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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51 盲眼钟表匠:生命自然选择的秘密 [:1700267675]
1700267952 盲眼钟表匠:生命自然选择的秘密 第二章 良好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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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57 自然选择是盲目的钟表匠,说它盲目,是因为它并不向前看,不规划结果,眼中没有目标。然而自然选择的结果活生生地在我们眼前,都像是出自大师级的钟表匠之手,令我们惊艳,在我们心中产生这些都是经过设计与规划的幻象,令我们难以释然。本书的目的是以令读者满意的方式解决这个矛盾,本章的目的是让读者进一步体验设计幻象的力量。我们要研究一个特定的例子,我们的结论会是:说起设计的复杂与美妙,培里甚至连边都没有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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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59 要是一个活的生物或器官具有某些特质,我们怀疑它出自一个聪明、博闻的工程师之手,使它能够达成某个合宜的目标,例如飞行、游泳、观看、进食、生殖,或提升比较一般的生物功能,使体内基因的生存、复制机会增加,我们就会说它有良好的设计。没有必要假定生物的身体或器官符合工程师心目中的最佳设计。任举一个例子,往往可以发现一个工程师的最佳表现会被另一个工程师的最佳表现超越,技术史上更不乏晚出转精的例子。但是,一个东西要是是为了某个目的设计出来的,任何工程师都认得出来,即使设计得很糟,通常他只需观察那东西的结构,就能想出它的目的。第一章里我讨论的大多是这个问题的哲学面相。这一章我要讨论一个特定的实际例子,我相信每个工程师都会觉得这是个让人开眼界的例子,这就是蝙蝠的声纳(“雷达”)。我每一个论点,都以一个生物机器面临的问题开场,然后讨论一位明智的工程师可能提出的解决方案,最后说明“自然”实际采用的方案。当然,我举这个例子只是用来说明:要是蝙蝠能让工程师觉得开眼,那么类似的生物设计就多得数不胜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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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61 蝙蝠有个问题:如何在黑暗中找路,知所趋避?它们在夜间猎食,无法利用阳光寻找猎物,避开障碍。你也许会说:如果这叫问题,也是它自找的,干吗不在白天狩猎,改变习惯不就结了?但是白日营生已经有其他生物竞争得你死我活了,例如鸟类。因为夜里的活计尚有余地,而白天的活计已僧多粥少,所以自然选择青睐那些成功地在夜里干营生的蝙蝠。看官,夜里营生这活计也许是咱们哺乳类祖上传下的。想当年恐龙独霸陆地,日间活计全是它家天下,咱们祖辈能活下来,也许全因为它们发现夜里的糊口之道。要不是6500万年前所有恐龙神秘地灭绝了,咱祖爷爷还见不得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呢。哺乳类那时起才大量进占昼间经济的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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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63 闲话休说,且回到蝙蝠,它们有个工程难题:如何在没有光的条件下找路、找猎物?今天,蝙蝠不是唯一必须面对这个问题的生物群。很明显地,蝙蝠猎食的昆虫也在夜间活动,也必须设法找路。深海鱼与鲸豚在光线薄弱或没有光线的环境里活动,即使在白昼阳光也无法穿透水层。在浑浊的水中生活的鱼与鲸豚也看不见,因为光线被水中的污泥粒子阻挡或散射掉了。许多现代动物都生活在难以利用视觉的环境中,甚至不可能利用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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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65 好了,为了在黑暗中活动、猎食,工程师会考虑哪些解决方案?他首先想到的也许是制造光,使用灯笼或探照灯。萤火虫与一些鱼类(通常有细菌协助)能够制造光自用,但这个过程似乎要消耗很大的能量。萤火虫用自己发的光吸引异性。这不需要太多能量:在夜里,雄性的微小光点雌性老远就看见了,因为它的眼睛直接暴露给光源。以光线照明找路,需要的能量就大多了,因为眼睛必须侦测从光源四周的对象反射回来的少量光线。因此要是想以头灯照亮路径的话,光源必须非常亮,比起用作信号的光源亮得多才成。总之,除了人类没有动物会以自备光源照路,不清楚是不是太耗费能源的缘故,可能的例外是某些奇怪的深海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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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67 工程师还有什么点子?也许他会想到盲人。有时盲人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知道前面路上有障碍。这种感觉还有个名字,叫作“面视”(facial vision),因为根据一些盲胞的描述,它像是脸上的触感。有一篇报道说一个全盲的男孩能够凭着“面视”骑着三轮车在住家四周行进,速度还不赖。实验显示:事实上“面视”与触感或面庞无关,虽然这感觉也许可以让人觉得脸庞上有什么,就像有人截肢后仍然觉得已经不存在的手臂(或脚)(phantom limb,幻肢)非常疼痛。原来“面视”的感觉是从耳朵进去的。其实盲胞是利用回声,感觉到前面有障碍物,声源是自己的脚步声或其他声音,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发现这个事实之前,工程师已经制造过利用这个原理的仪器,例如从船上测量海底深度。这个技术发明之后,军工人员利用它侦察潜艇就是迟早的事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敌对双方都依赖“声纳”,以及类似的技术—雷达。雷达利用的是无线电“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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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69 当年研发声纳与雷达的工程师,并不知道蝙蝠或者应该说蝙蝠受到的自然选择早在千万年以前就发展了同样的系统。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蝙蝠的“雷达”在侦测、导航上的非凡表现,令工程师赞叹不已。就技术而言,谈论蝙蝠的“雷达”并不正确,因为它们使用的不是无线电波,其实是声纳。但是描述雷达与声纳的数学理论非常相似,而且我们对蝙蝠的本领所做的科学研究,主要基于雷达的理论。发现蝙蝠使用声纳的科学家,主要是美国动物学家格里芬(Donald Griffin,1915~2003;1942年哈佛大学博士毕业)。格里芬提出了“回声定位”(echolocation)这个词,雷达与声纳通用,不管是动物身上的还是人工仪器。实际上,这个词似乎多用来指涉动物声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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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71 说起蝙蝠,要是以为它们都一样那就错了。打个比方,狗、狮、鼬、熊、狼、猫熊、水獭都是哺乳纲食肉目动物(carnivores),你瞧它们可都一样吗?所有蝙蝠都属于翼手目,超过800个物种,不同的蝙蝠群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运用声纳,而且它们的声纳似乎是分别独立“发明”的,当年英国、德国、美国也是各自发展出雷达的。旧世界的热带食果蝙蝠视力不错,它们大多以目视飞行。不过有一两种食果蝙蝠能够在完全黑暗中飞行,例如埃及食果蝙蝠(rousettus aegyptiacus)。可是它们使用的声纳,比温带蝙蝠的简陋得多。埃及食果蝙蝠飞行时会咂舌头发声,声音很大且有韵律,它们以回声决定飞行航道。它们的咂舌声,我们听得到一部分,因此不算“超声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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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73 理论上,声音的调子越高,声纳越准确。这是因为低调的声音波长比较长,而长波的分辨率差,无法分辨距离较近的事物。因此,若其他条件都一样,以回声导引的导弹理想上应发出调子高的声音。真的,大多数蝙蝠都利用调子非常高的声音,由于调子太高了,我们听不见—超声波。埃及食果蝙蝠的视力很好,它们的“回声定位”技术并不精密,因为只用来辅助视觉而已。体形较小的蝙蝠似乎是高科技“回声定位”机器。它们的眼睛非常小,大部分物种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它们生活在回声的世界中,也许它们的大脑以回声建构类似视觉影像的东西,尽管我们几乎不可能想象那些“回声影像”会是什么样的玩意儿。它们发出的“噪音”不只是刚好超过人类的听力范围而已,简直像超级“狗哨”。许多物种能够发出没有人听见过甚至想象的高音。好在我们听不见,因为那些声音实在太强大了,要是我们听得见一定觉得震耳欲聋,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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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75 这些蝙蝠像微型间谍飞机,到处都是精巧的装备。它们的大脑是制作精细的套装微电子仪器,配备精心编制的程序,能够实时(real time)解读回声的世界。它们的面孔往往变形成我们觉得狰狞的模样,可是只要你懂得欣赏,就会发现那是以巧思打造的超声波发射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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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77 我们不能直接听见这些蝙蝠的超声波脉冲,可是利用“翻译机”或“蝙蝠探测器”,我们还是可以得到一些信息,了解状况。这具仪器以特制的麦克风(扩音器)接收超声波,转换成听得见的滴答声,或能用耳机收听的声调。要是我们拿一台“蝙蝠探测器”到郊外蝙蝠觅食的地方,一有蝙蝠发射脉冲,我们就能听见,虽然我们不知道那些脉冲“听起来”像什么。如果当地出没的是鼠耳蝠(Myotis)—一种常见的小蝙蝠,身体是褐色的—而且一只蝙蝠正在做例行巡航的话,我们会听到频率每秒10次的滴答声。那大约是标准电传打字机的速率,或者布伦(Bren)轻机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好的轻机枪,英国以捷克轻机枪改良成的,1937年开始生产)的发射子弹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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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79 我们可以假定鼠耳蝠的世界影像每一秒钟更新10次。而我们的视觉影像,只要我们眼睛睁着,似乎一直连续不断地更新。要是我们想体会生活在间歇更新的世界影像中大概是怎么回事,可以在夜间使用频闪观测器(stroboscope)。有时迪斯科舞厅会使用,效果十分惊人。一个热情的舞者,看来像一系列冻结的优美姿态。当然,闪频越快,影像越符合正常的“连续”视觉。鼠耳蝠巡航时的频闪视觉—每秒对周遭环境“采样”10次—足以应付一般状况,想捕捉一个球或昆虫的话,就免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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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81 这只是鼠耳蝠的巡航采样率。它一旦侦察到一只昆虫,进入拦截航道了,“蝙蝠探测器”的滴答频率就急速上升。它的频率比机枪还快,它锁定的目标接近时最高频率可达每秒200个脉冲。用频闪观测器模拟的话,我们必须将闪光的速度调到交流电频率的两倍—要是使用日光灯管的话,我们的眼睛不会察觉闪光。换言之,在这样的视觉世界中我们的正常视觉功能一点都不受妨碍,甚至打壁球、乒乓球都不成问题。要是你能够想象蝙蝠大脑建构的影像世界可与我们的视觉影像模拟,单以脉冲率这个变量似乎就可以推论蝙蝠的回声影像也许至少与我们的视觉影像一样详尽与“连续”(流畅)。要是不如我们视觉影像那么详尽,当然,也许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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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83 要是蝙蝠必要时可以将采样频率提升到每秒200次,为什么它们不一直以这个频率采样?很明显,它们的“频闪观测器”上有个控制“钮”,为什么它们不一直将它转到“最大”的刻度?它们对世界的知觉一直保持最灵敏的状态,随时可以应付紧急状况,有什么不好呢?一个理由是:这些高频率只适用于较近的目标。要是一个脉冲紧跟着前一个脉冲,从远方目标反弹回来的“回声”就会混迹一气,无从分辨。即使不为了这个理由,一直保持最高脉冲频率也太不“经济”了。发出超高频超声波要付出的代价是:能量、耗损(发声器官与接收器官),也许还有计算成本。大脑要是每秒必须处理200个不同的回声,大概就没有思考(计算)其他事物的余裕了。甚至每秒10个脉冲的缓慢频率都可能很耗能,但是比起每秒200个的频率要省多了。蝙蝠当然可以提高声纳的灵敏度,可是要付出这么多代价,所得不抵所失。要是它四周除了自己别无其他移动物体,世界在连续的1/10秒中一直维持老样子,就没有必要做更为密集的采样。要是它四周出现了另一个移动物体,特别是正以浑身解数摆脱追猎的昆虫,提升采样频率带来的好处就可能超过代价。当然,本段考虑的代价与好处都是虚拟的,但是这样的考虑几乎必然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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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85 工程师一旦着手设计一台高效率的声纳或雷达,为了要将脉冲频率提升到最高,很快就会面临一个问题。频率必须很高的原因是:声音广播出去后,波前(wavefront)一路上就像一个不断膨胀的球。声音的强度分布在这个球的球面上,也可以说,在球面上“稀释”了。任何球的表面积都与半径的平方成正比。由于球不断膨胀,球面上任一点的声音强度就会降低,降低的幅度与声源距离(半径)的平方成比例。这就是说,声音广播出去后,很快就沉寂了。蝙蝠的声波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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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87 这稀释了的声音一旦撞上了一个物体,就说是个苍蝇好了,就反弹回去。现在轮到这弹回的声音“稀释”了,它的波前也是个不断膨胀的球。反弹声波的强度与该点距苍蝇的距离的平方成反比。等到蝙蝠收到回声时,它的强度(比起原来发出的声音)降低的程度不只和蝙蝠与苍蝇距离的平方成正比,而是那个距离的平方的平方—四次方。也就是说,回声实在非常微弱。这个声音稀释的问题,部分解决之道是利用类似扩音机的装置广播声音,这样回声即使稀释了,也与原先声音的实际强度不会差距太大,但是蝙蝠得先确定目标的方向。总之,要是蝙蝠想侦测远方目标,它发出的声音必须很大,它的耳朵也必须对微弱的回声非常敏感。蝙蝠发出的声音有时的确很大,我们已经说过了,它们的耳朵非常灵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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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89 好了,这就是设计蝙蝠机器的工程师遭遇的问题:麦克风—或耳朵—果真非常灵敏的话,就会被自己发出的超声波伤到。降低发出声音的强度不是办法,因为那么做之后,回声就难以侦测了。为了侦测极为微弱的回声,提升麦克风(耳朵)的灵敏度也不是办法,那只会使它更受自己发出的声音的伤害—虽然强度已经降低了!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是发出的声音与回声之间的巨大差异造成的,而这个差异是无情的物理学定律规定的,无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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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91 还有别的办法吗?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设计雷达的工程师也遭遇过同样的问题,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叫作“发射/接收”雷达。雷达信号是以必要的强度发射出去的,而且强度可能会伤害为接收微弱信号而设计的天线。“发射/接收”雷达在发射信号时,会关掉接收天线,然后再打开天线接收反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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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93 蝙蝠早就发展出“发射/接收”控制电路的技术了,也许在我们祖先从树上下地生活之前几百万年吧。它是这样运作的:蝙蝠的耳朵和我们的耳朵一样,声波由鼓膜经过三块听小骨传递给声音敏感的细胞(它们的传入神经纤维组成听觉神经)。这三块听小骨就是锤骨、砧骨、镫骨,解剖学家依据它们的形状取的名。顺便提一下,这三块听小骨的组装方式,完全符合立体声音响工程师考虑的“阻抗匹配”(impedance-matching),不过我们不准备在这里讨论。我们要讨论的是:有些蝙蝠的镫骨与锤骨由发育良好的肌肉相连。收缩这些肌肉就能降低听小骨传送声波的效率—就好像用大拇指按在麦克风的震动膜上,麦克风就失灵了。蝙蝠可以用这些肌肉把耳朵暂时“关掉”。每个脉冲发出之前,它收缩这些肌肉,关掉耳朵,使耳朵不至于受自己发出的强大脉冲伤害。然后放松这些肌肉,使耳朵及时恢复灵敏,捕捉回声。这个“发射/接收”系统的运作,以精密地掌控时间(timing)为前提。皱鼻蝠(与鼠耳蝠不同科)收缩/放松开关肌肉,每秒可达50次,与机枪似的超声波脉冲放射完全同步。真是时间掌控的绝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斗机也使用了类似的绝技。那时的战斗机配有机枪,机枪的枪口对准正前方,可是那不只是敌机/目标的方向,螺旋桨也在枪口。因此螺旋桨的转速与机枪发射速度必须精密同步,使枪子儿始终只从桨叶之间射出,不然一开枪就击毁了桨叶,就把自己打下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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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95 工程师会碰上的下一个问题,是这样的:如果声纳想以发射声音与接收回声之间的时间差测量目标的距离,埃及食果蝙蝠似乎采用这个方法,那么发射的声音就必须短而促。声音拉得太长的话,回声反弹回来的时候可能还没消歇,即使听小骨让肌肉束缚住了,不太灵敏,都会混入回声,妨碍侦测。理想状态是,蝙蝠发射的声波脉冲似乎应该极为短促。但是声音越短促,蕴含的能量越不足以使回声易于侦测。看来这又是一个难以两全的局面,物理定律真不饶人。机灵的工程师也许能想到两个解决方案,事实上当年设计雷达的工程师真的想到了。至于选择哪一个,视目的而定:想侦测目标的距离,还是目标的速度?第一个方案雷达工程师叫作“啁啾雷达”(chirp rad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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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97 我们可以将雷达信号想成一个脉冲系列,但是每个脉冲都有一个所谓的载波频率—相当于声波或超声波脉冲的“调子”。我们已经说过,蝙蝠发出的声音,脉冲重复率在每秒几十次至几百次之间。每一个脉冲的载波频率是每秒几万或几十万周期。换言之,每个脉冲都是调子很高的“尖叫”。雷达脉冲也是同样的无线电波“尖叫”,载波频率很高。“啁啾雷达”的特征是:送出的每个脉冲载波频率都不固定,而是陡然拔高或降低一个八音程。要是以声音来想象的话,每次雷达发射,都像是放送陡然拔起的狼嗥。“啁啾雷达”的优点是:声音反弹回来时即使原先的声音仍未消歇也没关系。反弹声与原始声不会混淆,因为任何一刻侦测到的反弹声反映的都是“啁啾”(狼嗥)中的先前部分,与仍未消歇的部分调子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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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67999 人类雷达设计者充分利用了这一巧妙的技术。蝙蝠呢?也“发现”了这个技术吗?答案是:事实上,许多蝙蝠的确会发出陡然降低的叫声,每一声降低的幅度通常等于一个八音程。这些“狼嗥”工程师称为“调频”(FM)音,似乎非常适合应用“啁啾雷达”技术。不过,目前的证据显示蝙蝠的确利用了这个技术,但不是为了分别原先的声音与回声,而是更难以捉摸的任务—分辨先后的回声。蝙蝠生活在回声的世界中,近的物体、远的物体、不远不近的物体都有回声;蝙蝠必须分辨它们。要是它发出的是陡然降低的狼嗥“啁啾”,凭着回声的调子就可以分别远近不同的物体。同时接收到的回声,从远方物体反弹回来的,源自狼嗥中比较“老”(初始)的部分,所以调子较高。因此同时接收到好几个回声的蝙蝠,根据一个简单的原则就能分辨物体的远近:回声调子越高,物体越远。第二个工程师可能想到的巧妙点子,是多普勒位移,测量移动物体的速度这一招特别管用。多普勒位移或许也可以叫作“救护车效应”,因为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验:救护车经过我们面前之后警报器的调子就突然下降了,这就是多普勒位移现象。只要音源(或光源或其他波的波源)与接收声音的一方有相对运动,就会发生多普勒位移。固定不动的音源与移动的听者我们最容易想象。假定一座工厂屋顶上的警报器响了,不断发出单调的鸣声。警报声一波波向四方广播,我们看不见波,因为它们是气压波。要是看得见的话,它们应该像是一圈圈向外扩散的同心圆,我们丢一个石头到平静的水塘中,就可以看见那种圈圈涟漪。请想象丢进水塘的不止一块石头,而是一系列石头,所以同心圆中心不断放射出同样强度的波。要是我们在水塘中一个固定的位置系泊一艘小船,水波不断通过这艘船的船底,船身随之上下升降。船身升降的频率,相当于声波的调子。现在假定这艘船起锚朝向波心方向驶去,船身继续在一圈圈波前冲击下不断上下颠簸,但是这时船身上下起伏的频率会升高。另一方面,等到它穿过波心继续前进,船身上下起伏的频率就明显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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