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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部分将对汉人移居到非汉族群定居区的关注视线转移到了东南沿海,也就是今天的福建省。[11]那里的原住民叫作越,祖先来自南海各海域,语言属南岛语族,主要以渔猎为生,可能还从事一些刀耕火种式的稻作。福建南部(闽南)人们生活的环境很多都是类似咸水沼泽的区域,这里也是大型且危险的咸水鳄的栖息地。而内陆的山峦也阻断了汉人进入这里的脚步,因此汉人来到东南沿海要比他们进入岭南晚得多,也慢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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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8世纪,这里的汉人移民开始增多,其中很多人都希望通过在这艰难的环境中务农来积累财富。历史学者柯胡在著作里重现了一个名叫吴兴的汉人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吴兴在木兰溪上建造了一个拦河坝,既保证了淡水能够回流灌溉附近的农田,又能防止潮涌时咸水进入稻田。“延寿陂是这一系列工程中的第一个,这些工程开拓的土地一直到11、12世纪仍然在供人们集约利用和密集定居。通过利用蓄水池和堤坝网络,拦河坝同时控制了从……北边洪漫滩上流下来的小溪和木兰河的主干道,并阻止了可能把大片平地滩涂变为盐碱荒地的潮汐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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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不仅要与环境和咸水鳄搏斗,还要与当地的土著竞争。他们迫使越人离开河谷,用军队来对付那些山区的“刁蛮”分子,唐朝政府还在这里设置了军事屯田区来进行控制。很多土著都逃离了,很可能是逃到了山区[12],其余则“选择留下来(与汉人移民)共同生活,并且接受了”他们的文化。越人与咸水鳄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汉人和他们的农田以及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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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有唐一代,岭南和东南沿海地区都是由汉人和其他几个非汉族群共同居住的。与我们后面将看到的四川不同,汉人在岭南取代低地耕作的泰语族群并不那么容易。部分原因是早期的汉人征服者曾与这里的泰语族群通婚,“南越王”赵佗当时就曾通过与泰语族群头人联盟和通婚来建立自己的势力。不过阻止汉人前往低地定居的一个更大障碍是可怕的疾病——疟疾。“徐松石认为,在唐朝之前,(岭南仍然是)一个被森林覆盖,到处是沼泽的地方。这里生活着大象、犀牛、蟒蛇、狮子和老虎。”[13]在很多次汉人军队针对南方土著的行动中,单是疟疾就让其损失了四分之一的兵力。9世纪晚期声势浩大的黄巢起义,也在因疟疾而导致“死者十三四”之后撤出了岭南地区北上。[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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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所有这些族群的介绍可参见Edward H.Schafer,TheVermilionBird:T’ang ImagesoftheSouth(Los Angeles and Berkeley,C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7),chs.1-3。亦可参见Wiens,HanChineseExpansioninSouthChina,esp.chs.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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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转引自Schafer,TheVermilionBird,51,52。译者注:刘禹锡《莫徭歌》《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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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刘禹锡《畬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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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chafer,TheVermilionBird,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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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Schafer,TheVermilionBird,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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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Weins, Han Chinese Expansion in SouthChina, 193-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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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马忠良、宋朝枢、张清华编著:《中国森林的变迁》,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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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Schafer,TheVermilionBird,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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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Ibid.,173-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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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Ibid.,160-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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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这三段关于福建的介绍主要参考了Hugh R.Clark,“Wu Xing Fights a Jiao:An Allegory of Cultural Tensions”(paper presented at the 2009 AAS annual meeting,Chicago,IL)。在这篇文章中,柯胡(Hugh Clark)教授向我们展现了一个中国的民间故事是怎样既概括了一位汉人官员在驯服蛮荒边境地区时的“英勇”事迹,又揭示了土著越人与新的汉族移民之间的紧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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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参见James C.Scott,TheArtofNotBeingGoverned:AnAnarchistHistory ofUplandSoutheastAsia(New Haven,CT:Yale University Press,2009),138-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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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Weins,HanChineseExpansioninSouthChina,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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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Schafer,TheVermilionBird,65,77,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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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环境史:从史前到现代(第2版) 第五节 南北方疾病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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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疟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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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来的汉人看来,整个岭南都是疾疫遍布,借用刘恂的话,“岭表山川,盘郁结聚,不易疏泄,故多岚雾作瘴”(《岭表录异》)。我们今天当然知道,瘴气就是由一种特殊的蚊子——按蚊传播给人类的疟疾。由于寄生虫、蚊子和人类宿主之间的这种联系,疟疾有赖于一系列特定的环境条件,因而无法超越这些条件范围进行传播。因此,不像鼠疫、天花或霍乱那样,无论人们生活在哪里都能迅速而广泛地在人群中传播,疟疾是限定在某种特殊环境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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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原生的热带森林是各种寄生虫的温床。但是,引起疟疾的寄生虫——几种属于疟原虫属的单细胞原生动物——则是迁移到这里的,而并非一开始就在那里等待人类宿主送上门来。可以肯定的是,在猴子、猿、鼠、鸟类和爬行动物身上都发现有疟疾,这些动物很多都生活在岭南的热带丛林中,但这些形式的存在是不会传染给人类的。人类感染的疟疾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疾病,不仅随着人类不断进化,甚至还影响了自然的选择过程。这种疾病很可能来源于热带的非洲,随着新石器革命而传播到了世界其他地方。[2]疟疾到底是由最初的定居者带到这里的,还是经由后来移民而传播的,还不得而知,但无论疟疾是在何时以何种方式进入到南方人群中的,早在第一批汉人移居此处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于土著的泰语族群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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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蚊能够携带三种对人体有害的疟原虫,每种都各自能引起一种疟疾。其中有两种会引起间歇性的发热,即使是在没有免疫力的人群中危害也并不大,但恶性疟原虫却能够引起“最危险的疟疾”[3]。根据疟原虫的种类不同和裂殖方式与阶段的差异,疟疾感染者会出现各种临床表现(包括突发的或非突发的高热、出汗、打寒战、呕吐、腹泻、贫血以及脾硬化)。12世纪晚期,周去非已通过发热级别来区分这三种疟疾,“轻者寒热往来”,而“重者纯热无寒”,“更重者蕴热沉沉,无昼无夜”[4]。周去非用发热周期的长短来对病症严重程度排序可能并不正确,但他确实清晰地确认了三种发热,并与疟疾的科学认识是一致的。其中哪种在华南地区占据主导,我们只能凭借猜测,不过基于一般流行病学对寄生虫种类的理解,以及这一地区的疟疾总是对新来者是致命的这一事实来看,最常见的很可能是恶性疟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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