实性,从来没有人表示异议和驳斥,只是觉得所幸没有发生问题罢了。事隔150年后,此一政治问题在查士丁尼的宫廷引起争辩。但是一个行事审慎的历史学家,在没有确定阿尔卡狄乌斯的遗嘱是否真有其事之前,便不会去讨论托付的行为是否适当,尤其是此一史实是世界历史前所未有的事例,我们需要当代人士确切而一致的证言才能算数。这段极为新奇的事件到现在还让我们感到可疑,必然会吸引当代人士的注意,然而他们普遍表示沉默,这样看来并不是后代虚构的传闻而已。
1707421953
1707421954
罗马法学有关私有财产的原则,要是能适切转用于公共事务的处理,那么就可以判定,霍诺留皇帝应该担任侄儿的法定监护人,至少要到他年满14岁为止。但是霍诺留的软弱和统治的灾难,却使他无法履行应尽的义务,而且这两个王国在利害关系和双方情感上,已经形成难以逾越的隔阂。拿君士坦丁堡来说,在不得已的状况下宁愿听命于波斯朝廷,也比臣服于意大利宫廷要好得多。一个君王用富于男子气概和独断能力的外表,来掩饰他的懦弱无能。在他统治下,那些一无是处的宠臣可以狐假虎威,暗中在皇宫里控制帝国,他们用主子的名义发布命令指挥顺从的行省,即使这些行省瞧不起他们也没有关系。然而担任一个孩子的大臣,却无法用皇家的名义来行事,必须让自己获得和行使独立的权威。那些政府和军队的高级官员,都是在阿尔卡狄乌斯去世前获得的任命,受到共和国自由权利理念的启示,自然形成一种少数人垄断的贵族政体。
1707421955
1707421956
东部帝国的政府所幸掌握在统领安特弥乌斯[432]手中(408—415 A.D.),他才能卓越,在同侪之中始终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年轻皇帝的安全证明了安特弥乌斯善尽职责又正直廉洁,凭着行事的审慎和行动的果敢,使得幼帝的统治始终保持着一定的实力和声望。乌尔丁率领强大的蛮族部队,占据了色雷斯的要害地区,摆出傲慢的姿势,拒绝双方调停的条款。他指着升起的太阳对罗马人的使臣宣布,等这颗星球在天上运行的路径到达尽头,才会终止匈奴人的征服行动。那些同盟的部族弃乌尔丁而去,因为他们私下相信帝国大臣的慷慨和公正,迫得乌尔丁只有撤过多瑙河。担任后卫的锡里人部落几乎全军覆没,成千的俘虏被分配到亚细亚的行省,担任奴工从事农耕生产。[433]公众享受凯旋式的荣誉,也增进了君士坦丁堡的防卫能力,新建了一道范围更广的城墙,以获得双重保护。伊利里亚地区各城市为加强戒备,重新整建原有的碉堡工事。政府拟订了一个高明的计划,为确保能控制多瑙河,要用7年建立一支永久性舰队,拥有250艘船只。
1707421957
1707421958
罗马人久已习惯君王的权威,皇室的一号人物,即使是妇女,只要表现出勇气和能力,一样可以登上狄奥多西二世空出的宝座。普尔喀丽娅是大他2岁的姐姐,16岁就获得奥古斯塔的称号。虽然她的即位称帝流传着篡夺和阴谋的说法,但仍继续统治东部帝国近40年之久。整个期间包括她弟弟未成年的统治时期、他死后用她自己名义的统治时期,以及后来她的丈夫马西安挂名的统治时期。普尔喀丽娅出于谨慎和宗教的动机,始终过着独身生活,尽管有人污蔑她的贞节,[434]但是她的决心影响到了她的妹妹阿尔卡迪亚和玛丽娜,被基督教世界视为超凡入圣的虔诚行为而倍加赞扬。阿尔卡狄乌斯的三个女儿[435]当着教士和民众宣布,决心用贞洁来侍奉上帝,还把庄严的誓词镌刻在嵌着宝石的金牌上,公开奉献给君士坦丁堡大教堂。她们的宫殿成为修道院,除了那些忘却男女之别的圣徒之外,所有的男士全部被审慎排除在神圣的门楣之外。
1707421959
1707421960
普尔喀丽娅和两个姐妹,以及经过挑选为她们所喜爱的一些少女,组成一个宗教社区。她们拒绝华丽的衣着,饮食简单而节俭,还经常因斋戒而禁餐,每天用部分时间刺绣,白昼和夜晚会花几小时进行祈祷和唱赞美诗。女皇的热忱和慷慨使基督徒童贞的虔诚倍增光彩,基督教教会史有详尽的记载,叙述普尔喀丽娅拿出自己的钱财,在东部各行省修建宏伟的教堂,设立福利基金,救济外来的流浪汉和穷苦民众,赠送巨额捐款作为若干修道院的永久维护费用。同时她为压制涅克塔里乌斯和优迪克异端已尽了最大的努力。诸如此类的美德理应受到上帝的恩宠,因而殉教者的遗骨和有关未来事件的信息,经由显灵和启示传送给皇家的圣徒。[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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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普尔喀丽娅虔诚的信仰对她全力从事世俗事务毫无影响,狄奥多西大帝的子孙当中,只有她继承了果敢的精神和罕见的才能。她能文雅而熟练地运用希腊和拉丁两种语文,处理公务时无论是口述还是书写都能游刃有余。她会深思熟虑权衡问题的轻重缓急,采取行动迅速而果决。当她不动声色或不声不响地推动政府的巨轮前进时,总是谨慎地把长治久安的统治,归功于皇帝自己的能力。在她最后几年的和平生活中,欧洲的确苦于阿提拉的武力蹂躏,但是亚洲面积广大的行省仍旧享受太平无事的岁月。狄奥多西二世在他的统治时期从不需要对抗和惩处一个反叛的臣民。至于提到普尔喀丽娅的统治,我们无法对她的勇武大为赞许,却要极力推崇她施政的温和与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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