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028369
林风眠谈艺录 谈水彩画——在京沪两地画家座谈会上的发言[1]
1700028370
1700028371
对水彩画我很外行,中小学时总还画过苹果的,学了油画就把它丢掉了。前次到内蒙古去,又想画水彩,但画不好,总得先用铅笔勾一下,然后画色彩,不能算水彩画。(沈柔坚:那也是水彩画,就按你的办法画嘛!)
1700028372
1700028373
水彩画和其他画种一样,脱离不了三性:民族性,应一看就知是东方的,而且是中国的,即使是外来的方法迟早也必和民族传统发生联系,成为民族化的、中国风的。西洋美术开头就提希腊罗马,那也是他们的民族传统。时代性:文艺复兴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特点,当时油画严谨,水彩画也工细;后期印象派时,不仅油画有点彩派,水彩也有点彩的。不仅思想方面有,形式也有时代特点。个性,是在民族性、时代性中不同的画家又有不同的个人风格。但一个时代中每个画家总都带有共同的时代特征;而从时代特点看传统,就更可看出它在继承与发展中保持的共同特点和创新。
1700028374
1700028375
我虽没画水彩,但我画画的方法从水彩画中汲取了很多。最早我是学中国画的,后学西画。我很想把写意的更写实些,如中国画表现水和天,常留空白,我就画天画水,画法是汲取了水彩特点的,有时觉太透明,就把水粉加上去。我要表现什么,是从效果出发,不受什么限制,需要加什么就加什么,我是炒杂菜的。总之,希腊的是希腊的,中国的是中国的,民族性非常强;我们的时代的艺术特点是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而每个画家,应该一拿出作品来就看出这是潘思老[2]的,那是张眉老[3]的。有这三性,可以大大发挥创造。
1700028376
1700028377
[1] 原载《美术》1962年第5期。
1700028378
1700028379
[2] 即潘思同。
1700028380
1700028381
[3] 即张眉荪。
1700028382
1700028383
1700028384
1700028385
1700028387
林风眠谈艺录 林风眠画展座谈会上的讲话[1]
1700028388
1700028389
林风眠画展展出期间,林风眠先生在上海美术界的一次座谈会上介绍了自己五十多年来的绘画生涯。他把自己的艺术历程概括为这样三个时期:“少年时代受祖父石刻影响,临摹《芥子园画谱》和西洋画片——这是初步接触美术、爱上美术的启蒙时期;勤工俭学到法国,因为自己是中国人,到法国后想多学些中国没有的东西,所以学西洋画很用功,素描画得很细致。当时最喜爱画细致写实的东西,到博物馆去也最爱看细致写实的画。受到写实派、印象派等的影响,同时又对中国美术的传统发生浓厚兴趣——这是艺术创作上彷徨、矛盾和探索的时期;回国以后,融合中西、博采众长,力求创造自己面貌——这是形成绘画风格的时期”。他的创作体会最深的一条是:“不管那一张画稿,成功不成功,都是在含有对于生活的感情;积累生活素材的基础上构思动笔的,所以都应该保留着,常常翻出来看看,有时新的作品恰恰是在老画稿的基础上创造出来的。因为通常的情况是:对先前的生活积累已印象不怎么深,凭借老画稿就能回忆起来,与新的生活感受相吻合,便促成新作品的产生。”
1700028390
1700028391
[1] 根据林风眠1962年林风眠画展座谈会上的讲话整理,原载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编印的《国内美术学术研究动向》(八)。
1700028392
1700028393
1700028394
1700028395
1700028397
林风眠谈艺录 回忆与怀念[1]
1700028398
1700028399
对一些往事的回忆与怀念,常常会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起着激励和推动的作用。
1700028400
1700028401
我出生在广东梅县一个山区的石匠家庭里,儿时便当上了祖父的小助手。祖父对我非常疼爱,整天叫我守在他身旁,帮着他磨凿子、递榔头;看他在石碑上画图案、刻花样。祖父对我是抱有希望的,他叫我老老实实地继承他的石匠手艺,不要去想那些读书做官的事。他常说:“你将来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的一双手。有了一双手,即使不能为别人做出多大好事,至少自己可以混口饭吃。”他还叫我少穿鞋子,而他自己,无论四季阴晴,都是光着脚板的。他说:“脚下磨出功夫来,将来什么路都可以走!”祖父已经去世好几十年了,在我脑子里,只能记起他盘着辫子、束着腰带、卷着裤管、光着脚板,成年累月地在一方方石块上画呀、刻呀的一些模糊的印象,然而他的那些话,却好像被他的凿子给刻进了我的心里一样,永久也磨不掉。
1700028402
1700028403
现在的我,已经活到我祖父当年的岁数了。我不敢说,我能像祖父一样勤劳俭朴,可是我的这双手和手中的一支笔,恰也像祖父的手和他手中的凿子一样,成天是闲不住的,不过祖父是在沉重的、粗硬的石头上消磨了一生,而我却是在轻薄的、光滑的画纸上消磨了一生。除了作画,日常生活上的一些事务,我也都会做,也都乐意做。这些习惯的养成,我不能不感谢祖父对我的训诫。
1700028404
1700028405
春天到了,上海到处都是暖洋洋的。可是在巴黎,那高耸的东方博物馆和陶瓷博物馆,一定还是从前那样阴森寒冷的吧!在这时候,是不是也还有人带着笔和纸,啃着冷硬的面包,在对着东方的古董鉴赏和临摹呢?四十多年前;我曾经在那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晨昏,也是在那里开始学习我们祖国自己的艺术传统。说起东方博物馆和陶瓷博物馆,不由得又使我怀念起我的法国老师——浮雕家杨西斯来了。
1700028406
1700028407
杨西斯是我最初学习美术的法国国立第戎美术学院院长。听说这位浮雕家在未成名时很是贫苦,因此他对一些清寒学生都很同情,也特别加意培养。有一次,他在课堂里看到了我的作品,很为赞赏,于是介绍我到巴黎美术学院,拜在著名的油画家柯罗蒙门下学习。当时我在艺术创作上完全沉迷在自然主义的框子里,在柯罗蒙那里学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多大进步。有一天杨西斯特地到巴黎来看我,叫我拿作品给他看。谁知他看了很不满意,批评我学得太肤浅了。他诚恳地然而也是很严厉地对我说:“你是一个中国人,你可知道你们中国的艺术有多么宝贵的、优秀的传统啊!你怎么不去好好学习呢?去吧!走出学院的大门,到东方博物馆、陶瓷博物馆去,到那富饶的宝藏中去挖掘吧!”还说:“你要做一个画家,就不能光学绘画,美术部门中的雕塑、陶瓷、木刻、工艺……什么都应该学习,要像蜜蜂一样,从各种花朵中汲取精华,才能酿出甜蜜来。”
1700028408
1700028409
说来惭愧,作为一个中国的画家,当初,我还是在外国、在外国老师指点之下,开始学习中国的艺术传统的。今天,在党的百花齐放的政策下,国画传统得到了重视和发扬,许多青年在自己国家的博物馆、展览馆里,对祖国的艺术遗产可以尽情地欣赏、临摹,而在美术学校里又有很多对国画传统有着深厚修养的教师培养和指导。每当我看到这些情景,都不禁为自己在旧中国所走的艰难、曲折的艺术道路发生感叹,而为今天学习艺术的青年能得到如此幸福的条件而高兴。
1700028410
1700028411
[1] 原载《新民晚报》1963年2月17日。
1700028412
1700028413
1700028414
1700028415
1700028417
林风眠谈艺录 在第一看守所写的自述[1]
[
上一页 ]
[ :1.700028368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