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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艺术史 1 中世纪晚期的研究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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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五世纪出现了一系列军事创新,在某些方面大大改变了我们迄今为止形成的中世纪战争图景,因此这里必须再划一道分界线。这些创新并不是逐渐脱胎于旧形态的新形态,彼此之间也并不构成有机的联系。事实上,它们是彼此独立的现象,或者再次消亡,如高度发达的弩手战法以及弩手和下马骑士的联合作战,或者几个世纪后才得到全面发展,如火器的兴起,或者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如市民和农民步兵战胜骑士军队,又或者是空前绝后的现象,如胡斯派。尽管这些事件本身都很重要,但它们并没有为战争带来根本性的变化。直到中世纪结束,我们在前文中了解到的主要特征或者一直保持不变,或者一次又一次以几乎相同的面貌重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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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会这样组织材料:从理论意义和历史特殊性、历史因果性两方面依次介绍十四五世纪的特殊现象,接着考察几场战役和会战,以表明军事事件是循环往复的,同样的事件完全有可能发生在十二三世纪乃至更早,从而证明这些变化并不代表一个连续的渐进过程,而是一系列独立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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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到最后,真正的历史进步只来自一地一点——瑞士。因此,我要将其从时间序列中拎出来,专辟一编来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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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艺术史 2 方阵会战、城市军队与征召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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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特赖克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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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2年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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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们已经见到了大量关于中世纪步兵的记载,但若是在胜利一方,步兵永远只能配合射手发挥次要作用,甚至莱尼亚诺会战也不例外,或者直接被骑士击败。第一场面貌一新的会战是科特赖克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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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弗兰德斯伯爵领属于德语区,但加洛林帝国分裂时,它成了罗马化的西法兰克王国的一部分。然而,历代伯爵一贯享有相当独立的地位,直到法王美男子腓力(Philip the Fair)[128]驱逐伯爵并将其领地收归王室。于是,城市和农民揭竿而起,反抗法国统治。颇有人望的布鲁日(Bruges)领袖彼得·柯尼格(Peter König)率众驱逐王室守军,引得小城市和农民团体纷纷来投。除布鲁日以外最强大的弗兰德斯城市根特(Ghent)一直处于分裂状态。人称“鸢尾花党”(Leliaerts[129])的贵族派忠于国王,但他们无力阻止扬·富尔鲁特(Jan Vorlut)领导的平民派前去援助布鲁日市民。但起义军的总指挥是被囚禁的吉多伯爵的幼子和孙子于利希伯爵威廉。威廉尽管做过牧师,但后来还是顺应了好战的天性。两位伯爵都是25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们能接过指挥权似乎并非因为他是本土领主家族的代表,而是依靠与平民领袖的协议——这是封建势力与民主势力的一次奇特联合,让人不禁想起马拉松会战的统帅米提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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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腓力国王的堂兄大将军阿图瓦伯爵(count of Artois)统率——大队援军逼近时,弗兰德斯人还在围攻法国人占领的两座城堡——卡塞勒(Cassel)和科特赖克。弗兰德斯人从卡塞勒撤围,集中全部兵力于科特赖克,该城市民也加入了起义。阿图瓦伯爵直抵城下,他无疑认为只要自己现身就能让弗兰德斯人的市民军队撤退,从而成功解围。但弗兰德斯人坚信必须打一场会战才能拯救自己的国土,而且下定决心在这里,在科特赖克城下应战。如果他们退走并解散军队,法国人不仅会收复城堡,蹂躏低地,更可能会攻占城市,甚至包括城防薄弱的布鲁日。与古时在阿提卡作战的波斯人相比,他们预期能获得的市民支持力度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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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试图解救的科特赖克城堡(或称“科特赖克要塞”)北依里斯河(Lys),位于科特赖克城区北角,与城市本身一样位于河右岸(南岸)。为阻断敌军与城堡的联系,弗兰德斯军列阵于城区与河流的夹角处,城区在其右侧,以窄长阵形向南沿河延伸。左侧是一座河岸上的修道院,正面是相当深且部分河岸为沼泽的格罗宁根河(Gröningen)。这是退无可退的位置;市民一旦战败,就会被赶进身后的河里。他们在这里应战是下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文献中是这样描述其阵形的:“一条很长也很深的战线”(“acies longa valde et spissa”),“将矛攒在一起,队形紧密”(“pariter adunati et densati lanceis adjunctis”)(《根特年鉴》Annales Gandenses)。“布鲁日市民只编为一个单位,前排是弩手,其余人有的拿矛,有的拿头部包铁的棍棒”(“Brugenses unam solam fecerunt armotorum aciem praemittendo balistarios deinde homines cum lancies et baculis ferratis alternatim postea reliquos”)(《弗兰德斯伯爵世系》Genealogia Com-itum Flandrensium),“组成深厚紧密的队形”(《圣但尼编年史》)。因此,他们的阵形类似于古希腊方阵(phalanx),长度无疑至少有600米,甚至可能更长。数量不多的弩手部署于一线,大部分人装备矛和goedendags(一种斧枪),而且很可能只有一部分人穿盔甲。两位伯爵统帅和10名左右的骑士随从都下马加入方阵,所以无人骑马。为了加强前方天堑格罗宁根河——据维拉尼称,该河宽5臂(ell,相当于英制的码,约90厘米)、深3臂——弗兰德斯人布置了陷阱,很可能还加深了水浅的河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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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科特赖克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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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阵后方有一支预备队,由久经沙场的骑士约翰·冯·雷讷瑟(Johann von Renesse)指挥。另一支由伊珀尔(Ypres)市民组成的部队面朝城堡列队,防止守军在战斗中攻击方阵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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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中将阿图瓦伯爵描述为一位经历过五六次会战考验的勇猛战士。他知道敌军阵地的厉害,不仅难以正面强攻,又不能从两侧包抄。他犹豫了几天时间,设营于城南约1英里(约1.6千米)处。市民果真愿意承担风险,在退无可退之处交战吗?当然,为了将敌人引出阵地,法军统帅可以沿伊珀尔河进军或直奔布鲁日,沿途劫掠乡间。但科特赖克城堡守军有可能在此期间被迫投降,其他手段的成效也不确定,而在这里打一场胜仗就能奠定战争的结局,将敌军一举歼灭。于是,阿图瓦决定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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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派热那亚弩手和西班牙标枪手在前,然后是各队左右排列的骑士,后方有一支小型预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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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手和标枪手击退了敌方射手,并向似乎紧贴格罗宁根河的方阵射击。射击效果相当好,方阵抵挡不住,但两位伯爵率领方阵以良好的秩序后撤了一小段距离。法军射手没有为了再次接近敌人而随之渡过格罗宁根河,因为那样受到反击的危险太大了。于是,阿图瓦伯爵发信让弩手后撤,由骑士上前进攻。既然敌方步兵已经从前方屏障稍稍后撤,他便希望自己的骑兵渡河后会有足够的空间执行冲锋。尽管射手穿过前进中的骑士后撤造成一定的混乱,还有一批热那亚人遭到践踏,但这大概是骑兵与射手协同作战时的常态,对战斗的进程和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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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发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状况。正当骑士顶着水流、沼泽河岸和弗兰德斯人布置的障碍物艰难渡河时,敌军方阵突然向前猛冲,扑向骑士奋力砍刺。骑士的武器几乎派不上用场,自身的独特优势——通常能够将敌方步兵击溃和打倒的重装战马冲击——也无法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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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两位弗兰德斯伯爵教过市民这种战术,现在见到恰当时机就发出信号。骑士的数目无疑远少于对方,射手又撤了回去,于是每名骑士都同时受到多名步兵的攻击。骑士很快就被打败了,阵亡者甚多。弗兰德斯人先前有令,凡是战斗尘埃落定之前饶恕敌人或抢劫财物者,友军应立即将其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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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中路的骑士迅速渡过格罗宁根河,按照通常的方式攻击并击退了敌军方阵。但由约翰·冯·雷讷瑟统领,一直谨慎留后的预备队此时出手恢复了局面。战斗现在变成了彻底的灾难,就连最初取胜的骑士也不能幸免,因为他们不得不渡过格罗宁根河撤退,在河中被轻松打垮击溃。据说,阿图瓦伯爵本来要向武装修士祖弗廷根的威廉(William of Süftingen)投降,但他讲的是法语,于是弗兰德斯人大喊“我们听不懂你说什么”,就把他杀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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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守军试图出城突袭,被专门布置在城下的伊珀尔部队轻松击退。阿图瓦派圣波勒(Saint Pol)指挥的预备队没能前往救助或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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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尼记载了弗兰德斯人对科特赖克的胜仗是如何自豪到了极点,其中有一名装备goedendag(一种斧枪)的人竟敢直面两名马上的骑士。作者还说,他是因为此事新奇才记述得如此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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