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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的创意美学:流形 流观《山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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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海经》的源头是《山海图》,是描写各种珍奇异兽、奇异花木与神话故事的地理志。那些动物的形式,都深入我的脑海。随着故事的描述,这些奇异之物又萌生了一层不真实的味道。有趣的是,所有这些形象与后来中国神话里面的描述大有出入。这个断代是从何时开始,又何时转换成这样不同形态的呢?如果当时所做的地理田野调查还停留在巫世界,那么有些动物是真实的,有些是传说,有些则是巫术里的图腾。因为当时没有区分,所以形成了真假并置的状态。其中的神话故事也是东拼西凑,没有整体的规律。它记录了一个远比那时候更遥远的国度,大部分都是农耕时代的巫文化附属品。巫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那是一种变形的人间,从方术复生出来的另外一个层次的世界,由巫的力量从那层次来掌控这个世界,里面包涵了原始的复杂记忆。中国历史中的巫,后来被《易经》所取代。为观测天象、占卜凶吉提供了大量的数据。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中国与巫文化紧密相连,巫成为整个生活的重要依据。各种异物神兽掌握着人生活中的种种,不管是国家大事、婚丧嫁娶、出门远行,还是加官晋爵,都少不了占卜。因为在生活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拥有主宰生活的全部力量,人们在与他们的沟通中产生一种默契,使他们趋吉避凶,细微到每天所有的环节,这种信仰慢慢被文明以科学所取代,只滞留着蒙昧时代的文化记忆。据此我对文化记忆有了另外一种想象。如果从科学的角度,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因为有太多不合逻辑的部分,但有些部分却成为科学的依据。至于《山海经》或者是说《山海图》,假设以战国时代的文化发展程度,地理志会把所有虚实世界里的事物混为一谈,分为不同章节里的内容。其中有一些极为奇特的国家,也会是各有原因的完成。因为没有考证的可能,这些描述成为唯一了解这种属性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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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先入为主地认为中国旧东西是老套的,那么中国的原始神话是十分吸引人的,它有一种与世界各地文化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一种中国独有的古典诗意。它的记述可能仍以文字为主,中国古文字充满了象形与诗意,纯朴古雅的文体,使超自然的想象力得到形而上之美感。南海楚文化的基础,以巫治国,远攀商朝的源流。屈原的《楚辞》中,带着感性的人仙世界;曹植在魏晋文学中的传承,试看回到无时间的核心,以屈原的《楚辞》为宗,前后攀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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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一直存在我脑海内,从不间离。《山海经》之再现,好像永不终止地围绕着我的童年与现在,成为我艺术色彩的底层。《山海经》书成于战国时代,同时并行对轴心时代的每个古远文化的对照,对比出其真实性。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在西方同样产生了希腊文化的哲学时代,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两大文化源流可有相似之处?希腊继承了埃及的科学文明,在思想上却倾向人文主义,开始了包括希腊神话与悲剧在内的伟大局面,人存活于一个流动的世间,贯通了天国与人间。他们互相交错,产生了众多天神动人的故事。然而道从何来?老子悟道之时,老子之前是什么世界?如何从原始社会进入巫社会,再演变为什么?又可否从春秋战国说起,回溯人类文明前的记忆?在我的第一个当代艺术展《寂静幻象》中就出现了夔、浮叶,以《山海经》的想象为原型,最后以原欲找到人之影子,深入潜意识的梦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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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的创意美学:流形 幻物至欲,人之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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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 于特定时空之内,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我们只见眼前之物,人的目力有限,若能把视野移向身后不远处,那所观的自我也在情境中,那所见是梦。众生的内观靠导体“渡”相引,因而产生“渡体”(导体)。先投入其中感受,再观全貌,情景幻变虚实之中,这就是“间”。生命之奥秘何以缘起,既幻且真,活着就是瞬间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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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古老的记忆是情感,在没有人存在的时候,情感已是驱动一切的动力,从一个单细胞到由此产生的另一个,每一个都以往昔为原型复制。但因为时空的关系,每一个时间点都会跟着另一个前进,产生些微的变化。时间之链有时像棵树,由一个源头发出,发枝萌叶,形成了枝干关系网,情感来自原始记忆,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以循着原路走回原点。当时间的年轮在转化,时空转为散点并行,记忆的源流中断,在似曾相识的漩涡中,不断被断折的母体所吸引,产生源流的分歧,无目的地漂流于母体之间,流失自我的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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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以自我的比例作世界的型,此型乃原始记忆的复制,重叠世界串联着曾经,以相识之态重现在虚空之中,形形色色的像浮游世间,成色界域,可看可触可感,通人性五感,通达全有。而人亦迷惑于此,惑于世,如断线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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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空之内,迷色域界;当时空之外,无相任色。虚于形相,自生形态,立不动象,而观万有。此念观照,以形时空而外,对视人念乖离,无集中之念;世间差异万象,如色彩丛林,从不幻灭。如意识图像的海洋,密布着轻钝厚薄的刮痕,成为时间与空间的尘垢,或没入暗黑的空寂中,人世间如流之幻觉,丛生寂灭,乃属有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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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无法忘记,骷髅头的形成与贾柯·梅蒂对头像的执着,令我有透视时间与头骨形成的原始关系,那里有着贾柯·梅蒂过不去的通道,不论男女都有类似的结构。解剖学到今天已有一段很长的历史,人与躯体的关系令人好奇,按着贾柯·梅蒂的说法,人的头颅来自于一种精神素质长久累积的显现,那里埋藏着无限的神秘,两个孔洞藏着的眼睛,使我们产生一种人的角度,一种两相重叠的影像,凭着它我们看到世界,闭上它我们看到空洞的实体,人生于自然,或是这种视角产生了另一个人间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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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本身控制物质的内容,改变着身体的历史、精神的历史、知觉的历史。人与宇宙概念的关系,虚化的实体,进行在一系列物质权力再度深化转移的基础上。人发明的经济贸易使地球上的一切物自性权力丧失,为人的意志所主宰。但相互竞争关系使利益成为一切驱动力的源头,人在既有自然环境不断丧失的过程中亦不断丧失自我的内容。自由民主成为分化世界各个集团的集中力,使其涣散,国际强大的经济计划使一切受到牵引,地球村由此而生。在地文化持续涣散,城市的组织离散、随机化,没有保障成为最大特色,全部转化成患得患失的短期作业,人心惶惑。个体工作人员流散不实,今天能用什么撑着这世界?西学东渐,没有神话,没有人对传统产生兴趣,实利至上,大多成为任意拿用的商业元素。漫画化成为主流,观众成为创作的导引线。他们太强太快,随着机会此起彼伏,传统的纯我性坏死,船坚炮利的商业实力至上,传统不堪一击,纷纷转型,成为商业的附庸,全世界一下子最大化地抛弃传统艺术的责任,投靠企业成为艺术界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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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想象大爆炸相对于大静止的观念,科技一直引证世界的轮廓,密集的时间、空中的时间,倒悬着一个未来的幻象。行道之觉者进入时空中,如觉之行。时间就是无在之道场,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时间的形,它埋藏又显露在生活的各处,未来的觉察就从过去开始,宇宙观,同心圆,始也终也,一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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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深入人潜在内部的世界,反映出原始的样貌或狂热的幻象,那神秘的领域没有底限,在现实的门前,一条通往想象的路在昆虫的世界里面,没有房子、衣服、交通与电子器材,他们住在一个我们不熟悉的世界,但却在同一个地方。与我们习以为常不同的是,那空间庞大而空洞,没有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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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什么时候会高兴,什么时候会哀伤,内里藏着一些什么?我为何喜欢这不喜欢那,为什么我害怕某些特定的东西又迷恋着其他?是否有一个我,在我存在以前已存在,已有了喜怒哀乐,已注定了某种人生?人的年龄划分了时间的分界,人的不同阶段接触到截然不同的世界,只要人的存在能量被强化为性征时,年轻就成为时间的核心,它没有确切的内容,却有明显的差异。当年龄愈来愈大,注意外表的观念愈来愈弱,一个普通的人老了,时间变得孤立缓慢,怀念青春时间,回忆中浮士德情结,重回青春的步伐。那时间的色彩又会在回忆中亮起,时间起伏伸缩,来自纯能量的知觉。孔子的四十不惑之论就是时间质量与时间内容的关系,时空之于生命是在一种无尽变化的流动中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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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的创意美学:流形 Li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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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的深处——巴别塔无时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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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一直在摄影里面追求真实,我经常拿着相机四处拍。拍了很长的时间,收集了非常多的影像。一直被邀请去参加国际摄影展,我就从这些照片里面挑,发现我的作品风格不一,挑到最后,有一些奇特视觉的照片留了下来。这些照片都有一个共通点,我拍到的不是一个单面的世界,而是一个多层次的世界。隐藏在被拍背后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当然,这些东西是与我的下意识接触的,并不是有意识去拍的,因为我没有办法预知会看到什么,只是有其他领域的东西切进来,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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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之后,人们在影像记录上发生了变化,因为智能手机的出现,每天有成千上万的自拍。更有趣的是,每个人自拍完之后都会进行图像处理:脸太宽修瘦点,眼太小就做大点,嘴做立体点,胸不够大就做大点,这种无形中做出来的样子都不是自己的本来面目,而是他们想成为的样子。每个人都想成为不是现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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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就是时间本身,历史在每分每秒中重建着,亦在每分每秒中消失着,但在每一个可辨认的瞬间,有一个灰色的时间,在那里我找到了Lili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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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洲当代艺术的自我辨析出现了失根的状态,失去了一切的联结,有如外星人指令下的记忆消失。欧洲艺术也一样,古典艺术与当代断裂,成两股分流。受美国当代艺术的影响,没办法去传承欧洲的源流与传统,很多东西往当下事实议题的方向走,到最后就变成越来越概念化,它就少了一种跟人直接内在交流的东西。与人的关系愈小,艺术品的防卫机制就愈大,观念有一种抽象性,可以通过分辨而成物理的抽象价值,这两个加在一起形成了观念的艺术。比如说某个东西有一个逻辑在那里,我们把几个不同逻辑的东西用一个方法摆在一起,一个新的空间被制造了出来,所以它就变成观念,这个到60年代后才越来越主流。那观念是什么?就是要在一个场景里。而且它一定是一个假设,把它量化、经验化、重复化,它本身在这个框子里,它是哲学的。比如一加一等于二是人类变成人类的关键,没有一加一就没有人类,就没有现在的人类观念。但它很神奇,它是人曾经并永久存在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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