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090142
苹果公司的壁垒模式
1701090143
1701090144
咖啡馆这种创意模式解释了21世纪企业创新中存在的一些奇怪的矛盾。尽管多数高科技企业已经接受权力下放和液态网络的创新模式,然而世界上最具创新性的苹果公司仍然在实行自上而下的严密管理模式,而且还对新开发产品实行保密制度。史蒂夫·乔布斯和乔纳森·伊夫永远都不会让大众参与下一代iPhone的开发。如果开放和密集的网络会带来更多的创新,我们该如何解释苹果公司的这种情况呢?就开放性而言,与维基百科相比,苹果公司更像是威利旺卡(Willy Wonka)的巧克力工厂,充满了奥秘。最简单的答案就是,乔布斯和伊夫都是全能的天才,他们能保证公司开发出一系列革命性的产品。毫无疑问,这两人在专业方面都是才华横溢,但他们谁都不能独立设计、构建、策划和推销像iPhone这样复杂的产品,就像乔布斯和史蒂夫·沃兹尼亚克(Steve Wozniak)在传说的车库中制造苹果电脑一样。显然,苹果公司的领导层是无可匹敌的,但其中必然还存在一些其他的东西,才能保证将这种革命思想推向市场。
1701090145
1701090146
事实证明,虽然苹果公司在很大程度上对外界采取一种壁垒心态,然而该公司的内部结构却是条分缕析的,以方便不同观点发生碰撞和连接。乔布斯通过“概念车”的比喻来说明他们的管理方法。当你去参观车展,看到那些充满魅力的创新型概念车时,你会想,“我现在就想买它” 。5年后,这辆概念车终于上市了,但它的性能可能已经从法拉利降到福特斑马(Pinto)了——所有真正的突破性功能已被淡化或完全消除,遗留下来的特征看上去和去年的款型也没什么差别。这种遗憾的命运同样也可能发生在iPod身上:伊夫和乔布斯很可能会勾勒出一个辉煌的、革命性的音乐播放器,然而两年后却放了一个哑弹。是什么让创新灵感永存呢?
1701090147
1701090148
答案是,苹果公司的产品开发过程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咖啡馆模式,而不是装配线。iPod产品的传统生产方式就是按照线性的专业知识链执行的。首先,设计师想出一个基本的外观和功能,将它传递给工程师;工程师会去想如何实现这种功能,然后再将它传给制造商;制造商会去思考如何实现大规模的生产,最后,再将产品发送给销售人员;销售人员负责说服人们去购买它。这种模式很普遍,因为在以效率为核心的环境中,这种模式更适用,但这种模式会对创新造成灾难性的影响,因为原始想法在这种渐进环节中会被削弱。工程团队看到原始设计会说:“我们不能完全做到,只能做到80%。”制造团队会说:“当然,我们只能完成其中一部分。”最后,原始设计变得面目全非。
1701090149
1701090150
相反,苹果公司的做法起初看上去很混乱,但它避免了好创意在开发过程中被“掏空”的问题。苹果公司将这种做法称为“并发”或“并行生产”。在产品开发周期内,所有团队(设计、制造、工程和销售)成员都会时不时聚在一起,集思广益,交换思想和解决方案,商讨最紧迫的问题。在一般情况下,这种交流是开放的,以接纳不同团队的观点。与传统的生产周期相比,这个过程充满了争议,还会带来很多翻译难题,但却更为自由——精通不同学科的人可以进行更多的交流。
1701090151
1701090153
机会总是垂青于那些具备关联性思维的人
1701090154
1701090155
许多历史上伟大的创新者都能成功地在日常工作中建立一个跨学科的咖啡馆环境。达尔文之所以推迟发布他的进化论,最受认可的说法是他担心理论发布之后引发的争议会影响家人,因为心爱的女儿安妮死后,他那信仰虔诚的妻子艾玛精神状况不佳。但是,达尔文有很多业余爱好,他分散了自己对进化论的注意力,开始研究珊瑚礁,养鸽子,对甲虫和藤壶进行分类研究,写了许多关于南美洲地质学的重要论文,还花了几年时间来研究蚯蚓对土壤的影响。所有这些兴趣都不是他的工作重点,但那些兴趣为进化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些有用的关联,促使他最终发表了《物种起源》。
1701090156
1701090157
这种情况也出现在其他无数的传记中。约瑟夫·普利斯特里曾在化学、物理、神学和政治理论等领域徘徊。在成为政治家的前几年,本杰明·富兰克林还在开展电学实验,研究墨西哥湾暖流(Gulf Stream),设计暖炉,还当印刷商赚了一笔钱。19世纪50年代,约翰·斯诺(John Snow)还在伦敦街头揭示霍乱之秘,他还发明了保存乙醚的先进设备,出版有关铅中毒和死胎复活的研究论文,此外,他还以全科医生的身份照顾病人。像富兰克林、斯诺和达尔文这样举世闻名的创新者,都具备一些共同的智力素质——思维敏捷,好奇心强。他们还有一些其他的特征:兴趣广泛。
1701090158
1701090159
历史学家霍华德·格鲁伯喜欢将这种并行工程称为“企业网络”(networks of enterprise),但我更喜欢用一个备受诟病的当代术语来形容它们:“多重任务处理”(multitasking)。当然,这并不是指现代计算机屏幕的多重任务处理:只需在几秒钟内就能从电子邮件切换到电子表格和Twitter。我描述的事物不像数字时代那么疯狂;个人任务在向下一个项目推进时可能会留滞几天或几周。然而,仍然会出现一些稳定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是主题的变化,而是各项任务中执行工作的变化。
1701090160
1701090161
对于约翰·斯诺来说,他参与的这些项目包含了一些完全不同的智力活动模式:要设计一种控制氯仿温度的机械装置需要用到不同的技能,治疗病人以及为《柳叶刀》(The Lancet)写论文也需要不同的思维方式。用“多重任务”来形容这种工作模式最合适不过了,因为项目会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但这种对工作连续性的强调掩盖了这种心理环境的一个重要方面:在缓慢的多重任务模式下,一个项目会在数小时或数天后才会占据舞台的中心,而其他项目则会在意识的边缘徘徊。认知性的重叠使得这种模式具备创新性。当前的项目可以从边缘项目中获得灵感,从而建立新的连接。这并不是一个跳出思维框架的问题,因为思维可以在不同领域来回走动。从一个领域移至另一个领域会迫使思维从新的角度考虑,从而打破视野盲点,或从一门学科中借用一种工具来解决另一个学科的问题。
1701090162
1701090163
斯诺的故事是这样的:1854年苏荷疫情爆发期间,他实地探查这场流行病的根源,解决了霍乱的水源传播之秘。事实是,早在1854年前,他就对水源理论作出了令人信服的解释。斯诺之所以能够看到盛行的“毒气”理论(miasma)周围的观点——霍乱是由有毒气体的吸入而引起,其中一个原因是他曾从事过麻醉工作,这方面的实践使他了解到气体是如何扩散到大气中的。斯诺认为如果疾病是通过有毒气体传播的,那么死亡率的地理分布也会表现出独特性:大规模的死亡人数会产生有毒气体,导致紧邻地区出现大量的死亡,当距离病源区域越来越远时,死亡率也会大幅降低。出于同样的原因,医生的经历使斯诺摆脱了“毒气”理论的盲点。通过对患霍乱病人的治疗,斯诺指出,疾病对人体的影响表明病源已被人体吸收,而不仅仅是吸入体内,因为疾病会直接损害消化系统,而病人的左肺部基本未受任何影响。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对于斯诺而言,要想在霍乱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他就必须像分子化学家和医生那样思考。因为一再缓慢地执行多重任务,在将注意力转向霍乱之秘时,手上就有了许多解释性系统可用。正如我们看到的始祖鸟的羽毛,斯诺万万没有想到,他设计的氯仿吸入器竟能使现代世界摆脱致命细菌的威胁。这正是功能变异的一种不可预知的力量,机会总是垂青于那些具备关联性思维的人。
1701090164
1701090165
[1] 功能变异(exaptation),在生物学上又称为“联适应”,指在某一环境中进化的而又适应于其他功能。如进化中鸟类蜂窝状的骨骼很轻,适应了未来的飞行。联适应是通过一系列的中间阶段逐渐生成新结构的一种机制,每种结构在其进化的每一阶段的环境中都有某种功能。——编者注
1701090166
1701090167
1701090168
1701090169
1701090171
1701090172
伟大创意的诞生:创新自然史
1701090173
1701090174
1701090175
1701090176
1701090178
伟大创意的诞生:创新自然史 一座珊瑚礁就是一个平台
1701090179
1701090180
1836年4月12日,皇家海军潜艇“小猎犬号”向基林群岛告别。在历经了两周惬意的田园生活后,达尔文得到了关键证据,以支持他早期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伟大想法。船离开了波澜不惊的绿色澙湖[1]水域,经毛里求斯岛返回英格兰。菲茨罗伊船长沿着2 000多米长的航线,探测了环礁外围海域的深度。他发现那儿深不见底,用达尔文的话来说,菲茨罗伊的测量证实了“岛屿形成了巍峨的海底高山,高山的两侧甚至比最为陡峭的火山锥还要陡”。这个数据对达尔文来说至关重要,因为他正在脑海中创建关于“巍峨的海底高山”以及其地质遗产的理论。
1701090181
1701090182
早在几年前,这个理论就已经作为一个灵感浮现出来:他的导师查尔斯·莱尔的环礁形成论有个重大的缺陷,即没有解释一座山刚好下沉到只露出海平面几十厘米的概率有多高。火山岛屿的海拔变化是巨大的:有些逐渐下陷,只露出海平面几米;还有一些,如莫纳克亚山(Maunakea),则猛增上千米直入云霄。大多数火山峰位于海面以下数百米。然而,达尔文与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地质学家一样,都知道海洋中居住了数量庞大的热带环礁,且都不同程度地高于海平面几十厘米。就像100个足球越界散射,其中有20个准确地聚集在39米线上。达尔文并不了解板块构造理论,但他明白,世界上的陆地有的在上升,有的在下沉。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些强大的力量,有很多都莫名地被海平面分界线遏止了。一座因地球传送带的强大力量而向上隆起的火山,本应该迅速冲出海面并继续攀升,就像莫纳克亚山和无数的其他火山岛那样;同理,一座向海底下沉的山也应该持续下沉。为什么这么多山的活动卡住了?
1701090183
1701090184
至于达尔文何时有了答案,我们并不清楚。也许站在基林群岛的白色沙滩上时,他就已经有了想法。甚至,当站在那片绿色的水域时,这个创意就渐渐地、缓缓地涌上来,其中一些小片段已逐渐清晰。创意很简单,但却难以具体化。它以一个关键原理作为开始:达尔文脚下的陆地并非地质力量的产物,而是由一种生物构成。
1701090185
1701090186
这种生物就是石珊瑚(Scleractinia),俗称造礁珊瑚。一条活着的石珊瑚虫是柔软的水螅体,长度不超过几毫米。石珊瑚群居生长,新的珊瑚虫会出现在“父母”两侧的肉芽上。珊瑚对海洋生态系统的重要贡献发生在死亡之后,这是海洋生物的一种奇特而又出乎意料的结果。珊瑚虫活着的时侯,建立钙质骨骼,生成一种被称为霰石的矿物质,非常坚固,在宿主死亡几个世纪之后,仍然可以完好无缺。珊瑚礁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水下陵墓:上百万块骨骼组合成了满是凹痕、复杂蔓生的礁石。
1701090187
1701090188
待在基林群岛的那两个星期,达尔文观察到,岛上的土壤中根本没有传统的岩石。他在日记里写道:“纵观整个群岛,每一个原子,从最微小的颗粒到大型的岩石碎片,都带着曾被有机物布局的力量影响过的印记。”这些岩石和颗粒绝大多数是霰石骨骼,是几十或几百年前死亡的珊瑚虫遗体。只是这一点就可以证明莱尔的理论是有缺陷的:如果达尔文站在休眠的海底火山的顶峰,脚下的岩石就会是由冷却的熔岩形成的玄武岩、黑曜石或浮石。这些岩石是在炽热的岩浆核心中被锻造出来的,而不是由微小的珊瑚虫分泌出来的。
1701090189
1701090190
事实上,印度洋环礁的土壤成分是有机的,由珊瑚礁演变而成,并非火山活动的产物,它本身没有为环礁的存在之谜提供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为什么珊瑚群能在距离陆地数百公里,在广阔的海洋之中形成如此完美的椭圆形状?为了解开这个谜,达尔文引用莱尔的原始理论,但增加了一个重要的转折。他使静止的图像变成了一幅动人的画面。为了了解环礁的形成过程,达尔文发现,你得想象一座火山岛缓慢地沉入大海。当火山堤岸消失在海浪之下,水中的斜坡会成为珊瑚群繁殖的主要温床,它们在约45米深的浅水区繁殖生息(珊瑚虫主要以进行光合作用的藻类为食,而这些藻类无法生存在距离阳光太远的地方)。最终,山顶沉入大海,留下了由火山口边缘界定的浅水域。因为山的沉没如此缓慢,珊瑚礁成形的速度要快于山体下沉的速度。就像过分热心的开发商一样,珊瑚群在结构上不断层叠增长,已经能够直立于火山顶端,却受到水面的限制。当最初的山峰逐渐沉入海中,老一代珊瑚礁相继死亡,却继续为生长在老珊瑚礁之上的、欣欣向荣的新珊瑚礁提供结构支撑。达尔文无法精确测量这些珊瑚礁的厚度,但他预测珊瑚化石底部的火山根基距离海面大概1 500米。100多年后,现代钻井技术证实了这个数字。
[
上一页 ]
[ :1.701090141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