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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概念与新环境:以人为本的城镇化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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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鹤年,加拿大女王大学城市与区域规划学院院长、教授,2009年荣誉退休。1970年毕业于香港大学建筑系,1976年获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城市规划硕士学位,1982年获剑桥大学土地经济硕士学位,1985年获英国雷丁大学土地开发与管理博士学位。研究范围包括土地与城市规划、政策分析方法、西方文化基因。曾在加拿大担任联邦财务部顾问,并创办“国家不动产高级官员论坛”“企业地产高级研修班”“亚太区驻加拿大大使论坛”,于2003年入选《加拿大名人录》。1986年开始回国讲学,现在清华大学、同济大学等高校开设课程,并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土资源部高级顾问和专家组成员。除城市规划外,在科技、经济、金融、贸易、文化等方面出版了大量的专著与论文。2002年被国务院授予外国专家最高奖——“国家友谊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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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概念与新环境:以人为本的城镇化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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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巨人肩膀上看得更远。”真的,站得高自然看得远。但看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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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年我写了《西方文明的文化基因》,总结和梳理了生活在西方近40年的观察和反思,比较系统地阅读和归纳了西方古哲的思想。越多看原著,虽然多是译本,越觉得自己是井蛙。以为想通的东西,原来破绽重重;以为难找的东西,原来就在眼前;以为高深的东西,原来鱼目混珠;以为浅显的东西,原来内有玄机。与古人神交,使我感受到“人类何其伟大”,有一种“山中方七日”(或者“书中几小时”)的喜悦。西谚有云,“真理使你自由”(The truth will set you free)。我自己理解是“真理解放了你”:当你知道了真理,你不再迷惘,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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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相对”,哪有真理?这是当代文化。我只想指出两个“事实”。第一,“凡事相对”论者不会身体力行,甚至可以说不可能身体力行。在一个“凡事相对”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可知的(我们不可能知道所有人、事、时、空的可变性)和可靠的(我们不可能依靠任何人、事、时、空的不变性)。谁能活?但“事实”是人在活着。那么“凡事相对”是错了吗?“凡事相对”论者被迫修正:有些事情比较相对,有些事情没那么相对。若如此,“凡事相对”中的“凡事”就没有逻辑意义了,为此,“凡事相对”论者不可能言行一致。这并不代表言错或是行错,但值得反思。第二,“凡事相对”论者不可能,甚至不应该科学。“相对”当然是指在不同的人、事、时、空里会出现不同的现象。为此,世上不可能有两个相同的现象,因为不可能有两个相同的人、事、时、空。在这样的世界里面,以观察万象去归纳其共性的现代科学无法立足,因为归纳是求共性,求万变中之不变,也就是求绝对。若如此,“凡事相对”中的“相对”就是科学的绊脚石。因此,“凡事相对”论者谈科学是口是心非。这并不代表口错或心错,但值得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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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说,“真理何物?信则有,不信则无而已”。这是典型“辩者”之言。因为,有,仍可以不信;无,仍可以信。信与不信是意志的选择,有或无是理性的判断。我们总希望我们的选择是建立在理性的判断之上。其实,先哲们对“真理”早有了深入和清晰的分辨——官能不是求真的可靠工具。西方的笛卡尔、我们的庄子都指出,仅凭官能,梦与真难辨。就算经验主义开山祖师洛克也承认,靠官能去寻真理只可以找到“仿真”,是种“意见”而已。就算是非常多的人认同的意见,也不是无可置疑的真,因为官能是永远可以质疑的。当然,官能所得的“仿真”在衣、食、住、行的生活现实中仍然很有“用”。但对理性认真的人,仍难满足。有突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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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倾向亚里士多德的思路。真有两类:事实的真(truth about fact),是对现象的判断;真相的真(truth about reality),是对现象的本质和现象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因果关系的判断。现象会因人、事、时、空改变而变,是相对的;真相不会因人、事、时、空而变,是绝对的。事实与真相同时存在,是不可或缺的一体两面,关键是明白真理使你面对千变万化的现象世界不再迷惘。“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不管孰轻孰重,孔圣给我的启示是,它们之间有逻辑的先后:先不惑,才可以不忧、不惧。知晓真相,自然无忧、无惧,真正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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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真理是存在的,不然,还有什么可望;我希望真理是可寻的,不然,寻真是枉然;我希望我寻真的方向是正确的,不然,何时到达彼岸?我是乐观的。经古哲的导航,我看到隐约的轮廓,使我有信心的是这些轮廓并没有给我震撼和新奇,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好像是回家。难道古今哲人寻真最后还是万流归宗?西方古哲的现象世界跟我们的肯定不同,但背后是同一的真相吗?如果是,站在古哲的肩膀上一定会使我们看得更远,善用他们的方法和经验也会使我们看得更清。我对城市规划比较在行,想验证一下。但我相信凡对理性认真的人,无论他干的是什么,都会想明白真相。这书就是我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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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概念与新环境:以人为本的城镇化 旧概念与新环境OLD CONCEPTS AND NEW SITU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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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概念与新环境:以人为本的城镇化 1 柏拉图的“恒”Plato’s “Changeless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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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的“恒”迫使我们反思:有没有一些不变的东西?如果没有,我们用什么来衡量一切事情?城市规划是百年,甚至千年的事,如果没有恒量,怎来衡量?能够辨别一些永恒的标准是“择善”,有赖智慧;能够坚持这些标准是“固执”,有赖操守。守恒需要我们择善固执:智慧、操守不可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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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时期画家拉斐尔(Raphael)的名作《雅典学派》(1509—1510)画了几十位西方历史上最有地位的哲人,中央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左手拿着《蒂迈欧篇》[1],右手伸出食指,作势向上,意谓他关注的是天上、永恒、顿悟、君王。他的宇宙观渗透着他整套哲学思想:他以“恒”(changelessness)贯彻宇宙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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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前427—前347)观察到宇宙之美和秩序,认定这个宇宙必是经由一个有理性(rational)、有目的(purposeful)、有善意(beneficial)的创世神祇(demiurge),按照一个不变的(unchanging)、永恒的(eternal)模型(model),以数学性的规律,加诸“原始混沌”(preexistent chaos)而营造出来的。因此,柏拉图的宇宙观属“目的论”(teleological):整个宇宙,以至宇宙中的每一部分,都是有其目的,都是美好的。为此,他断定宇宙不可能成于偶然,必是来自理性的设计。对柏拉图来说,宇宙之美和秩序不但显示出一个“大智”(Intellect)的存在,而且显示出一个模型,供有理性灵魂(rational soul)的人类去明白和模仿。因此,他的宇宙观有伦理和宗教意义。他写《宇宙论》就是要世人知道这个“模型”是怎样的,好使世人认识“大智”,模仿“大智”,也就是去向“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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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柏拉图说某东西是“真”(real/true),他是指这东西是真真正正的“存在”(is/exists/a being)。他分开“永远存在、永不改变”的东西(what always is and never becomes)和“永在改变、永不存在”的东西(what becomes and never is)。前者是永恒的(changeless,也可称“不变的”)、“属智能的”(intelligible),必须通过理性(reason,希腊文logos)去认识,得出的是知识(knowledge);后者是“属官能的”(sensible),可以经过官能去掌握,但得出的是看法(opinion,希腊文doxa,包括不理性的官能感觉)而已。稍后,他称前者为“形”(Form),后者为“物”(Matter)。举例来说:“圆”的“形”,从来没有人见过,“圆”的“物”到处可见。“圆”的本质是圆周率,而圆周率是不可能经官能感觉去掌握的。它是“永远存在、永不改变”,只可以“经理性去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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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就是东西的实质(substance)或本质(nature/essence)。例如:狗、人、山、爱、善等的本质来自它们永恒、不变的“形”。我们认识狗之所以是狗,人之所以是人,山之所以是山,等等,是因为我们的理性认识到它们的“形”。但我们的官能所见的每只狗、每个人、每座山、每样爱情、每件善事都只是个特殊的“物”。它们是种仿真(mimic),也称影子(shadows)或现象(phenomena)。只有非物质(non-material)但又有实质(substantial)的“形”(柏拉图原称之为“理念”[ideas])才是最纯的、最基本的“存在”或“真”[2]。“形”是客观的,其存在独立于思想,只可以靠理性掌握。“形”是完美的,因为它是独一的、不变的、不灭的、永恒的。柏拉图认为“真知”就是“知真”——知道事物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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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宙论》里,柏拉图描述至善的“大智”,通过创世神祇,模仿着宇宙的“形”去创造宇宙的“物”,包括人类。柏拉图形容这个宇宙的“形”为一个“活东西”(living thing),由一个或一堆的“形”组成。这个“理想宇宙”(ideal universe)才是“真宇宙”(real universe)。人类的责任就是与至善的“大智”合作,在“仿真”的宇宙里追寻“真”、实践“真”,也就是叫人类认识、模仿至善。这就是“大智”创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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