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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似乎在于基因进化与文化进化的根本差别。基因进化通过基因突变起作用。如果一个物种的基因突变符合自然选择的要求,这个突变就会在几千年的短短生物学时期里显现于该种群。其实这种进化模式也就是人类由更新世灵长类动物一直进化到智人所经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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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相对应的则是,文化进化通过引入新工具、新思想或新制度能够(并且已经)在几乎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整个社会。只要看看蒸汽机是如何在19世纪时改变了整个世界,看看内燃机在20世纪中是如何发挥其功用,再看看今天的核能和计算机又是如何使我们的环境大为变样,你就不难理解爱因斯坦为何要警告我们:人类现在面临的要么是新的“思维方式”,要么是“空前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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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问题似乎在于,在技术变革和使之成为必需的社会变革之间,存在一个时间差。造成这个时间差的原因在于:技术变革能提高生产率和生活水平,所以很受欢迎,且很快便被采用;而社会变革则由于要求人类进行自我评估和自我调整,通常会让人感到受威逼和不舒服,因而也就易遭到抵制。这就解释了当今社会的一个悖论:虽然人类正在获得越来越多的知识,变得越来越能依照自己的意愿去改造环境,但却不能使自己所处的环境变得更适合于居住。简言之,人类作为一个种群所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使自身不断增长的知识与运用这些知识的智慧保持平衡。我们将在后面的章节中看到,学会如何平衡知识和智慧正成为一个非常紧迫的问题,以致正如爱因斯坦所警告的那样,人类作为一个种群的未来取决于这种平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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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威灵道夫的维纳斯,这尊石像雕刻于公元前15000年至前10000年间。从该雕像中人物形体的比例可以看出人类早期的生殖崇拜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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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会看到这一平衡问题已在整个人类历史上反复出现,并在今天由于我们的智慧无法赶上人类日益增长的知识而出现得更为频繁、更为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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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食物采集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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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凭借自己优越的智力发明了一种所谓的“石刀技术”,他们用压制法从石核上取下长而锋利的薄片即“石刀”,制作各种新型的工具以及“制作工具用的工具”。有些新型工具是由不同的材料组成的,如以兽骨、兽角或燧石为尖端的长矛和装有骨制或木制把柄、石制刃口的刮削器。这时还有了抛射物结构的新发明,如用于捕牛的一端系有重球的绳索、投石器、投矛器和弓箭。这些新发明物刚开始使用时效率比较低,但随着不断改进,终于成为近代火器发明之前最令人生畏的武器。在旧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中,还有其他一些发明,如用骨头和象牙制的锥子、带眼的骨针、作腰带用的扣件,甚至还有纽扣——所有这些表明,马格德林时期的猿人已穿上了裤子和袖子都合体的缝制皮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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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旧石器晚期的技术比起早100万年的旧石器初期的技术先进,但就低下的生产率来说,它仍是原始的。食物采集者也没有成立任何正式的配备专职领导人的政治机构。他们组成一个个自治的团体,团体的人数一般是20人至50人。不过,在食物来源丰富的地区,如马格德林时期盛产鲑鱼的美洲西北部、大驯鹿成群的法国南部多尔多涅山谷,也曾出现过人数更多的狩猎团体。根据当时的狩猎团体判断,旧石器时代,团体首领的权力受到严格的限制,那时还不存在由制度确立、为大家公认的强制性权力。首领们由于特殊的目的而自然地产生:熟悉宗教仪式的老人被大家推举为司仪,而狩猎本领出众的年轻人则当选为狩猎团体的首领。但最重要的是,所有这些首领都不是运用权力而是通过自身的影响来完成自己的职责,因为当时还没有任何制度规定有谁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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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组织必然同政治组织——如果在此阶段这二者能区分开来的话——一样简单。社会组织的基本单位是家庭,由父亲、母亲和他们尚未成年和未完婚的子女组成。一夫多妻通常是被允许的,但实际上这样的家庭极少。在旧石器时代的几百万年中,男女之间的关系比此后的任何时候都更为平等,其主要原因似乎在于当时的女性对于团体获得食物的贡献不说大于男性,至少也是同等的。所以,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期内,并没有今日通常与“弱者”女性联系在一起的依从和卑下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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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对现在仍然存在的90个食物采集部落所进行的一项研究,人类学家们发现,男人负责狩猎动物、提供肉食,而女人则负责采集营地周围所能发现的一切可供食用的东西:植物块根、浆果、坚果、水果、蔬菜、昆虫、蜥蜴、蛇类、啮齿类动物、贝类,等等。虽然男人弄来的肉类极受欢迎,但事实却是,女人采集来的食品仍为主要的食物来源——女人采集到的食品经常是男人带回的猎物的两倍。因此,尽管两性承担着不同的任务,但这些任务却同等重要。作为食物采集者的女性不但生育和抚养了小孩,而且还提供了大部分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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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男人负责部落的防卫,并掌控着武器,但是他们并不用武器来恐吓或镇压女人。事实上,当欧洲人最初在海外遇到食物采集部落时,他们普遍都对部落中的女性享有比欧洲女性多得多的平等感到好奇和震惊。耶稣会传教士保罗·列·居内(Paul le Jeune)在1633年至1634年的整个冬天,都和居住在加拿大东部拉布拉多半岛的蒙塔格奈-纳斯卡皮印第安人(Montagnais-Naskapi Indian)的一个部落待在一起。“女性在这里享有极大的权力,”列·居内报告说,并力劝该部落的男人们坚持自己的权利,“我告诉他们,男人是一家之主。在法国,女人是不能支配丈夫的。”另一个耶稣会传教士报告说:“从决定计划、决断事情、确定旅程,到储备冬季物资,几乎每件事情都由家庭主妇决定。”颇有意义的是,人类学家埃莉诺·利科克(Eleanor Leacock)于1950年至1951年研究蒙塔格奈-纳斯卡皮印第安人时发现,这些印第安人中间的两性关系依然如故:“美妙的是能看到集体责任感……和安乐自治感,数世纪以来根据性别和地位对恭顺举止的教化未曾拖累这一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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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塔西里·那杰岩画(the Fresco of Tassilli n’Ajjer),一幅刻在撒哈拉沙漠岩石上的石器时代的绘画,出土于阿尔及利亚。一位学者认为,这幅精美绝伦的画作描绘了妇女采集谷物(画面上的黑点可能代表谷物)的场景。如果这一说法是正确的,那么这些谷物应该是野生的,除非这里很早就出现谷物种植(目前我们还没有这方面的证据)。不论此画表现的是谷物采集,还是优雅的舞蹈动作,这些形体都告诉我们在这个曾经绿树成荫的撒哈拉地区当时已有人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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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物采集部落中不但男女平等,而且部落成员之间也都有着很亲密的血族关系。每一个人都要对他人承担责任,从而享有权利和特权。他们在寻找食物、躲避风雨和防御敌人的过程中互相帮助。虽然部落与部落之间也会因个人世仇和争夺狩猎、捕鱼的地盘而发生一些争斗,但旧石器时代的社会缺乏维持大规模战争所必不可少的人力和物力,所以大规模的战争直到有了农业、生产率大大提高、人口相应增多时才成为可能。总之,旧石器时代社会组织的实质是协作。从根本上来说,家庭和部落都是相互协作的团体,它们共同为生存而进行艰苦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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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察了世界上不同地域的食物采集者的日常生活之后,人类学家R. B. 李得出如下结论:“一种真正的公社生活时常被当作乌托邦式的理想而不予考虑,时常在理论上得到认可,然而在实践中却实现不了。但是,有关食物采集者的证据却告诉我们一种截然相反的情形。这种有物共享的生活方式不但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都存在,而且还延续了很长一段时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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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家们近来除了关注我们史前祖先的社会制度外,还关注他们的日常食物,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所吃的东西似乎对我们今天有借鉴意义。几千年前的人类吃什么可以通过两种方法来判断:其一是通过研究粪化石,即古人排泄物的化石。粪化石里含有许多东西,如花粉、植物结晶体、羽毛、骨头、毛发以及蛋壳,因此,一个粪化石就提供了几百万年前食物的一个密封记录。另一个办法是观察今天的食物采集者吃什么,无论他们是澳大利亚的土著,还是居住在南非卡拉哈里(Kalahari)沙漠中的亢人(!Kung)。这类观察已揭示,现代食物采集者的食物供应的充足程度令人惊讶,且有保障,尽管他们生活在别人都不愿意居留的恶劣环境中。食物丰富的一个原因是,食物采集者对他们的家乡有着惊人的了解,他们非常熟悉生活在那里的各种动植物。他们虽然不会阅读和写作,但却能学习和记忆。比如说,亢人的记忆力就非常好,他们能用近500种不同类型的动植物作食物、药品、化妆品、毒药或其他用品。其中单是昆虫,他们就吃甲虫幼虫、毛虫、蜜蜂蛹、白蚁、蚂蚁和蝉。由于我们的习俗,我们认为这些昆虫中的大部分都不能吃,然而它们却都富含营养。比如说,白蚁所含的蛋白质高达45%,比干鱼所含蛋白质的比例还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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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收藏于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图片的局部,它描绘了公元前2700年左右位于丹麦的一个新石器时代的村庄。注意图中显示的操各种职业者:狩猎者、木材采集者、火堆照看者、磨谷者、陶工和织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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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采集者乐意吃的食物数量很大,这就保证了他们的生活所需。食物采集者依靠大量不同种类的动植物作为其食物来源,这就使他们比农民过得更为充裕,因为农民只种植少数几种庄稼,所以一旦这些庄稼因为干旱、洪水、霜冻或虫灾而歉收,他们就要面临挨饿的危险。相比之下,食物采集者就不会碰到这种危险;他们一旦发现某种食物供应减少,就会用他们能够发现的数百种食物来弥补缺口。比如说,1964年夏天,研究亢人的人类学家们发现,当时的一场大旱饿坏了附近的班图族农民:他们的庄稼遭灾了,他们的家人都在挨饿。于是班图族的妇女也跟从亢人妇女去找寻植物块根、青菜、浆果、坚果、鸟类、蛋类,等等。而这数百种不同类型的食物则是永远都不会同时匮乏的,所以除了亢人家庭外,班图人家庭也顺利地度过了这场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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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人和其他食物采集者的食物供应不但是充裕的,而且于健康有益。这些食品都只含有少量的盐分、饱和脂肪和碳水化合物,而富含多价非饱和脂肪、粗纤维成分、维生素和矿物质。食物采集者长年享用这些健康食品,再加上他们作为游牧部落民过着充满运动的生活,所以他们很少患上诸如高血压、肥胖症、静脉曲张、溃疡、大肠炎之类工业社会常见病。另一方面,许多亢人又因缺医少药、得不到疗治而死于意外伤害。因此,科学家们发现,活过60岁的亢人约占其总人数的十分之一,这与卫生设施一应俱全的工业国家的比例大致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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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关于史前人类的日常食物的结论已得到了得州农工大学人类学家小沃恩·M. 勃朗特(Vaughn M.Bryant,Jr.)的试验证明。勃朗特在得克萨斯西南的一处考古现场进行野外挖掘时,按照生活在该区域的史前人类的食谱进食。他是通过研究粪化石了解清楚这一食谱的。由于对这个新食谱感到很满意,他回到营地之后继续依照该食谱进食,并在日常生活中增加锻炼——每天骑自行车去学校,爬楼梯而不坐电梯,步行而不坐车横穿校园——以便使自己的活力接近史前人类的活力。在改换新的生活方式之后,他写下了自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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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方面,我都感觉好多了。我觉得比以前更有精力了……此后四年中,我再也没有患过大病,也从未缺过一天班……在既没有计算卡路里也没有故意绝食的情况下,我在大约3个月里瘦了30磅……因为这些水果和蔬菜本来就只含有很少的卡路里……想吃零食对我也有帮助。当你整天都在吃零食时,你实际上比每日坐下来大嚼三顿饭要吃得少……仔细想想,这个食谱也不奇怪。我想自然已经设计好了要我们与灵长类动物吃相近的食品。这些猩猩一般吃水果和其他植物、一些肉、一些复杂的碳水化合物和粗纤维食品,以及不多的脂肪。直到几千年以前,每个人可能都像我那样吃东西。[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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