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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61 II 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故陛九级,上廉(侧偶也)远地则堂高,陛亡级,廉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势所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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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68 里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谕也。鼠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礼之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而今同众庶同黥劓髡刖笞弃市之法,然则堂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太迫乎?廉耻不行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亡耻之心乎?……夫尝已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体貌(礼貌?)之矣,吏民偿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帝令废之可也,赐之死可也,灭之可也,若夫束缚之,系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司寇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亡耻,诟亡节,廉耻不立,且不自好,故见利则逝,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则因而挺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主而观之耳……故古者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大夫,所以厉宠臣之节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不廉,曰不饰,坐污秽淫乱男女亡别者……曰帷薄不修……故贵大臣……在大谴大何之域者,闻谴何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上不执缚系引而行也。其有中罪者,闻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颈而加也。其有大罪者,闻命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遇之有礼,故群臣自,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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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70 III 是时丞相绛侯周勃免,国人有告勃谋反,逮系长安狱治,卒亡事,复爵邑,故贾谊以此讥上,上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至武帝时稍复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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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72 《汉书·贾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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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74 一、按照“孔老二”的说法,周代的统治术确实不同于商,商民“勉而无耻”,周民“有耻且格”,看起来,商代,至少到纣王时代(或者纣以前已经延续了二三代),重征伐,至少不限制商业(如果不是奖励商业的话),对于当时诸独立的诸侯国(其实,那是些独立的部族),采取高压和剥削政策,周钻了这个空子,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得以广结与国,并以其优越的文化和工业技术,形成商以外另外一个中心,“三分天下有其二”,以“统一战线”灭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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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78 以统一战线灭商的周,在灭商屮诚然壮大了自己,还是不得不继续统一战线政策,“礼乐”或“礼义”,就是在这种文明程度不高的古代世界中,以“尊尊贵贵”的办法,奠定一个当时的中国能够接受的秩序。当然,胡萝卜之外也有大棒,卫鲁齐之封,成周之筑,关东的屯兵(卫之六,成周之六?)等等都是大棒。不过大棒是为了维持“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秩序。这一套就是“孔老二”在其已经废弛、濒于灭亡的时候,梦寐以求恢复和再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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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80 二、这一套的基础,在于工业、武力和文化的垄断。商也垄断了,不过商凭借垄断来实行高压政策,周则以垄断为大棒,复加之以胡萝卜。保持垄断的手段有世卿制度,有法律和典籍的神秘主义,有“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教育政策(什么乡学、明堂之类,都是后世添进去的酱油和醋。史官和贵族秘传的文化,超越秘传的范围,成为“学校教育”的内容,仅仅始自“孔老二”)。富有讽刺意味的是,力主“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坚决反对铸刑鼎,公布法令的“孔老二”,本人却是冲破秘传文化制度,兴办私学的首创者——至少是大规模办起私学来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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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82 胡萝卜是垄断以外的另一种武器,不过它也是保持垄断本身的武器。世卿制度之外,再加上一个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严格身份等级,养成一种逐级对长上效忠的风气(“委质为臣”“以国士待我,以国士报之”),提倡廉耻,即贾谊所描绘的贵族有过自杀(日本的切腹,是其流风余韵)等等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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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84 三、这一套,其实也是在贵族范围内相互间权利义务关系的规定,也就是说,那是贵族范围内的人权和财权的法权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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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86 贵族范围内的人权财权的法权关系,是否也影响及于贵族和其所属士、庶人、皂、隶之类的关系?贵族对下面,是不是予取予求,生杀予夺的?《诗》提供了一些有关“风尚”的资料,田氏篡齐的故事,“委质为臣”的礼,“近悦远来”的箴言,似乎足以说明,小国林立,至少人民的得以“自由”(?)去就,至少使下层人民的利益也获得了某种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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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88 “礼”是法权关系,好像从来没有人说过(不一定,要查荀子),这是因为中国人习惯于把法局限于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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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91 当然,并不限于刑法。例如,贾谊评商鞅政治,就说“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借父锄,虑有德色。母取箕帚,主而谇语……”“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这是一种急剧地破坏宗族财产关系,转为个人所有权关系的变革。这种变革的目的,是打破宗族这个硬核,使之成为“原子式”的个人,直接隶属于专制主义的国家。这种变革,是自上而下的,是在击破先前法权关系下保障在下者的人权财权的目的下实行的。它绝不是自上而下的,目的在于保障原子式的个人的人权财权的那种变革。其结果是破坏了先前的保障,而没有任何可以代替它的新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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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93 新旧两种制度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两句话的意思完全变了。礼治下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天王,神权政治下的最高权威,有权要求贵族对他臣服,贵族的封地是天子授予的,他对天子相应地负有臣服、贡赋的义务,等等。专制制度下,这四句话的含义,改变为“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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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598 顾准历史笔记 [:1707505916]
1707509599 顾准历史笔记 贾谊论商鞅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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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604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悦,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兽者亡几耳。然并心而赴时,犹曰六国,兼天下,功成求得矣。终不知反廉愧之节,仁义之厚,信并兼之法,遂进取之业,天下大败,众掩寡智,欺愚勇威,怯壮陵衰,其乱至矣。是以大贤起之,威震海内,德从天下,曩之为秦者,今转而为汉矣。然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亡制度,弃礼谊,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逐利不(否)耳,虑非顾行也。今其甚者,杀父兄矣。盗者剟(辍)寝户之帘,搴两庙之器,白昼大都之中,剽吏而夺之金。矫伪者出几十万石粟,赋六百余万钱,乘传而行郡国,此其亡仁义之尤至者也。而大臣特以薄书不报期会之间,以为大故。至于俗流,失世坏败,因恬而不知怪,虑不动于耳目,以为是适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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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606 贾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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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509608 商鞅以前,道德状态不见得好,方式不同而已。春秋一开场,就是弑隐公,242年之间,弑君36。商鞅主义的根本问题不在于道德风尚,而在于“并心而赴时”。文帝时代这一条也没有,那是一种不求进取的黄老之术,社会风尚还是贾谊所描写的那一套,这是因为周公之道,原是以尊秩序掩盖的“原罪”,本是假的。可是,帝国加专制主义加黄老之术,那是没有目标的“权术”,所以七王之乱不可。汉代幸亏有一个汉武,要不然,文帝之后就立刻会出现八王之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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