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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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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关于古代地中海地区工资和食物价格的信息,参差但有用,据此也能计算出部分时期和地方某类人每天能买得起的小麦的数量。在最近的一篇重要文章中,沃尔特·沙伊德尔(Walter Scheidel)循早期现代史学家扬·范·岑登(Jan Van Zanden)之例,将古代的工资数据换算为“小麦工资”,借以表示一名工人一天收入可以买到的小麦的公升数。掌握了这样的信息,以及1公升小麦(0.78千克)含2 574千卡,我们就能计算出由工资水平代表的能量获取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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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伊德尔证明,在公元前400年之前不久,一名雅典成年男子的实际工资,每天可以购买含有超过22 400千卡能量的小麦,而到了公元前3世纪20年代,实际工资的购买力上升到相当于每天33 500~40 000千卡。这是极高的数字了,接近于18世纪甚至19世纪早期的西方核心地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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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伊德尔关于公元前几个世纪罗马时代的意大利的数据,变化要大得多。其中罗马城的工资居于相当于每天15 500~43 000多千卡,而庞贝的每日工资是12 000~30 000千卡。这些数字的平均值为每天大约25 000千卡,但正如沙伊德尔所指出的,考虑到变异量,很难过多相信这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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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数字代表着前进的一大步,但在将实际工资与能量获取相关联的道路上,也有后退的两步。首先,正如沙伊德尔本人所强调的,数据点如此分散,我们无法判断数据是否典型。这种情况只有一例,在古代欧亚大陆的西部,即公元前385~前61年的巴比伦,我们知道许多商品的真正详细的一系列价格,然而价格波动得也很剧烈。由于我们经常不得不面对一连几个世纪无资料的情况,只搜集到单独的价格点,我们很可能会被零星信息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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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工资水平与总体的食物+非食物能量获取之间的关系很不明朗。我们只有少量行业的工资信息,许多人也许部分或很大程度上是在非货币化经济中从业的,他们在家庭农场或家庭商铺中谋生。在古典时期的雅典,工资数据是由诸如军饷和担任公职的俸禄之类的国家雇佣主宰的。在这些部门,国家担任了独家垄断买方的角色,这就使得工资水平与私有领域的关系变得很难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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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的数据没有如此严重地偏斜于国家付酬,但也有它们自己的问题。我们不知道无记录的行业和有记录的行业的对比情况如何,也不知道家庭通常需要通过什么样的收入来源来补充文献中提到的工资收入,或者典型的家庭在能量获取方面有多少来自完全在货币化经济之外的生物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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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均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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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办法是计算古代社会的GDP,再除以其人口规模。有多位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提供了对公元最初两个世纪罗马帝国的估计(见表3.2)。这个办法避免了实际工资的一些问题,但也产生了其自身的一些新难题,最明显的是计算须依赖于一系列消费情况。沙伊德尔和弗里森(Friesen)甚至承认“研究罗马世界的学者们,如果不熟悉我们的方法,也许会倾向于把这种项目贬斥为一团乱麻般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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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3.2 罗马人均GDP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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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克小麦当量(人·年) 千卡(人·年) 千卡(人·天) 霍普金斯 491 1 620 000 4 438 麦迪森、戈德史密斯 843 2 780 000 7 616 仅算意大利:12 712 特明 614 2 030 000 5 561 麦迪森、戈德史密斯 (经沙伊德尔、弗里森的数据调整) 620 2 050 000 5 616 仅算意大利:9 370 埃及“概况” (沙伊德尔、弗里森) 390 1 290 000 3 534 埃及“可观数字” (沙伊德尔、弗里森) 940 3 100 000 8 493 沙伊德尔、弗里森 714 2 360 000 10 710 301年,戴克里先价格法令(根据艾伦的资料) 204 670 000 1 836 资料来源:霍普金斯,《罗马帝国的税收和贸易》(Taxes and Trade in the Roman Empire);戈德史密斯,《规模和结构的估计》(Estimate of the Size and Structure);麦迪森,《世界经济的轮廓》(Contours of the World Economy);特明,《估算GDP》(Estimating GDP);沙伊德尔和弗里森,《经济的规模》(Size of the Economy);艾伦,《罗马究竟有多繁荣?》(How Prosperous Were the Rom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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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假设是估计最小食物需求量,这一“提高”能表现出非食物消费情况;另一个假设是要表现出政府开支情况,还要推测出每年工作日的典型数字。关于所有这些数据,意见都很不一致。公元最初两个世纪人均GDP的估计结果,低至古代史学家基思·霍普金斯(Keith Hopkins)提出的相当于每人每工作日7 364千卡,高达经济学家雷蒙德·戈德史密斯(Raymond Goldsmith)和安格斯·麦迪森提出的每人每工作日12 636千卡。沙伊德尔和弗里森强调研究一系列估计的必要性,但他们的确提出了每人每工作日10 710千卡,作为总结性的数字(17 000万人口在220个工作日中生产了5 000万吨小麦当量)。将估算方法与罗马帝国治下的埃及的资料相结合后,他们认为实际的数字必然在每人每工作日5 864~14 091千卡,好几种不同的方法也都会合于这一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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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能量获取的分数比从实际工资推算出来的要低得多,这似乎出于多个原因。原因之一是,人均GDP的估算法是运用于整个罗马帝国,而不是意大利核心地带的。这又一次提出了关于单位选择的“彭慕兰问题”。我们需要专注于西方最发达的核心地带,在此应该是意大利。麦迪森意识到了这一点,提出流入意大利的税收和贡赋提高了其NDI,使之比帝国其他地区高出2/3,这将使麦迪森对意大利能量消费的估算被推高到每人每工作日12 712千卡(或者,使用沙伊德尔和弗里森对他的分数提出的调整,每人每工作日9 370千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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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意大利的这个分数,甚至仍然低于沙伊德尔所使用的从罗马和庞贝的实际工资推算出的能量获取数字范围的最低值,接近于库克计算的早期农业社会(他指的是大约公元前5000年亚洲西南部的农业社会)的分数。对此的解释是,用于所有对GDP数字的“提高”,非常严重地低估了罗马经济中用于燃料和建筑、风能和水能,以及原材料的生物量。霍普金斯只提高了33%,试图覆盖种子和损耗,即使戈德史密斯给出的最高估计(得到了麦迪森、沙伊德尔和弗里森的同意)也只有75%。关于能量获取的对比数据表明,真实水平一定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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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茨拉夫·斯米尔(Vaclav Smil)在其对生物质能量精妙的研究中,以能量密度为标准将生物质燃料分成了两类(见表3.3)。他的极低密度类(泥炭、生材、草类)每千克产生5~10兆焦(相当于1 200~2 400千卡),而低密度类(作物残茬、风干木材)每千克产生12~15兆焦(相当于2 880~3 600千卡),看来与古罗马最为相关。煤炭的使用在罗马帝国并非无足轻重,尤其是在北方省份,但化石燃料的确还不是主要的燃料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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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3.3 能量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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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度 能量 能量密度(每千克兆焦) 食品 极低 蔬菜、水果 0.8~2.5 低 薯类、牛奶 2.5~5.0 中等 肉类 5.0~12.0 高 谷物和豆类 12.0~15.0 极高 食油、动物脂肪 25.0~35.0 燃料 极低 泥炭、生材、草类 5.0~10.0 低 作物残茬、风干木材 12.0~15.0 中等 烟煤 18.0~25.0 高 木炭、无烟煤 28.0~32.0 极高 原油 40.0~44.0 资料来源:斯米尔,《大众能量学》(General Energet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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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然没有罗马帝国生物质燃料使用情况的统计数字,但我们的确有一些具有提示性的比较证据。20世纪热带狩猎-采集群体通常靠每人每年不到500千克的生物质燃料就能过活,其中大部分估计是极低密度类型的,也就是说,其能量获取量大概为每人每天1 300~2 600千卡。气候较冷地区的农业社会化通常使用的生物质燃料约为每人每年2.5吨,估计既有低密度类的,也有极低密度类的;假设低密度类/极低密度类的比率为50∶50,那么能量获取量约为每人每天12 329~22 191千卡。18世纪西北欧和北美先进的有机经济体的使用量为每人每年3~6吨。如果我们再次假设低密度类和极低密度类燃料的比率为50∶50,那么能量获取量将为每人每天21 699~43 397千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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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关于其他社会生物质燃料使用情况的数据,与库克对西欧中世纪晚期先进农业社会的非食品能量消费的估计——每人每天20 000千卡——是一致的。最重要的问题是,古代地中海地区的经济在这个范围内需要摆在什么位置。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求助于考古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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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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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方法包括调查古人为获取能量所留下的实际物质残存,其形式包括人类和动物的骸骨、碳化的种子、花粉、房屋、人工产品和污染留下的化学痕迹。这种实地考察的办法比更程式化的实际工资法和人均GDP法麻烦得多,但更具有实证效力。最重要的是,比之非常抽象的人均GDP法,这能描绘更清晰的画面,并显示出无论实际工资法还是人均GDP法,都严重地低估了古代社会的能量获取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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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证据证实了实际工资法产生的数据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按照古代社会的标准,公元前4世纪的希腊人获取能量的能力很高。他们的饮食相对较好,肉类的含量通常较低,尽管地方与地方之间差别较大。橄榄油、葡萄酒、水果、大蒜和鱼类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尽管鱼类的消费量像肉类一样,一地与另一地之间差别很大。食物消费不足以将成年男子的平均身高提高到168厘米以上,但鉴于“昂贵的”热量的数量,按照地中海地区古代社会的标准,典型的希腊人摄入的食物能量一定是相当高的,也许能达到每人每天4 000~5 000千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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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型希腊人的饮食好(人口增长也快),部分也许是因为太阳活动减弱,使得公元前800年气候从亚北方气候转为了亚大西洋气候,给地中海地区带来了更凉爽、更湿润的天气,有利于依赖冬季的雨水种干谷的农民。然而,最近对地中海东部地区的80份论文的综合研究,显示出了超乎寻常的区域差异,而在大约公元前800~前200年,只有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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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气候扮演着什么角色,希腊人的行为变化似乎的确发挥着作用。自20世纪80年代起,实地调查的考古学家们就认识到,对希腊农业模式的旧看法,即认为其效率低下和规避风险,绝对是不正确的,因为这样的农业体系不可能生产出足够的粮食,来供养古希腊世界的人口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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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聚落形态和发掘出来的农庄的证据,表明公元前500~前200年可能出现了邻近土地上形成集中劳动群体的变化,使得肥料得到大量施用,通常生产是为了适应市场,通过干谷耕作获得的收益至少要到19世纪才能与之媲美。孢粉数据支持了这一观点,谷物和橄榄生产的巅峰时期,在大约公元前500~前200年,不仅出现在希腊,而且遍及地中海东部地区,甚至深入到亚洲的伊朗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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