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0870683e+09
1700870683 气候改变历史 [:1700870489]
1700870684 气候改变历史 全球同此凉热
1700870685
1700870686 气候改变历史 [:1700870490]
1700870687 气候变化与历史*
1700870688
1700870689 埃尔斯沃斯 • 亨廷顿(Ellsworth Huntington)
1700870690
1700870691 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是天气,这并非偶然。美国的新英格兰人抱怨东风的到来1,中国人耐心等待着第一场春雨唤醒已经播种的土地,阿拉伯人一遇见陌生人就会询问雨到底下在了何方。同样的,埃及人谈论着尼罗河的涨潮,爱斯基摩人和朋友聊天时,很可能讲到可怕的零度以上的炎热天气。然而,聊聊天气,仅仅是对自然现象的描述,要说它内在的含义,没有什么比气候更能直接并严重地影响人类发展进程的了。如果说,人们受制于现今气候的影响,那么它恰恰印证了,不管在过去或者在未来,任何的气候变化都是极为重要的。认识到这一点,众多的历史学家、地理学家,还有其他领域的学者,都在开始讨论自希腊时代以来的气候变迁。柏拉图(Plato)和一些学者谈到,古代希腊的气候比他们那一时代的要更为潮湿,森林植被也要比他们那一时代多很多。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声称,丢卡利翁大洪水(flood of Deucalion)2是个周期性的大气现象。亚里士多德指出,就像冬天会每年准时到来一样,极冷的天气和大降水也会在经过长时间后再次发生。换言之,他明确了气候脉动变化理论(theory of pulsatory changes of climate)。但是,在过去的两千年中,这一理论鲜有提及。很多人更愿意喋喋不休地争论地球是在逐渐变干,还是逐渐变冷,抑或是逐渐变热。然而,那些争论都是基于这样一个概念,那就是气候遵循着缓慢的有规律的变化趋势。现在,却有一个让本文作者重新思考气候脉动理论的好机会,抓住这个机会的话,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追赶上古希腊人的脚步3。
1700870692
1700870693 现代历史学家的确意识到了客观因素的重要性,特别是气候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所起的作用。但是,他更相信气候大体上是缓慢变化的,反对气候脉动理论所彰示的迅疾而深刻的影响。这个态度,在《地理期刊》(Journal of Geography)最近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表露无遗,作者是密苏里大学的奥姆斯特德教授(A.T.Olmstead),他探讨了气候对一国国民之影响:
1700870694
1700870695 很久以前,人们就承认气候对人的重要影响,特别是气候对一长期居住在某国的国民的重要影响。埃及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来探讨气候研究在历史上的意义。在那里,气候又干又热,自然降雨实在是微乎其微,作物生长必须依赖尼罗河的涨潮。众所周知,尼罗河的涨潮是有季节规律的,而埃及一年四季的气温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降水量也几乎为零,严重影响了土地肥力,每年仅有少量的主要农作物产出。这一切客观条件要求大量的体力而非智力上的投入。缘于此种气候条件,我们在埃及农民身上找到了这样一种性格特征:即使到了现代社会,他们仍然像生活在古代一样,只关心如何获得足够的食物来维持个体生存,进而建立家庭。然而,对于埃及统治阶级而言,他们的性格特征似乎并没有受到过多的影响,在前王朝时代,埃及的统治者都来自于外国,相应的,他们保留了异国的性格特征。但是,我需要提到一点,那就是这些埃及的外族统治者们并未适应埃及的气候环境,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逐渐变得虚弱无力,最终被当地埃及人消灭掉。换句话说,埃及的气候对埃及的辉煌文化的缔造者们,造成的却是负面的影响。历史意味着进化,然而,那些埃及农民身上所凸显出的气候作用下的停滞性格特点,值得被历史学家重视,以后的学者也许可以将他们的存在与更深远的历史关系进行分析。
1700870696
1700870697 如果历史学家认为埃及对人类历史的贡献,仅仅是由于外来的入侵者,而本土的埃及农民有史以来就保留着同样的性格特征的话,那么,地理学家就只好同意历史学家的论调了4。但是,当把这样一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为什么埃及的入侵者,能够获得必要的财富、智趣和其他机遇来发展他们的禀赋,从而变成伟大的统治者?历史学家和地理学家的观点就会大相径庭了。地理学家中同意气候脉动理论的人,无法回避一个结论,那就是由于气候脉动的变化,导致埃及地区人口的大量流动,形成了周期性的外敌入侵和无政府混乱状态。另外,还有一个相对应的结论,不利的气候特征一旦被有利的气候特征所取代,那么人类社会又将重新繁荣进步起来。这并不是说,所有的外敌入侵和所有的繁荣,都和气候变化有关联,只是在导致类似事件的发生上,气候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因素。我并不想在这里继续探讨这一问题,因为我已经在后面两章《亚洲的脉动》(The Pulse of Asia)和《巴勒斯坦和它的变迁》(Palestine and its Transformation)谈及。我希望,可以集中注意力于目前研究的问题上,那是整个事物的关键所在。如果奥姆斯特德教授可以代表现代历史学家的新生代,他们的学说关注点应该和地理学家一致,集中在一点上,就是我们所说的气候脉动变化理论的真实性。奥姆斯特德教授的文章后几页,在否定了脉动理论之后,他总结道:
1700870698
1700870699 我们无法检验关于阿拉伯沙漠的理论是否成立。我们无法确定是否阿拉伯沙漠曾经比现在更宜于居住,更肥沃,更易于通行。很多的例子证明,阿拉伯沙漠的理论是站不住脚的。我认为,关于人和气候关系的最终结论是,在历经无数岁月之后,气候对一国国民的人口数量的影响是明确的,所有历史学家都得承认这一点。但是,这种影响大部分是负面的,以往的人口变动可以证明负面影响这个看法。目前,气候脉动的理论似乎占据了历史研究的主导方向,但是历史事实本身却一再否证这一论调。所以,历史学家是不能采用气候理论的,除非仅仅是作为他的历史大背景的研究之用。诚然,对于个别具体事件的影响,地理上的其他因素似乎具有更深远的意义。
1700870700
1700870701 我们将目前所面对的问题一分为二。第一,是否过去的气候,比如自基督元年起,和我们现在的不同?第二,假设气候在过去两千年中有所变化,它是渐进的缓慢的变化,还是按照一个脉动的方式,即某些时期更为干燥,而某些时期更为潮湿?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要用到的证据类型是同样的。第一种是地形现象,比如河流阶地,湖滨,裸山的斜坡,干涸的泉水,高盐度河流,等等,这些都是特别重要的。第二种证据包括考古研究,比如像帕尔米拉(Palmyra)5和伊兰德阿林(Ilandarin)6这一类的废墟遗址。在此类地方,过去曾经有过繁华的大城市,而现在的供水量连当时十分之一都赶不上,无法再承载曾经的人口规模。第三种证据和植物有关,比如森林、曾经的耕地等等。最后,所有这些考察所得证据,都必须和历史的文字记录相结合,比如关于饥荒的,关于已废弃的昔日的供水系统的,关于已无法通行的沙漠古道的记载,此外还有大量未被历史学家发掘和研究的资料。
1700870702
1700870703 利用以上三种证据类型来回答我们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即气候是否是发生变化的,比起回答第二个问题,即气候是如何变化的,要容易得多。寻找人迹绝灭的地区,相对说来是个简单的事情。但是,惟有最严密和谨慎的调查,才能揭示出过去整个时期,有些时候比起现今要相对潮湿,有些时候却更为干燥。这表明了,如果有新的方法运用到这个研究领域中去,研究气候的波动变化,远比研究现在和过去是否有气候差异要重要得多。如果其他各类证据都能证明气候的波动变化,那么我们将会轻松地推测出,过去的气候和现在比起来大体上是有差异的。由此,在这篇文章中,我希望可以用一个新类型的证据,去证明气候的脉动理论的正确性。当然,我并不是说,我接下来要用到的气候曲线的所有数据,都是准确无误的。我只是想说,这些证据似乎表明了气候的脉动形态,它以好几个世纪为周期在进行着变化。这个说法和奥姆斯特德教授显然大相径庭。我这里再次引述他的观点:“目前,气候脉动的理论似乎占据了历史研究的主导方向,但是历史事实本身却一再否证这一论调。”
1700870704
1700870705 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地用“历史事实”来解决。长期徜徉在地质水文学、气候学、考古学等领域,我可以马上指出,植物学一门足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换句话说,这个问题的根本,乃是现代意义上的地理学的问题,而地理学家最终的结论必须被历史学家所接受。但是,当我们要研究某种可能的气候变化对历史的影响时,这一案例被逆转了。地理学家可能提出一些建议,但最后的结论还是由历史学家定出的。因此,这篇文章的主旨是,要展现越来越多的地理学家相信气候变化的确在过去发生了,而且认为气候变化的某些方式对研究历史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我非常清楚,地理学家在提出某些建议的时候,很容易犯错,因为他的历史视野必然受到一定限制。因此,我不可能将这种或那种事件的发生,绝对地归类为是由于某种气候变化所引发的。我只是认为某些结果,从地理学家的角度来看似乎是可能的。如果我们探讨的这些气候变化的确发生过,那么它们一定对历史产生了某些影响。只有通过历史学和地理学两个角度的分析,我们才能更加接近真相。
1700870706
1700870707 篇幅有限,我不能细谈亚洲的气候变化的证据。但是我必须重申我的《亚洲的脉动》及其他已经出版的作品,这些文章涉及我三次探险亚洲的经历,我在土耳其帝国、波斯(现伊朗)、印度和俄国南部(现中亚五国),还有中国西部的三年探险,延伸于1903年至1909年,使我终于写成了气候变化的脉动理论。
1700870708
1700870709 最初找到的证据,只能描述比较大的气候脉动的变化,随着时间推移,我搜集到的资料越来越多,细微的气候脉动变化也显得越来越清晰可见。但是,充其量,这些气候变化的曲线也只不过是接近于真相,因此,一些更确切的,比如说数学方法上的测量降水或其他气候因素的数据,是非常必要的。为了检验我的理论的普适范围,我接受了在华盛顿卡耐基研究院植物学系工作的麦克杜格尔博士(Dr. D. T. MacDougal)的邀请,共同在美国亚利桑那州的图森(Tucson)沙地植物实验室做研究,与此同时也对当地干旱的气候做了调查。我们的田野调查持续了两个季节,足迹遍布亚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以及和墨西哥接壤的地区,我们走访了干涸的湖、梯田和无数的遗迹,后来我们还去了墨西哥的南部和尤卡坦半岛。我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美洲的气候变化,也遵循了气候脉动的模式,而且和亚洲的气候变化趋势十分相似。1911年到1912年间,我在美国《哈帕杂志》(Harper’s Magazine)和伦敦《地理期刊》(Geographical Journal)上,讨论过这个结论,在这里就不重复了。我们在亚洲和希腊找到的证据类型,主要是地形学和考古学的证据,另外还搜集了尽可能多的历史证据,我将在华盛顿卡耐基研究院出版的《气候因素》(The Climate Factor)一书中,发表关于上述证据的详细论述。
1700870710
1700870711 目前,纯粹的地形学这一证据类型的研究,我们已经积累很多了,现在应该转向另一种证据类别,即用数学分析的方法使得我们的结论更加精确。为了使我在美国的研究不受到自己预想理论的影响,我采纳了亚利桑那大学的道格拉斯教授(A.E.Douglass)的建议7。道格拉斯教授发现,亚利桑那高原森林的老树的年轮的厚度和降雨量成正比。如果这些老树的平均增长的直径可以按年度标示出来,那么曲线的起伏变化,应该和每年的降水量的变化是一致的。
1700870712
1700870713 显然,老树的年轮保存了过去的降水纪录。我们只需要解读这些纪录,就可以回答气候脉动在数百年间是否存在这个问题。在没有获得最精确的数据之前,我们先要减弱因树龄不同所造成的差异(小树要比老树生长得快),但是对于森林学家,它们有个规则性的规律,依其进行计算可以缩小误差。火灾、暴雨等事故也会影响生长率,但正如我已提及的那些文章和另一篇将发表在《美国科学期刊》(American Journal of Science)上的文章所示,在来自不同地区的大量的树木测量数据面前,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所以,经过所有的数学误差纠正后,我们可以得出一个能比较准确地标示出过去气候波动的曲线。以上过程是纯数学的,没有任何理论成分和分析研究,所以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
1700870714
1700870715 在1911年和1912年两年间,我测量了450棵加州巨杉(sequoia gigantea)的年轮。幸运的是,为了历史研究的便利,这些树都被人砍成树桩或者木瓦,这些生长在内华达山脉的树林的气候环境,和亚利桑那的高原地带的气候颇为相似,冬天多雪,春天雨水持续至5月或6月,夏天则非常干燥,这片森林的需水量大于实际的降雨量。如果冬天的雪水比平时要多,或者春天的雷雨期延长至整个夏季,那么树就会长得比正常时候快很多。我测量的树木的树龄从230年到3200年不等。八棵树树龄在2000年以上,其中的三棵树有3000年。
1700870716
1700870717 通过这450棵树的调查,我创建了以下曲线,图中实线表示加洲的气候变化,虚线表示亚洲的气候变化,水平轴是时间,从左到右表示公元前1300年到公元1900年。曲线的最高峰表示最潮湿,对叙利亚、埃及和希腊等国而言,无疑意味着很好的气候,但对于德国或英格兰而言,则是典型的坏天气。曲线的低谷部分,表示了相对干燥,对像巴勒斯坦这样的地区来说,就是很糟糕的气候。待以后获得更多数据,这条曲线的细节还会修正。比如说,图中起初的强烈波动的曲线部分,其变动原因是由于我仅拥有少量的关于那一时代的树木数据,如果以后获得了更多那方面的数据,我相信这部分的波动一定会减弱。但是,整条曲线的大致形态应该基本不变,尽管也许公元前200年的波动会变得温和一些,且波峰和波谷的数值也不会如此极端。
1700870718
1700870719
1700870720
1700870721
1700870722 图1.1
1700870723
1700870724 公元前1300年至公元1900年,亚洲气候变化曲线和加州气候变化曲线比较。图中实线是加州曲线,虚线是亚洲曲线。
1700870725
1700870726 不管将来的研究对这个曲线,在细节上做出多少改动,它的一个特点将无法磨灭,那就是它的弯曲波动性质。除了气候脉动理论,没有别的更合理的说法来解释这一现象。除去最初的和较为不确定的那些曲线部分,公元元年的巨杉平均增长速度,要比公元1500年快了将近30%。但这并不是说,雨水也相应地平均多了30%,有可能是1500年的两倍,我们还无法确认具体的数值。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如果相对潮湿山区中高大的巨杉树生长速度降了30%,那么矮小植物肯定会灭亡好几次了。而且,我们不是按每年计算的,是以十年为一个单位,这就是说,如果以每年为单位,那么曲线的波动还会更为强烈。我们得出结论,在过去的三千年里,气候不但如该曲线的总趋势所示,总体上变得更加干燥,而且是以脉动的方式前进的,是以几百年为一个脉动期,同时降水量也在一直发生波动,使得土地的产出减半或者加倍。
1700870727
1700870728 到目前为止,虽然我们一直局限在对加州的研究中,但是我们的结论却可以适用于亚洲和欧洲。为了做比较,我在表格中加入了虚线,它表示的是亚洲至1910年的气候脉动的曲线状况。这里的数据主要是我在写《巴勒斯坦和它的变迁》(327页到403页)时获得的。那以后,我又了解到另外一些历史细节,对这条曲线做了一点修改。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相信将来一定会有一些更重要的修改。大家一定要记住的是,这条曲线只是个对如此复杂的问题所做的探索性尝试,它最多也只能表达一个大致趋势,如同巴比伦王国和亚述王国的历史一样,罗林森(H. Rawlinson)8只能根据最近的考古挖掘,尽可能还原其历史的真相。
1700870729
1700870730 尽管关于亚洲的气候曲线是个初步尝试,它和加州巨杉所反映出的气候波动依然具有极大的相似性。当然,两者之间一定存在差别,有可能是加州和亚洲真实的气候差异所致,也有可能是对亚洲的气候数据的掌握不足造成的。
1700870731
1700870732 在气象学家和气候学家当中,有一个逐渐为大家所接受的概念,那就是在世界范围内,一个地区的气候变化和另一个地区经常是同步的。就如沃德(R.DeC. Ward)在他的权威著作《气候》(Climate)指出的:“现在人们相信气候的振荡,在时间上虽然是短暂的,但是却在世界大范围内发生”9。因此,亚洲的气候曲线一定还存在很多未完成的修改工作,我相信它最终会和加州气候曲线达成很高的一致性。然而,不同纬度也会造成气候差异,更何况不同区域的风向,也会对气候变化造成影响,海洋地区的气候变化或多或少和大陆气候相反。我的加州曲线,只是来自一个很小的陆地区域,介于北纬36度和37度之间,而另一方面,亚洲曲线介于北纬30度到42度之间,是各个不同的大陆区域合成的,所以后者更容易出现偏差。
[ 上一页 ]  [ :1.700870683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