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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65 我们为什么会生病 [:1700667603]
1700669066 我们为什么会生病 石器时代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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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68 试想一下曾经田园牧歌的生活。你出生在一个有40~100人的游牧部落,无论规模大小,这是一个稳定的社会群体,不同的亲属抚养你长大。即使你的部落有一百多人,他们中间的许多人也都是你的远房亲戚。你认识每一个人,也知道他们与你的遗传关系。你深爱着一些人,他们也爱着你。即使有人不大合得来,你们也知道彼此的期望是什么。如果你偶尔见到陌生人,比如在贸易地区,你也知道能期望他们什么。在一个人口很少的世界上,生活的必需品——未经污染的植物和动物——随手可得。在前工业社会的伊甸园里,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饮用着纯净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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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70 试想过了黄金年代,现在我们恳请你回到现实。传说中的骑士时代,或斯加勒·奥哈拉(Scarlett O’Hara)出生的南北战争前的时代,都是一种虚构,可以在奇幻小说中去欣赏它,但不要把它们引入严肃的医学或者人类演化史中来。冷酷的事实是,狩猎采集的生活中有着无穷无尽的艰难困苦。简单地计算一下死亡率和出生率就能认识到这一点。即使人类尽了最大的努力繁殖后代,死亡与出生也总是平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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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72 在大多数原始社会中,女人从性成熟伊始就开始养育孩子。因为营养不足,女性一般要到19岁才能生育。妊娠和生育之后是2年或3年的哺乳期,排卵受到抑制。然后再次怀孕,没人在乎这在医学上是否合适。如果她有幸一直保持生育能力并能活到绝经期,她总共能生5个孩子。要生更多的孩子,必须缩短哺乳期,而这在食物有限的前农业社会是不大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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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74 但是,即使狩猎采集部落的女人在有生之年平均生4个孩子,也只有半数能够活到成年,否则人口总量将稳定地增长。很明显,这并没有发生。即使我们假定人口每百年增加1%,也意味着人口在7万年的时间里会增加1000倍。但是,在农业文明以前,人口一直十分稀少。所以结论是,死亡率与出生率在整个人类史中一直保持着同步。近几百年来异乎寻常的低死亡率,尤其是西方工业社会最近几十年的低死亡率,说明我们生活在前所未见的安全和富裕的时代。无疑,许多读者难以理解在自然条件下生活的艰难和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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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76 同今天一样,石器时代的死亡率也是在婴儿阶段最高,随着儿童成长逐渐下降。某些部落里仍有弑婴的行为,原因是食物短缺、经济困难或族长的命令。关于石器时代生活的想象,人们或许夸大了野兽袭击的危害,但是狮子、狼、毒蛇从来都威胁着我们的生存,对儿童来说尤其如此。死于中毒和意外伤害的人数远远超过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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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78 威胁着各个年龄阶段的死因——传染病——与今天困扰我们的细菌或病毒也不尽相同。今天,许多传染病都依赖于高频率的人际接触,这只有在高密度的人口聚集处才能实现。以前,媒介传播的原虫和寄生虫病是最常见的慢性病,最终导致死亡。这类疾病不仅致命,而且令病人非常痛苦。有些读者可能听说过或者亲身体会过疟疾是多么的不舒服。与别的原虫病相比,疟疾还只是小巫见大巫。黑热病慢慢地破坏内脏;肺吸虫之类的寄生虫引起咳嗽咯血,病人可能因窒息而死;钩虫虽然不容易致命,却引起了儿童身体和智力的缺陷;丝虫病会引起许多症状,其中之一是象皮腿——寄生虫阻塞了淋巴管,导致病人的下肢和阴囊肿胀,形如大象腿,故得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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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80 对狩猎采集部落而言,食物通常是充分的,但是因果实不足或者打猎不顺引起的饥饿仍然是苦涩的记忆。气候变化莫测导致食物资源不稳定,哪怕是风调雨顺的年景,食物也可能因动植物病虫害而减产。在学会储存食物之前,丰收的粮食也不足以照顾到歉收的光景。即使是干燥和烟熏过的食物,一样可能受到虫鼠之害。计划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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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82 生活必需品的短缺,不仅让生存更有压力,还会引起纷争。设想一个住在山上的部落苦于缺乏蛋白质,而湖畔的人则可以从湖里捕捉鱼。山区的部落无疑会要求领袖带他们去湖里捕鱼,即使这意味着要杀死湖畔的人,强占他们的捕鱼工具。即使没有经济上的必要,人类的本性也常常能找到武装抢劫的借口和随之而来的杀戮。幸运的是,原始的部落社会,缺乏交通与通信工具,无法像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或者蒙古的成吉思汗那样进行大规模的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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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84 人类的本性当然也有高尚的一面,诸如爱、仁慈、诚实,等等。不幸的是,这些高尚品德的演化根源是因为它们在狭小的部落内有益。自然选择当然有利于那些对近亲友爱的物种,因为它们有共同的基因,也有利于不欺诈部族成员或者其他部族的交易伙伴。超越这些局部利益的利他主义,从来没有什么具体的好处。全球人权是石器时代不曾有过的新观念。柏拉图要求每一个人,不仅仅是雅典人,都要为希腊着想,这在当时也是一个有争议的思想。今天,人道的感情,仍然面临着狭隘的地方主义和傲慢的沙文主义的抵制。事实上,这类破坏性倾向正是因为我们所说的“高尚的”人性而恶化的。密歇根大学的生物学家理查德·亚历山大(Richard Alexander)直率地指出,今天的中心伦理问题是“群体内友善,群体间敌视”(within group amity serving between group enm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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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90 我们为什么会生病 石器时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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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92 一个哲学问题:人性是怎么形成的?人类学家最近给出的答案是人性是在“演化适应的环境”(environment of evolutionary adaptedness)中形成的。这个概念由心理学家约翰·博尔比(John Bowlby)于1966年首先提出,直到最近才得到了广泛的使用。虽然大家都引用这个新词,各人的理解却有差别。因为谁都不可能直接观察到我们的祖先在几万年间的生活方式,或者验证环境因素对人类遗传所起的作用。他们的结论只能依赖于间接证据,包括遗留下来的骨骼、石器工具、洞穴里的壁画,以及现存的某些原始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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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94 资料不足严重限制着我们了解历史。例如,人类历史上的生育情况如何?类似的问题多如牛毛。我们估计,这类问题的答案往往是:差异很大。当今的世界上,不同的文化传统对于生孩子的态度有着巨大的差别。我们认为,十万年前的差别不会更小。即使是社会群体内部差异也很大。部落领袖的妻子无疑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而从敌对部落中俘获的女人的命运则大不相同。食物丰富、野营安稳时出生的孩子,与光景不好或迁徙途中生的孩子命运也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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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96 我们认为,其他重大问题的情况也是差异很大。例如,诗人、艺术家或者其他知识分子受到了何种奖赏?与优秀猎手或武士的奖赏有没有不同?社会里有多少按家族关系或功绩划分的经济阶层?父系还是母系社会?儿童抚养的风俗是怎样的?宗教的教义和约束是什么,宗教的势力有多强?在演化适应的环境中,不同社会对这些问题有非常不一样的答案。人类的生活,并没有唯一自然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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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098 尽管人类对不同演化环境的适应方式不尽相同,现有的证据表明它们也有一些共同之处。比如,社会系统都会受到经济和人口的制约。石器时代不可能有等级森严的世袭阶级组织,因为人类都必须在步行范围内搜集食物。这样的部落人口不会超过几十个人,领袖不可能拥有几十个妻子。在农业发展之前,没有哪个领袖可能控制足够多的土地、财富和人口去建筑大教堂或者金字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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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100 社会组织系统还受到男女生理差异的制约。生育在生理上的代价——妊娠和哺乳——完全落在女性身上。但是与生育有关的经济代价又如何呢?我们的回答还是:差异很大。根据我们对现代人群的了解,父亲在许多文化中承担着重要责任,但母亲的兄弟和亲属也承担较多的责任。同样,性别之间的巨大生理差异使行为有很大差异。男人身强体壮,这是他们性别竞争的优势,第13章还要讨论这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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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102 为了谋生,成年人和年龄较长的青少年要花许多时间寻找和准备食物。人们通常认为,在狩猎采集社会,男人去打猎,妇女去采集。事实上,人们高估了大规模狩猎在石器时代的重要性。弓箭以及其他对付像鹿这类动物的武器是石器时代晚期才发明的;狩猎必不可少的狗,直到五万年前才开始成为人类的伙伴。大型动物的肉和兽皮,往往并非通过狩猎,而是从别的捕猎动物那里偷来或者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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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104 对现代人来说,石器时代的主食很不好吃,或者要花太多时间处理。我们可能会觉得这些食物的气味过于强烈而且肉质粗糙。我们现代大多数人都不喜欢那些令人厌烦的剥皮、宰割等把野生动物从从野外带到餐桌的过程。许多野果,即使完全成熟了,仍然太酸涩;许多植物是苦的或者有强烈的气味。我们觉得它们讨厌、难吃,这得归因于我们的适应机制,它使我们避免了许多毒素,这在第6章中已经讨论过。大多数天然食品比我们现在的食物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去加工处理,去咀嚼。经过驯养的家畜和农作物已经经过人工选择,无毒,肉嫩,容易加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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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106 尽管大多数时间里食物是充足的,但村里的老人仍然不会忘记那些饥肠辘辘的光景。真正的饥荒也许很少,但是疾病、营养不良、食用过量有毒植物等种种因素引起的死亡屡见不鲜。这些因素还会引起胎儿流产、哺乳中断、生育率降低,乃至戮婴、遗弃老弱病残,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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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108 除了与其他族群的冲突、族群内部的纷争、饥饿、有毒食物,还有许多其他的环境压力。现在,我们之所以能够耐受现代化城市的大气污染,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祖先几千年以来一直都在燃烧木材或其他燃料,对烟雾毒气早就习以为常。设想在洞穴中生火,顶上只有一个小孔的情形。今天的大气污染当然与演化适应的环境有所不同,但是以前的污染也相当严重。那时没有肥皂,没有除臭剂,没有抽水马桶、清洁的厕所或者任何其他类似的设施。许多废弃物都抛在附近,有一些则随便堆积在那里。石器时代的普通人实际上生活在垃圾堆旁,实在太脏太臭忍不住了便搬到另一个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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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110 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以及成年人的整个生活中,他们时刻都会亲眼看到,或者亲身经历到各种倒霉的疾病、痛苦的创伤、身体的残疾、衰老与死亡。没有抗生素、破伤风针、麻醉剂,没有石膏绷带、眼镜、人造器官,没有无菌外科,也没有义齿。我们的祖先很少患龋齿,但是有许多别的牙齿疾病。牙齿可能会受伤,或者因事故丧失,在中年之前就脱落。粗糙的植物可以把牙齿磨平,在许多化石颅骨甚至现在的一些部落中都可以见到这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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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69112 必须申明,我们并非故意谈论人类早期演化中那些耸人听闻的阴暗面,我们讨论的是人类的祖先,他们有健全的心智去体会苦乐和智慧。他们也有很强的亲情和友情的纽带,这是愉快和安全的重要来源。在光景好的时候,他们也有充分的闲暇时间,游戏、音乐、舞蹈,讲故事、念诗歌、智性探索,创造艺术品。位于法国拉斯加斯(Lascaux)的洞穴壁画,可能已有两万五千年之久,人类学家马尔文·康纳(Melvin Konnor)称之为“石器时代的西斯廷礼拜堂”,敏感的观察者得到的深刻印象是“不论你有无宗教背景,不论你是不是内行,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崇敬感。”我们的祖先有能力在困难的时候看到光明,在失意的时候寻找欢笑。马克·吐温《康捏狄克的扬克在亚瑟王法庭上》里面的主人公波士爵士悲哀地感叹道,16世纪的篝火晚会里有19世纪认为老掉牙的笑话。我们估计,如果他能回到石器时代,他也会发现同样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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