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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是潜藏已久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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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确切地说,有三个问题悬而未决。它们中的每一个问题都让恐惧症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经典条件反射,而更像是“蛋黄酱”现象或是厌恶感习得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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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经典条件反射是没有选择性的。任何同创伤一起出现的条件刺激都应该得到强化,但是恐惧症却不是这样。恐惧感的习得有高度选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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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七岁的小孩在野餐时看到一条蛇爬过草丛。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并没有表现出害怕。一个小时以后,她回到自家的车上,手不小心被车门夹了一下。从此以后,她终身都受到恐惧症的困扰,不是对车门,而是对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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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人们恐惧的对象数来数去总共就20个左右,一般就是空地、拥挤的人群、动物、昆虫、幽闭的空间、高处、疾病和暴风雪之类的,总之是在进化过程中曾危害过人类祖先的东西。即使是害怕飞机这种没有对人类祖先造成过危害的东西,也可以追溯到一些原始的恐怖事件上面去,比如摔落、窒息或被关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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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有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学家叫阿恩·奥曼(Arne Ohman),他潜心研究了恐惧症是否更像是厌恶感的习得而不是一般的经典条件反射。他把加西亚的实验方法应用在人身上,给自愿参加实验的学生施加电流作为非条件刺激,而条件刺激则是一个在进化过程中早已准备好了的东西——一张蜘蛛的图片和一个在进化过程中未准备好的一张房子的图片。所谓准备好的是指,在进化过程中确确实实对人类产生过危害的东西,而未准备好的就是没有产生过危害的。一开始被试并不害怕蜘蛛,不过一旦蜘蛛和电击一起出现后,他们就开始对蜘蛛心生恐惧了。但是房子和电击要一起出现好几次后才能引起轻微的恐惧感。这个结果和一般的经典条件反射不一样。这样,实验室中形成的恐惧就和蛋黄酱现象以及人类在实际生活中形成的恐惧一样,是有选择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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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问题是经典条件反射理论认为条件反射能够建立的一个要求是,条件刺激和非条件刺激的关系要很明显,而且间隔的时间要很短。但是恐惧症的形成却不是这样。在上面那个例子中蛇的出现和手被车门夹住之间间隔了整整一个小时,但是小孩还是形成了对蛇的恐惧。更进一步说,有60%的恐惧症患者患病的根源都与某种创伤有联结,并且他们也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有40%人则不是这样。很多时候,与恐惧有联系的东西是一个模糊的事件,大部分是有关社会的事件。比如,他们听说自己最好的朋友被狗咬了,从此之后他们就对狗怀有恐惧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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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层的问题是一般的经典条件反射是合情合理的。被试非常清楚非条件刺激紧跟着条件刺激出现,所以他们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但恐惧症却是令人费解的。如果对一个恐惧症患者说她的害怕是没有道理(飞机是最安全的旅行交通工具)并不能治疗恐惧症。她的亲朋好友们已告诉她千百遍了,她也对所有的统计数据了如指掌。她也知道自己的恐惧是病态的。这样看来,认知疗法并不能消除恐惧症,因为恐惧症的根源是胆小脆弱而不是神智不清,它的根源深埋在潜意识的土壤中。就像我对蛋黄酱的厌恶那样,明知道罪魁祸首不是蛋黄酱而是急性肠胃炎,但我还是讨厌它。所以恐惧症的治愈要靠实际行动,而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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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症和惊恐症不同,它的恐惧对象是患者亲眼所见的东西。恐惧症的消退要求在恐惧物体出现时没有令人恐惧的非条件反射出现。无论是暴露疗法还是系统脱敏法,恐惧的消退都必须要让病人感到没有危险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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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的安排不一定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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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有幸在瑞典做过奥曼的实验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被试。奥曼把我的手绑在电击板上,同时给我看花朵的幻灯片。20秒之后,我感觉轻微的电流流过我的身体。他重复了五遍这个过程。到第六遍时,我在看到花的头几秒是很冷静的,但是大约十秒之后我开始如坐针毡了。我的不安情绪越来越严重,到第19秒时我开始直冒冷汗,我知道下一秒钟电流就会来了。随着时间的逼近,我越来越害怕。在这个实验中,我的反应是完全符合经典条件反射理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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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奥曼给我展示了一张大蟒蛇的图片。虽然我觉得蟒蛇面目可憎但是我并不感到害怕。同样,20秒后有电流流过我的身体。但是就这一次电击和蟒蛇的联结,我就习得了对蟒蛇的恐惧。两分钟后,当奥曼再次给我看蟒蛇图片时,我吓得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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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应该感谢加西亚和奥曼,他们帮助我们看清了恐惧症的庐山真面目,使我们对于恐惧症有了一个更清楚的认识。它遵循的并不完全是经典条件反射的原理,它遵从的是我们在进化过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套的条件反射原理。别以为随便一个什么物体在我们遭受创伤时就会造成我们的恐惧。只有那些在进化过程中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才会变成让我们恐惧的东西。这些东西与我们的社会文化没有关系,某些人造的东西,比如刀具和手枪,是在进化中未准备好的东西。人们对他们的反应同房子和花朵差不多,而不像对那些进化中的有害物质(蛇、蜘蛛和蝎子)的反应。恐惧症的形成是有选择性的,它不仅选择让人害怕的物体,它还选择其受害者。有些人比较容易患上恐惧症,亲朋好友中有人患有焦虑症的人也更容易患上恐惧症。恐惧症一直潜伏在我们体内,肆机爆发,它是我们心底深处最阴暗、最原始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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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些害怕是有深远而普遍的意义的。某些我们心底最阴暗的恐惧自我们进化开始时就伴随我们左右。我们常常可以发现,即使我们身上所有理性的成分都在努力让我们改变时,我们身上还是会有某些部分会去阻止我们作出改变。我们不是家庭教养和文化背景的产物,我们在进化中遗传下来的基因才是供养这些反抗分子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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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很难改变的东西同我们祖先的生死搏斗有关。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准备好的东西不仅仅是害怕而已。那些我们朝思暮想的谦谦君子或窈窕淑女,那些我们无法压抑的侵略和竞争的念头,那些与我们相貌不同而遭我们歧视的人,我们身上的阳刚之气和阴柔之态以及那些盘旋在我们心头挥之不去的思绪都是我们身心相连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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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化中准备好了并不代表就是有理有据、合情合理的。有些进化过程中遗留下来的东西已经不合时宜了,其中有些还是有违道德伦理的。但是我们并不能因此就完全无视我们身上动物性的那一面,视而不见是大错特错的。因为当我们要举旗反抗进化留给我们的那些遗产时,我们最好先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们也应该明了我们的对手是多么强大。有时我们会发现自己举步维艰,所以我们必须学会与我们不喜欢的东西和平共处。有时我们又会发现自己可以扭转乾坤,不过不只是动动嘴就可以的。但是,只要加上一些比单纯劝说更有用的技术,我们还是可以马到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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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5-1 应对恐惧症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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