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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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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到,在微粒与波动的第一次交锋中,以牛顿为首的微粒说战胜了波动说,取得了在物理界被普遍公认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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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近一个世纪过去了。牛顿体系的地位已经是如此崇高,令人不禁有一种目眩的感觉。而他所提倡的光是一种粒子的观念也已经深入人心,以致人们几乎都忘了当年它那对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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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1773年的6月13日,英国米尔沃顿(Milverton)的一个教徒的家庭里诞生了一个男孩,其被取名为托马斯·杨(Thomas Young)。这个未来反叛派领袖的成长史是一个典型的天才历程:他2岁的时候就能够阅读各种经典,6岁时开始学习拉丁文,14岁就用拉丁文写过一篇自传,到了16岁时他已经能够说10种语言。在语言上的天赋使得杨日后得以破译埃及罗塞塔碑上的许多神秘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并为埃及学的正式创立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当然,埃及学的主要奠基者还是商博良)。不过对于我们的史话来说更为重要的是,杨对自然科学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学习了牛顿的《数学原理》以及拉瓦锡的《化学纲要》等科学著作,为将来的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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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19岁的时候,受到他那当医生的叔父的影响,决定去伦敦学习医学。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先后去了爱丁堡和哥廷根大学攻读,最后还是回到剑桥的伊曼纽尔学院终结他的学业。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杨研究了人体眼睛的构造,开始接触光学上的一些基本问题,并最终形成了光是波动的想法。杨的这个认识,源于波动中所谓的“干涉”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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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普通的物质是具有累加性的,一滴水加上一滴水一定是两滴水,而不会一起消失。但是波动就不同了,一列普通的波,有着波的高峰和波的谷底,如果两列波相遇,当它们正好都处在高峰时,那么叠加起来的这个波就会达到两倍的峰值,如果都处在低谷时,叠加的结果就会是两倍深的谷底。但是,等等,如果正好一列波在它的高峰,另一列波在它的谷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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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它们会互相抵消。如果两列波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物理上叫作“反相”),那么在它们重叠的地方将会波平如镜,既没有高峰,也没有谷底。这就像一个人把你往左边拉,另一个人用相同的力气把你往右边拉,结果是你会站在原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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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杨在研究牛顿环的明暗条纹的时候,被这个关于波动的想法给深深打动了。为什么会形成一明一暗的条纹呢?一个想法渐渐地在杨的脑海里成形:用波来解释不是很简单吗?明亮的地方,那是因为两道光正好是“同相”的,它们的波峰和波谷正好相互增强,结果造成了两倍光亮的效果(就好像有两个人同时在左边或者右边拉你);而黑暗的那些条纹,则一定是两道光处于“反相”,它们的波峰、波谷相对,正好互相抵消了(就好像两个人同时往两边拉你)。这一大胆而富于想象的见解使杨激动不已,他马上着手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并于1801年和1803年分别发表论文报告,阐述了如何用光波的干涉效应来解释牛顿环和衍射现象,甚至通过他的实验数据,计算出了光的波长应该在1/60000~1/36000英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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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的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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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7年,杨总结出版了他的《自然哲学讲义》,里面综合整理了他在光学方面的工作,并第一次描述了他那个名扬四海的实验:光的双缝干涉。后来的历史证明,这个实验完全可以跻身于物理学史上最经典的前五个实验之列。而在今天,它更是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每一本中学物理的教科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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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的实验手段极其简单:把一支蜡烛放在一张开了一个小孔的纸前面,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点光源(从一个点发出的光源)。现在在纸后面再放一张纸,不同的是第二张纸上开了两道平行的狭缝。从小孔中射出的光穿过两道狭缝投到屏幕上,就会形成一系列明、暗交替的条纹,这就是现在众人皆知的干涉条纹(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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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双缝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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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的著作点燃了革命的导火索,物理史上的“第二次波粒战争”开始了。波动方面军在经过了百年的沉寂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历史舞台。但它当时的日子并不好过,在微粒大军仍然一统天下的年代,波动的士兵们衣衫褴褛,缺少后援,只能靠游击战来引起人们对它的注意。杨的论文开始受尽了权威们的嘲笑和讽刺,被攻击为“荒唐”和“不合逻辑”,在近20年间竟然无人问津。杨为了反驳专门撰写了论文,但却无处发表,只好印成小册子,据说发行后“只卖出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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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高傲的微粒仍然沉醉在牛顿时代的光芒中,一开始并不把起义的波动叛乱分子放在眼里。但它很快就发现,这些反叛者虽然人数不怎么多,服装并不那么整齐,但是它们的武器今非昔比。在受到了几次沉重的打击后,干涉条纹这门波动大炮的杀伤力终于惊动整个微粒军团。这个简单巧妙的实验所揭示出来的现象证据确凿,几乎无法反驳。无论微粒怎么努力,也无法躲开对手的无情轰炸:它就是难以说明两道光叠加在一起怎么会反而造成黑暗。而波动的理由却是简单而直接的:两条缝距离屏幕上某点的距离会有所不同。当这个距离差是波长的整数倍时,两列光波正好互相加强,就在此形成亮带。反之,当距离差刚好造成半个波长的相位差时,两列波就正好互相抵消,这个地方就变成暗带。理论计算出的明暗条纹距离和实验值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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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波动来解释干涉条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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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节节败退后,微粒终于发现自己无法抵挡对方的进攻,于是它采取了以攻代守的战略。许多对波动说不利的实验证据被提出来以证明波动说的矛盾,其中最为知名的就是马吕斯(Étienne Louis Malus)在1809年发现的偏振现象,这一现象和已知的波动论有抵触的地方。两大对手开始相持不下,但是各自都没有放弃自己获胜的信心。杨在给马吕斯的信里说:“……您的实验只是证明了我的理论有不足之处,但没有证明它是虚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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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性的时刻在1819年到来了。最后的决战起源于1818年法国科学院的一个悬赏征文竞赛,竞赛的题目是利用精密的实验确定光的衍射效应以及推导光线通过物体附近时的运动情况。竞赛评委会由许多知名科学家组成,其中有比奥(J.B.Biot)、拉普拉斯(Pierre Simon de Laplace)和泊松(S.D.Poission),都是积极的微粒说拥护者。从这个评委会的本意来说,他们或许是希望通过微粒说的理论来解释光的衍射以及运动,以打击波动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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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戏剧性的情况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法国年轻工程师―菲涅尔(Augustin Fresnel,当时他才31岁)向评委会提交了一篇论文。在这篇论文里,菲涅尔采用了光是一种波动的观点,并以严密的数学推理,极为圆满地解释了光的衍射问题。他的体系洋洋洒洒,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令评委会成员为之深深惊叹。泊松并不相信这一结论,对它进行了仔细的审查,结果发现当把这个理论应用于圆盘衍射的时候,在阴影中间将会出现一个亮斑。这在泊松看来是十分荒谬的,影子中间怎么会出现亮斑呢?这差点使得菲涅尔的论文中途夭折。但菲涅尔的同事,评委之一的阿拉果(François Arago)在关键时刻坚持要进行实验检测,结果发现真的有一个亮点如同奇迹一般地出现在圆盘阴影的正中心,位置亮度和理论符合得相当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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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涅尔理论的这个胜利成了第二次波粒战争的决定性事件。他获得了那一届的科学奖(Grand Prix),同时一跃成为可以和牛顿、惠更斯比肩的光学界传奇人物。圆盘阴影正中的亮点(后来被误导性地称作“泊松亮斑”)成了波动军手中威力不下于干涉条纹的重武器,给了微粒势力以致命的一击,起义者的烽火很快就燃遍了光学的所有领域。但是,光的偏振问题却仍旧没有得到解决,微粒依然躲在这个掩体后面负隅顽抗,不停地向波动开火。为此,菲涅尔不久后又作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他革命性地假设光是一种横波(也就是类似水波那样,振子做相对传播方向垂直运动的波),而不像从胡克以来大家所一直认为的那样,是一种纵波(类似弹簧波,振子做相对传播方向水平运动的波)。1821年,菲涅尔发表了题为《关于偏振光线的相互作用》的论文,用横波理论成功地解释了偏振现象,攻克了战役中最难以征服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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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反攻的日子已经到来。微粒说在偏振问题上失守后,已经捉襟见肘,节节败退。到了19世纪中期,微粒说挽回战局的唯一希望就是光速在水中的测定结果了。因为根据粒子论,这个速度应该比真空中的光速要快,而根据波动论,这个速度则应该比真空中要慢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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