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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代表伊斯兰讲话?:十几亿穆斯林的真实想法 第3阶段:“他们从来都不想与你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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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得调查对象的信任可能比获得各国政府的批准还要难。“棘手的问题是,如何设计合理的问卷使被调查者大胆地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伯克胡德说,“规避风险的方法就是直接说:‘你们党的所有政策路线我也都是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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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人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先从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开始问起,如被调查者喜欢读什么书籍和报纸,然后逐渐推进,涉及对受访者比较重要的、关于价值观的一般问题,然后再问一些他们对西方价值体系的一般看法,最后问及他们对于西方具体问题的看法。“我们把最困难的问题留到最后问”,伯克胡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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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伯克胡德回忆,联军入侵之后,2003年7月初他在巴格达调查伊拉克人的看法。他在绿区(Green Zone)[2]内与新上任的伊拉克官员会面,该官员告诉他:“这里的人与世隔绝,你别想让他们与你谈话。”伯克胡德理解这句话的分量,开始有点泄气了,因为虽然他以为在伊拉克会有很高的拒访率,但未想过调查会毫无进展。这位官员离开后,偶尔听到他们谈话的一位新西兰人说:“哥们,我不会太在意他刚才的话,他过去20年一直住在明尼波利斯(Minneapolis)[3]。”爱尔兰人是对的。这年夏天,经过努力,伯克胡德在伊拉克的受访率超过95%(在美国,盖洛普的受访率超过50%就算是碰上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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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及伯克胡德是如何成功的,他的回答倒不像调查研究人员,更像是心理学家:“这是个建立信任的问题。不管你的问卷设计得有多精细,抽样计划有多完美,访谈人员多么训练有素,如果被调查者认为你不真诚,他们就永远不会对你敞开心灵。”伯克胡德解释道,当被调查者认识到你真的关心他们的看法时,他们才会说真话。正如他在黎巴嫩的一次访谈中所亲历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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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鲁特贫民区有一位年轻妇女,大约30岁出头。她的丈夫不想接受访问,不停地打断她,对她指手画脚。调查人员非常礼貌地故意忽略他的存在,妻子终于明白我们只是对她的回答感兴趣。她对可自由回答的问题极其健谈。我们问了四五个关于生活意义的问题——如‘家庭对你意味着什么?’她的回答是:‘哦,就是生活。’我们问:‘精神斗争对你意味着什么?’‘就是使生活成为可能的事情。’每一个问题她思索好长时间,所给的答案几乎富有诗意。听她谈话真是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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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克胡德有没有觉得受到了威胁?在第一轮调查的九个国家中,科威特是其中反美情绪最强的。伯克胡德造访了几位受访者的家,在测试之前坐下来与他们谈话(伯克胡德在场的访谈不用于分析)。“作为西方人,要访问不易进入的街区是有点伤脑筋”,他说,“不过一旦你站在他们的角度看问题,他们都非常亲切,只是我觉得有点被迫跟他们套近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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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里的居民似乎对痛恨西方政策与不尊重西方人作了严格区分。“从未有人敌视过我”,伯克胡德谈到他在科威特的旅行。“大家都知道历史上他们就是非常好客的人——离开他们家是不容易的!看他们接受访谈非常有意思。他们的回答非常有激情,因为他们是高度政治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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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克胡德还说,有些居民愿意说出自己与西方有联系。“我有点惊讶。有一次,我在一个确实非常难以进入的工人聚居街区,恰巧受访者是一位科威特人,但这里的其他人都不是。那一刻,他说:‘这是我儿子;他出生在纳什维尔(Nashville)[4]’。我非常惊讶:‘什么?’他说:‘哦,实际上我的另一个儿子脾有毛病,政府给钱让我们治疗,所以我们就飞往美国做手术。我的另一个儿子就出生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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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有不断提醒他注意穆斯林世界和西方世界区别的时刻。伯克胡德记得这种感觉在黎巴嫩尤其强烈。“这是一次非常有意思的旅行,因为这里处在伊斯兰教与西方的断裂带上”,他说,“大约42%的人是基督徒,57%的人是穆斯林——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政治实体内,但是15年前,他们还互相屠杀,贝尔法斯特(Belfast)[5]的战乱也相形见绌。你能看到建筑物上的弹痕。但是现在双方之间交往频繁,至少在职业领域内如此。这里已基本恢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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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是少有的几个需要动用女性调查人员的国家之一——这是伊朗的保守文化使然。女性被调查者不能与男性调查人员谈话。“需要女性调查员与这些妇女进行访谈”,伯克胡德说,“女性必须与男性隔离开来,这表明伊朗的环境确实非常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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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代表伊斯兰讲话?:十几亿穆斯林的真实想法 第4阶段:让数字推动科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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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盖洛普得到了数据——难以计数的数据——研究人员的乐趣也就调动起来了:深入挖掘数字背后的价值,探索表面的纷繁复杂背后的规律。这些资料能帮助盖洛普揭开什么秘密?研究人员将注意力集中到对这些发现的深入分析上。首先,他们考察被调查的国家从2001年到2005—2007年间有哪些发展趋势,变化是什么?未变的是什么?他们观察所有的方面,从美国人的观点到个人的虔诚度。他们关注某个国家过高或过低的虔诚度,通过考察其他地区,竭力去发现背后的原因。他们调查那些明显矛盾的地方——资料显示两种事物好像彼此完全对立,而事实上却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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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人员经常在互相矛盾的结论中发现最有价值的珍珠。例如,许多国家的妇女声称她们支持性别平等,并将此价值与西方相联系,但同时她们却不接受西方价值。对这一明显的矛盾的解答,会带来对许多穆斯林所理解的性别正义的深刻领悟:一方面穆斯林妇女相信性别平等,另一方面,她们又认为西方的道德放纵是妇女社会地位下降的标志。这意味着,将妇女解放运动与麦当娜的形象相联系,会让妇女们更加远离性别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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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盖洛普的研究中,研究者们没有发现的东西与他们的发现同样重要。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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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洛普没有发现男女之间在支持宗教律法上存在明显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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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谴责恐怖主义的多数派与宽恕恐怖主义的少数派之间,双方的个人虔诚度没有明显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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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恕恐怖主义的人,与大多数温和派一样喜欢西方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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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洛普向数据库提出问题,急切地寻求答案。例如,年轻人与老年人对西方的看法有何区别?(答案是:没有区别。)穆斯林世界谁最热爱民主?(答案是:受教育水平更高且宗教上更虔诚的团体,比既无文化又不信仰宗教者更热爱民主。)研究者们考察同一个国家内部、国与国之间、穆斯林人口占多数的国家与西方国家之间在人口统计学上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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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对各种观点进行分类总结,如:谴责“9·11”恐怖袭击的人与宽恕的少数人之间的区别是什么?他们还运用复杂的统计技术确定一些事情背后的原因,如极端主义产生的原因,是贫穷造成的?还是无知、绝望或者宗教狂热?答案并非多种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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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盖洛普分析的一个重要原则是谨防出现“耸人听闻的错误结论”。作为科学家,研究人员知道经常把他们的发现与“对照组”进行比较,看看穆斯林世界是否的确有自己的特色,或者有超越文化和宗教的情感存在?这非常重要。如果没有参照物他们又怎么知道何为“高”,何为“低”呢?他们经常以美国人口为参照物。例如,他们询问穆斯林国家居民关于袭击平民的道德合理性时,他们拿同样的问题问美国的抽样人口。他们发现了什么?穆斯林国家中对恐怖主义的支持率,并不比美国人的支持率高,并且支持率都毫无例外没有超过个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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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盖洛普试图将杂乱的数据变成连贯的故事——为现存的数据找到可能的解释。重要的是,盖洛普正是通过对数据直接推理来形成本书的观点的。盖洛普不是用研究去验证或证明一种理论;相反,它致力于从基础出发,直接从证据中构建主要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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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洛普认为每一个发现都是巨大照片中的一个未被发现的像素。随着研究人员从数据中发现的每一个问题,他们就发现了新的阴影,新的色点,逐渐地,直到他们靠后站,看到一幅清晰的图画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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