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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到欧洲人仓库的新货物中,有很多小包裹、箱子和木桶,里面装的东西被认为比黄金还贵重。从中国运来的小罐子里,装着分量很少的麝香。这种药品、香水和尸体防腐所用的珍贵配料,干燥、松软,多呈暗褐色,但有时候看起来也会像干掉的血。在中亚的山区里,生活着一种叫麝鹿的动物,年幼雄麝脐部的腺囊被割下并制成麝香后,广州的经营者会将其缝制到小皮袋中,然后卖给欧洲人。那个时代止痛药十分匮乏,麝香可以松弛神经,达到镇痛效果。一本著名百科全书的第一版中,编者曾声称麝香比鸦片还要好,因为用过之后不会有“神志不清或倦怠无力”的副作用。然而到了17世纪时,中国却从西方大量进口鸦片。人们要么用烟管抽大烟,要么把它当作镇痛药服用。虽然中国政府曾试图禁烟,但令行禁不止,从英属印度专门种植的罂粟中提取出来的鸦片,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入广州的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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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药物在世界各地都有着巨大的市场需求。当时的欧洲饱受疟疾之苦,在意大利的沼泽中疟疾更是一种致命的疾病。治疗这种病,需要的是秘鲁的一种乔木,也就是金鸡纳树的树皮。由于这种树皮当时主要由天主教教士运回欧洲,所以一开始时也被称作“耶稣会树皮”。不过,树皮中含有的主要成分奎宁,直到拿破仑战争时期才被法国人首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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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尼西亚群岛盛产的丁香,在欧洲亦被视为珍贵药材,尤其适用于治疗牙痛,或者为食品和酒水调味。不过,在大多数商人眼里,胡椒才是东南亚的宝贝。这种蔓生植物多依附在树上,其果实长成鲜红色后,便可被采摘下来,平铺在垫子上,接受阳光的暴晒,最终变成干瘪、发黑的胡椒粒。由于当时胡椒价格昂贵,所以在很多欧洲人的厨房里,胡椒只会被像洒金粉一样精心撒在最特别的肉上。和很多曾经价格高昂的食材一样,越来越便宜的胡椒也失去了一些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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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欧洲富人的餐桌发生了变化,就连农业本身也改换了新的面貌。哥伦布、瓦斯科·达·伽马和其他欧洲航海家跨越大西洋、印度洋和太平洋的航行,推动了世界农业的革新。除堆在甲板上或锁在船舱里的货物外,还有少量种子和秧苗,或有意或无意地被带到每块大陆上。咖啡、棉花、蔗糖和靛蓝植物被带到美洲后,得到大规模的种植,而其产品则出口到了欧洲。牛被引入阿根廷,绵羊后来也来到了澳大利亚。这两个国家各自饲养的牛羊数量,最终甚至超过了欧洲任何一块土地上放牧的牛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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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在10000年前的小亚细亚,还是5000年前的欧洲北部或者基督时代早期的中亚地区,类似的动植物迁移在过去曾反复发生过。但是最近的这次物种交换,却包括了世界的大部分地区,而且其进行速度之快,也同样史无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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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上漂泊的船只,作为一条生命线,承载着数量极少的新种子、秧苗和育种动物到达了世界各地——这很像信息革命的早期版本。但是,它们的影响经过了很久的时间才被充分意识到。同样的不可预见性,也会出现在后来的蒸汽革命中,而现在由卫星、计算机、纤维光学、微芯片、传真以及互联网推动的信息革命也面临着这样的情形。一场伟大的征程已经开始,但没人知道它的终点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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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植物和原材料的国际交换中,受害者的数量不断攀升。新移民、新物种、新枪支和陷阱,给很多鸟类及动植物带来了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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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里求斯和留尼汪等火山岛上曾经世代生活着一种不会飞的渡渡鸟。这种属于孤鸽科的鸟体型庞大,但十分温驯,长着又粗又弯的腿、白色的羽毛和一个奇怪的脑袋,而且由于没有天敌,它们在这里过得也十分安定。渡渡鸟很肥硕,即使拔光毛之后,也无法塞进家用烤箱。但接着,欧洲人来了,还带来猪和老鼠,使得渡渡鸟在地面的巢中下的蛋不断遭到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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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已知的最后一只渡渡鸟在留尼汪岛上被捕获后,于1746年之前的某个时间死在了一艘法国船只上。后来在英文中,dead as a dodo(死得跟渡渡鸟一样)渐渐成了灭绝或绝种的同义词。在新世界的每个地区,无论是北美洲的候鸽,还是塔斯马尼亚岛上的袋狼,一系列的物种都像渡渡鸟那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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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般认为,菜蓟最早起源于地中海沿岸地区,现代北美的菜蓟品种在19世纪时才由法国和西班牙移民带过去。而菊芋虽然是菜蓟的远亲,同属菊科,但在外形上却更接近向日葵,而且和耶路撒冷也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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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简史:从非洲到月球 第二十二章 科学的玻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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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开始在欧洲活跃起来,不再匍匐前进,而是开始迈步走,甚至向前冲了。当然,冲了好一段时间,欧洲的科学才在大多数领域超过中国。但是到16世纪20年代时,它便已经有了明显的加速迹象。那些鼓吹传播着路德思想的印刷所,现在又肩负起解释最新科学发现的任务。印刷出来的纸页可以毫不费力地四处流传,在这一点上,普通的欧洲学者只能望尘莫及。1550年时,欧洲大多数有名的科学家,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那些外国同侪的真身,即使他们生活的地方只隔几百公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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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星辰的研究同样有了新进展。在这一领域中,最伟大的发现者当数尼古拉·哥白尼。这位波兰学者穷尽自己掌握的所有测量和观测的技能,并利用“思考”这一在当时还不常见的行为,证明了太阳才是宇宙的中心,废黜了地球的王位。这场胜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在刚开始时,它看起来却似乎是在挑战《圣经》和基督教的精髓,因为在基督教看来,地球才是宇宙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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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510年左右,哥白尼开始挑战地心说的地位,也就是哥伦布和他的地理大发现刚把地球“变大”之后不久。但是,即使在1543年哥白尼去世之后,他的胜利也没有获得一席之地。在某种意义上,现代人对他的洞见也仍是一知半解。日常语言和诗意的形象,仍然在暗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每天早上发生的情景,在人们的想象里,仍然是太阳在升起,而不是地球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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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测量和观测方法的强调,或者毋宁说是一种全新的科学方法,推动了这些科学进步。意大利的医学院校不愿再依赖古希腊学者写的那些东西,而是重新燃起了解剖人体的热情,使得解剖学大为精进。基督教在人体解剖问题上的禁令也有所缓和,比如教皇亚历山大五世在1410年神秘死亡后,其尸体还获准进行了尸检。16世纪40年代时,弗兰德斯卓越的年轻医生维萨里曾经常进行人体解剖,还把他那些引人注目的新发现带到了帕多瓦大学的课堂之上,并重写了那些老旧的解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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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百上千位业余科学家、天文学者、医学人员以及教士利用零碎的闲暇时间,在众多学科领域获得了一波又一波的新发现。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全才,目光笃定地要解决一系列的知识谜题。比如,在生前就已被誉为最伟大物理学家的艾萨克·牛顿,就研究了神学、化学、占星学、天文学、运动和引力定律,还有望远镜的制造。16世纪和17世纪的著名科学家们,多数都不是全职的探索者,而且也都很短命,因此艾萨克·牛顿异于常人的地方之一,便是他活了八十多岁,而且即便到了满嘴只剩一颗牙之后,他的眼神也仍然好得很,眼镜都不用戴。不过要戴也不难,多才多艺的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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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观察人士认为,科学中的突破往往只是常识的应用而已。但这一时期的很多理论却似乎像是在公然反抗那个时代的常识——这里的常识既包括宗教的,也包括世俗的——因而很难立即被人们接受。好在很多探索者很明智,在发表他们的发现时都会踌躇再三。在这一点上,现代的那些探索者则完全不同,恨不得一天都不耽误,赶紧把自己的发现拿去发表。比如哥白尼最终听从劝告,在把他的核心学说写成书之前,曾耗费了三十多年时间来反复斟酌它。而据说早在1666年,牛顿看到一座英国花园里从树上掉下来的苹果后,便已窥见他的伟大物理学发现,但直到21年之后,才将他的成果详细地阐释成书。还有,发现血液循环规律的英国医生威廉·哈维,先是花十几年时间到处演讲,然后才在1628年最终发表他的研究,而且他选择出版的城市还不是伦敦,而是德国的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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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印刷机传播了大部分科学发现,但教士和教区牧师却在极力阻挠它们。宗教领袖要么反对,要么高度怀疑许多科学中的革命性观点。像宇宙有其运行的自然法则这种观点,或者人体和物理学领域也可能发现类似的运行法则,对那个时代而言是十分陌生的,也潜在地威胁到了宗教的地位,因为宗教一直宣扬的是有一位全智、全知的上帝主宰着世间万物,而他可以让自然法则失灵,还能创造奇迹。就连大多数人都对科学抱有好感的中国,也在观测星辰的问题上设下了宗教的障碍,因为星辰可以被用来预卜未来,而这却是皇帝才有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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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和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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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革命奇妙地改变了人们观察世界的方式。在1550年之前,机械钟和印刷媒体这类创新要归功于熟练的冶金工人,但后来的那些发现,比如显微镜和望远镜,则要感谢技艺精湛的玻璃工的参与。玻璃成为科学家的义眼,让他们看到了那些原本看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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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埃及人制造了最早的空心玻璃容器;叙利亚人在公元前200年左右发明了吹管,可以把玻璃吹成四壁极薄的圆形容器;罗马人制造出通常有点模糊但在最佳状态下已经算透明的粗糙玻璃。而威尼斯则是它那个时代的硅谷,最终改进了罗马人制造玻璃的古老技术。当时,威尼斯的玻璃工人数量众多,他们的作坊里熊熊燃烧的烈火也给整个城市带来了火灾的隐患,所以后来在1291年,政府干脆把他们搬迁到了临近的穆拉诺岛上。1500年,且不论其清晰度如何,威尼斯人已制造出最早的镜子,并且把这个新制造工序的秘密保守了一百五十多年。威尼斯的手套、扇子和那些紧裹着腿部的绣花马裤,本就已经让这个城市有了不太好的名声,现在镜子出现之后,更是把威尼斯和各种奢侈、虚荣以及伤风败俗的女性穿着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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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场科学革命,也要归功于玻璃工的巧手。曲面玻璃拥有放大被检查物体的能力,早在希腊文明崛起之前就已被人们发现,但是专门用于眼镜的玻璃镜片却直到1300年才被发明。慕尼黑的德意志博物馆保存的一副眼镜制作于1350年左右,所以那些在黑死病肆虐期间仍要履行痛苦职责的医师们,很可能已经学会戴上眼镜,更仔细地检查病人的皮肤和舌头。而在印刷书籍流行起来后,对眼镜的需求也相应开始增长,尤其是北欧的冬日里,对于那些希望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读书的男男女女,眼镜更成了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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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能让人看清远处物体的功能,是在以航海业为主的荷兰小城米德尔堡被偶然发现的。1608年时,配镜师汉斯·利珀斯海开始制作可用的望远镜。拿着他的望远镜,人们吃惊地发现自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站在3公里之外的人。后来,虽然望远镜没传过去,但它的原理却传到了正在意大利北部的帕多瓦教数学的伽利略·伽利莱那里。他制造出自己的望远镜,并将其命名为“间谍镜”。通过这个“间谍镜”,他惊喜地发现物体被放大了3倍。进一步打磨镜片后,他又把放大倍率提高到了8倍,接着又增加到32倍。在附近的威尼斯城,商人和船主拿着望远镜来到塔顶上远眺大海,结果激动地看到了肉眼根本看不到远方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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