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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现象在那些贫穷而没有文化的阶层中尤为明显。绝大多数罗马人没能真正理解希腊文化，他们认为，希腊文明之所以让人心生向往，就是因为希腊所倡导的舒适奢华的物质生活。随着科林斯城被摧毁，波利比乌斯眼睁睁地看着几个罗马士兵在一幅古希腊名画上玩着掷骰子，就像对待一块破旧的帆布一样，将这幅名画从墙上撕扯了下来，将它铺在地上。一位罗马的知识分子试图举办一场希腊音乐会来慰问士兵，但这些罗马士兵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冲着乐师大喊大叫，让他们放下乐器，不如来一场拳击比赛！这一切都与伯里克利时代的雅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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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为了得到选票和人们的支持，罗马领导者不得不努力满足罗马公民的爱好，罗马贵族也趁机迎合民众的喜好。早在西西里战争期间，罗马人就从伊特鲁里亚人那里引入了一个野蛮的习俗，他们让死囚或奴隶进行格斗，直到一方死掉，美其名曰是为了纪念罗马去世的大人物。参加格斗的人叫作“斗士”，这个词源自于拉丁语gladius，原本的意思为“剑”。这种表演血腥十足，满足了罗马人对感官刺激的追求。为了给自己拉选票，主持葬礼的官员不顾葬礼的日程安排，一味地延长竞技时间来博得观众们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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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那些野蛮而残酷的观众只是随意围成一个圈，观看角斗。后来，罗马人还修建了专门用来进行角斗的场所，这些场所被称为圆形剧场，里面还有石头座位。再后来，罗马还出现了人与兽之间的搏斗。希腊人热爱体育竞赛活动，但在罗马人眼里，那些活动都太温和。在希腊所有的体育竞赛项目中，只有战车比赛吸引了罗马人的注意力。为此，罗马人专门修建起宽阔的跑道，并在跑道周围砌起了座位，这就是马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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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的下层观众最早走向了堕落。他们总是盼着举办公共活动，这种为期几天的活动里，他们可以分享罗马在征服中掠夺来的各种财产。这些人不劳而获，靠着富人们无偿提供的食物过活。后来，私人捐赠已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于是，国家承担起了养活他们的责任，定期发放谷物给他们。虽然这些下层人民也知道依赖他人生存的习惯并不好，但至少比贿赂好多了。虽然罗马法律三令五申禁止贿赂，但收效甚微，那些渴望着做大官的候选人以各种形式进行着贿赂。因为只有参加罗马大会的人才有选举权，他们成为那些渴望着进军政坛的候选人最重要的贿赂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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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行动使政治生活的成本提高了。过去，即使在最卑微的职位上，罗马的年轻人也能施展他们的才华与抱负，并获得选票，但现在，他们必须借钱来负担一场长时间的竞技赛，还要贿赂选民。如果他当选了，也得不到任何薪水，等他上任后，还要支付大量费用来处理各种正常事务。罗马政府没有设置任何职员、记账员或会计等公务员职位，官员必须自己花钱请公务员干活。往届的罗马执政官们也一般将办公室安置在家中，与他的助手、会计在那里处理公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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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政治家之所以绞尽脑汁地谋求一官半职，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从而抓住时机成为罗马某个富有行省的总督。一旦他们的这个目的达到了，那么，无论他们在选举中欠下了多少债务，在一年的总督任期内都能偿还清，并且还能成为富甲一方的人。因此，人们将执政官的职位视作总督的跳板。当总督卸任返回罗马时，他就永远不再是从前朴实无华的罗马平民了，而是成为如国王般享受着奢靡生活的巨富。那些总督以谋取私利为目的，在各行省拥有着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他们不受罗马法律和共和国体制的制约，在辖区内拥有着君主一般的权力。对罗马共和国来说，这是一个潜存的巨大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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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征服者掠夺而来巨额财富，对意大利的乡村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在罗马的元老和贵族看来，从事包括经商在内的各种经营活动是有失体面的，在他们眼中，土地才是最具价值的财富。于是，罗马贵族们纷纷大量购置土地，并将其修建成大庄园。那些在各行省巧取豪夺的商人也争相置办了大量地产。罗马北面的土地原本属于伊特鲁里亚人，现在也成为罗马富人的庄园。以前的小农庄几乎毫无踪迹了，意大利的土地上遍布着一个个大庄园。像希腊的农庄一样，意大利的小农庄也一步步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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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裕的地主们找不到足够的自由民来耕种大片的土地，而且即使找得到，他们也不愿意这么做。自从汉尼拔战争以来，罗马征服者们就从迦太基、西班牙、高卢、马其顿、希腊、小亚细亚等地带回了成千上万的俘虏，他们被卖为了奴隶。亚得里亚海岸与意大利隔海相望，罗马仅在那里就拥有15万名俘虏。一个普通劳动力的价格是300美元，工匠或有文化的人卖的价格稍微高一些，而一个会谈竖琴的年轻姑娘可以卖到1000美元左右。因此，倒卖奴隶是一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大部分罗马家庭中都有奴隶，意大利的各大庄园也是由奴隶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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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为家庭工作的奴隶还不太辛苦，而那些在大庄园里劳作的奴隶则过着非人的生活。在大庄园里，那些来自东地中海的自由民被烙铁烙上了永久的印记，他们过着牲口一般的日子。天还没亮，他们就被赶去地里劳作；夜幕降临，他们又被赶回地窖里。此前，意大利农夫一直在肥沃的土地上为自己耕种；现在，那些绝望可怜的奴隶耕种着这片土地。随着人们无法从战争中获得充足的俘虏，罗马人就从爱琴海和地中海从事奴隶买卖的人们那里购买奴隶。奴隶被海盗运往提洛岛上的奴隶市场里，罗马商人又将他们贩卖到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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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奴隶涌入了意大利和西西里。他们遭受着非人的虐待，因此，很多地方的奴隶纷纷站起来反抗他们的主人。即使奴隶没有发动叛乱，公共安全也让人堪忧。在意大利各条偏僻的小道上，奴隶贩子和强盗任意妄为，为非作歹。无论是住在乡下的人，还是出门在外的城里人，他们都严重缺乏安全感。西西里的情况比意大利更严重，在西西里中南部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奴隶暴乱，6万多奴隶聚集在一起，杀死了庄园主，攻占了城镇，并在那里建立起了王国。一名罗马执政官亲自率领着大军赶去镇压，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将这个王国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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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西里的奴隶暴乱期间，由自由民组成的小农场主也开始焚烧各地大庄园主的别墅。因此，奴隶也好，自由民也好，对于这些乡下的底层人民而言，奴隶暴动是仇视有钱的大庄园主的最直接的体现。罗马对外的政府行动带来了巨额财富，这让富人更富，也让穷人更穷，两个阶层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彼此之间再也没有共同的生活追求和理想了。于是，意大利社会彻底分化为两大阶层，他们深深仇视着对方，这也是意大利社会的一大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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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讲到汉尼拔战争和西庇阿在扎马战役中获胜时，我们感受到了战争的伟大与荣耀。现在，我们不妨分析一下其背后的负面影响。在历史上，无论战果多么辉煌，都远远比不上它让人们为之付出的惨痛代价。昔日，无数小农场散布在意大利绿色的山坡和平原上，许许多多罗马家庭在那里耕种着自己的土地，幸福地生活着。然而，在战争阴霾的笼罩下，小农场就如同瑟瑟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迅速地衰落飘零了。在汉尼拔发动的战争中，意大利南部逐渐荒芜，土地也因为无人耕种逐渐变为牧场。相较之下，中部意大利的情况要好一些。即使没有被战争摧残的那些地方，大多数家庭的父亲和长子也长时间背井离乡，为罗马军团效劳，为了实现罗马称霸世界的野心而辗转于各地作战。当回到家乡时，他们早已习惯了在海外征战的那种惊险感与刺激感，对于他们而言，农场生活实在是太枯燥乏味了。于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再次离开了农场，回到了军团，继续过着那种充满了刺激的生活。他们跟随着自己崇拜的将领，四处征战，四处劫掠，他们对家庭不再留恋，也不再怀念舒适惬意的乡村生活。母亲留在家中，独自照料孩子，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开小农场，走向战场，农场也因此成为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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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士兵们重返故土时发现，他们曾经充满童年回忆的家早就不复存在了。他们的家人们踪迹全无，小农场也被变卖了，成了富人们大庄园的一部分。眼前的大庄园和他们曾经在迦太基城周围见过的那些庄园一样。他们的邻居们也不知所终，他们的农场也被富人夺走了。他们站在山顶上，向远方眺望，目之所及，看到的都是明媚阳光下的一栋栋别墅，那里住着罗马贵族，他们将那些小农场都变成了自己财产的一部分。这就是战争给他们带来的一切，而他们只能长长地叹息一声，在心底默默诅咒。然后，他们沦为罗马城里的流浪汉，按时领着政府发放的口粮，和其他贫困者一样，每天都盼望着观看决斗和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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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士兵退役后回到家乡并找到了家人，小农场也还在。他们留在家乡，和父辈一样，过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乏味生活。但是，大庄园的田地都是由奴隶耕种的，出售的谷物价格更低廉。因此，退役的士兵辛辛苦苦耕种了一年，他们卖出的粮食挣到的钱可能还无法保障他们与家人最基本的生活。此外，西西里、非洲和埃及等地低价进口的谷物也充斥着罗马市场，这些谷物价格很低廉，有时候政府甚至还会无偿发放，他们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于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入经济困境之中，不得不去借款。随着债务不断累积，最后，他们只好将自己的小农场卖掉。于是，他们也去了罗马，加入了流浪者的行列之中，依靠着政府微薄的救济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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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壮的农民一度是罗马公民的中坚力量，罗马曾从他们当中招募过一支支庞大的军队，正是这些军队为罗马赢得了这般强盛的权力。也是在这些军队的努力下，罗马元老院才得以建立起了世界帝国。然而，现在自由民的数量不断减少，同时，因为没有获得真正的公民身份，意大利的那些罗马盟友的不满情绪越来越明显。他们的士兵为帝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这个世界帝国的政府却由日益腐化衰败的元老院和少部分人性泯灭的罗马公民掌握和把持着，他们迫切地要求从罗马帝国的权力中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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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世界霸主，掠夺来的财富和权力将罗马逐渐推向了崩溃的边缘。在意大利之外的罗马帝国的领土上，尤其是在以文明著称的希腊，情况也与意大利类似，农民这个角色已经不复存在了。罗马的总督和包税商在各大行业肆意妄为，剥削克扣；在爱琴海上，海盗们毫不忌讳地绑架贩卖奴隶。无论是合法的强盗还是非法的海盗，共和国都完全没有能力约束他们，或者说它根本无意进行约束。这一切都逐渐将罗马帝国的商业和农业引向了衰落，并最终导致了它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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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希腊化世界也开始逐渐衰落。在亚历山大里亚，那些曾经盛极一时的科学基地与建筑，现在只能供人们凭吊托勒密王曾有过的伟大理想和追求。失去了政府的资助，科学家和哲学家们就没有了用来维持生计的薪金和退休金，于是，他们也不复存在了。希腊化时代的科学可以说是建立在国王财富的基础之上的，而并不是希腊思想之上。哲学家只追求真理而不需要任何外来物质支持就进行独立研究的时代早已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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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是东部希腊文明与西部罗马文明的故乡。然而，罗马元老院并没有从这两大文明的土壤中汲取足够的养分，也没能为罗马帝国建立起一个像大流士波斯政府那样的强大政府。因此，整个地中海世界的文明走向了崩溃的边缘。在阿尔卑斯山的另一边，早在远古时期，北方的欧洲蛮族就试图穿过阿尔卑斯山，并一路南下。一旦他们攻克了这道大自然的屏障，他们就会将三千年来东方人、希腊人和罗马人在地中海地区所缔造的文明毁于一旦。罗马帝国能避免这场灾难吗？他们能否维护住地中海文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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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城邦共和国，罗马在艺术、文学、科学和思想等方面创造了许多璀璨耀眼的文明成果。希腊化的城邦政府存在着很多弊病，但它的生命力依旧旺盛而强大。就城邦政府而言，它根本不适合统治一个庞大的国家或帝国。事实也证明，虽然罗马共和国的城邦政府付出了诸多努力，但因为体制上的局限性和狭隘性，在管理偌大的地中海世界时它仍不可避免地表现出了软弱和无能。罗马能否建立起一个政府对地中海世界的不同国家和民族实施更有效的统治，进而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帝国呢？它又能否像曾经的东方帝国那样，有效地统治一个比西亚和埃及加在一起还要大的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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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开始探讨一个关键性的历史时期，也就是从公元前146年罗马摧毁迦太基和科林斯开始，希腊化世界的文明逐渐走向衰落的时期。在罗马内部，穷人与富人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一场殊死之战随时可能爆发。然而，虽然内部矛盾格外激化，他们还不得不努力协同一致，治理地中海世界。同时，他们还要时刻提防着北方蛮族入侵。虽然罗马人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但他们仍掌握了治理帝国的基本策略并牢牢地守住了北方的边疆，将来自北方的蛮族隔绝在了阿尔卑斯山的另一边，保存下了那个数百年来阻碍着人类进步的文明。这个文明成为我们的传统，我们会在最后几个章节里来探讨这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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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争霸史 第二十三章 百年动荡与共和国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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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制与贫民的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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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回忆梳理一下之前提及的罗马帝国所面临的各种问题，那些问题都是应该快速解决却一直悬而未决的。当时，意大利所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解决罗马农民所面临的重重危机。意大利应该让农民的人口数量适当增加，并给他们重新分配土地。意大利盟友的不满情绪是罗马所面临的另一个严峻考验。意大利盟友们从头至尾没有得到选举权，也无权担任任何公职。同时，意大利之外的领土也面临着诸多问题。首先，共和国应该彻底改革各行省的政府，建立起一套能统治广大海外领地的切实可行的管理系统。其次，就边防问题而言，共和国应该加强对北方蛮族的防御，以防他们威胁到地中海世界的文明，避免再次发生像史前时期希腊人摧毁爱琴海文明那样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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